《人生忽如寄》量子测不准

2、人言

　　趁陈文倩还来不及反应，刘宣一把抢在钟其嘉跟前，把他死死摁在身后，道：“先生误会了，刘宣可是将先生所讲的统统听了去，方才只是在细细思索其中道理。” 自己到国子不过三个月，子扬就挨了好几次打，每次自己都看着，看见那小小的手心都肿得老高，看见那清澈的眼睛噙着泪水，又见他扁着嘴努力不让眼泪留下来，心里就憋屈得慌，还不如自己直接挨打算了。
　　唉……刘宣在心里长吁一声，没想到自己心肠这么软呢。
　　“哦？”陈文倩负着手，施施然坐回位上，“还请殿下说说臣刚才都讲了什么？”
　　“先生正说到《司马法》的，的《用众》。”
　　陈文倩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这两个孩子身子紧紧贴着，钟其嘉偷偷往刘宣手心里画着字。他也不说破：“殿下知道这篇中哪一句，只管给臣说说。”原本还等着看刘宣手足无措，乖乖认错的样子，好给他一个教训，没想到这小家伙一下来了精神，上前一步，“凡战之道，用寡固，用众治；寡利烦，众利正。用众进止，用寡进退……”刘宣一边开始像倒豆子背这篇兵法，一边得意地看着陈文倩眼睛越睁越大。
　　刘宣背完，只听陈文倩声音高了几度：“殿下……怎么……”
　　“这些兵法，这一字一句，都是在教我收复同云州，打败赫连军南，让他岳国人永退津门关！”刘宣说得很用劲儿，毕竟这时候露怯很可能要挨打了。
　　陈文倩看着这皇子还未长成的身躯，忽然红了眼眶。“同云州啊同云州……殿下，那是赵大人和臣的故乡啊……”他的声音不再清朗，而透出一股彻骨的沧桑，“殿下，有了这样的殿下，臣……终于有指望回乡了……”他忽然跪倒在地。
　　房间里的孩子们，都面面相觑。
　　刘宣背下这篇《用众》，全是因为夜间闲来无事，书房里又只有这样中规中矩的书。没想到因为自己的慷慨激昂，陈文倩会如此激烈反应。
　　但另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先生说的赵大人，是赵绾？”刘宣一边问着，一边做势让陈文倩起来。
　　“是的，”陈文倩终于止住哽咽，陈文倩和赵绾既是同乡，也同为遗民，故可算作是一条线上的，于是这时候忙填上几句：“赵大人十七岁就高中状元，那时臣还在礼部，是亲眼看着他的卷子被录的，确实才华横溢啊。此后，他克尽职守，为国效力，成为当今的肱股之臣。最近，圣上还……”话已至此，陈文倩却犹豫了。“还什么？你倒是说啊。”陈文倩面露难色，但总算得体地说了下去：“……还特许他出入内廷，共议国事。”
　　哼。刘宣暗想，这个父皇，荒淫，暴戾，用怎样的词来形容他也不为过——让赵绾进出内廷，大概是自己不愿意离开脂粉堆吧。
　　自从有了记忆，刘宣就知道自己没有母亲，是奶娘一手带大的。当年母妃生自己难产而死，父皇听了，跑过去哭了一场，哭过以后，又回到他临仙台的温柔乡里继续醉生梦死。有太监们私底下嚼舌头，说，这个皇上，在位多少年了，坐在金銮殿上的日子轻易便数得过来；又说，他为了夺得皇位，害了自己多少弟兄；又说，他当年灭了夹在岳弘之间的小国——靳，用的是大水淹城这样惨无人道的办法；还说，就是因为他一意孤行要灭了靳国，才让岳国乘虚而入攻取了同云州。
　　再说，有什么国事，也要众平章政事一同商议才是啊，单叫个赵绾，恩宠太甚吧。

　　散学时候，刘宣听到钟其嘉僵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今天多谢殿下了。”
　　“小事一桩，”刘宣故作豪爽地拍拍他的肩膀，一张稚嫩的笑脸迎着午后的阳光，焕发出异样的神采来。他心里却道，这个小伴读，跟了自己三个月了还这般拘谨，真是没趣。
　　“李崇善，”刘宣把身后的小太监招呼过来，三人和仪仗拉开了一段距离。“我让你打听赵绾的事，别人都说什么了？”
　　李崇善挤眉弄眼地，把赵绾当年高中的风光渲染了一遍，“赵大人文章是一片锦绣，不过啊，要说其他的，却暧昧得紧。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一个小翰林做到今天这位子的。”
　　“其他的？说仔细些。”刘宣伸长了耳朵，这好像和陈文倩说得不大一样啊。
　　看见刘宣被吊起了胃口，李崇善更来劲了，“小奴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便是了，别故作姿态扭扭捏捏，看得我心烦。”
　　“是是是，小奴听到有人说赵大人——以色侍君。”
　　刘宣愣了愣，“什么意思？”
　　“这……”李崇善咬了咬手绢，含糊不清地说：“就是……有长得漂亮的人，跟、跟皇上好……”
　　“好？”刘宣虽是太子，这时还不经人事，哪里知道这样的话。看着李崇善诡怪的神色，才终于明白过来，只觉得脸上一片燥热。一看钟其嘉，他的脸也红成了个苹果。

作者有话说

　　忽然发现，连着两天更新好难。满脑子都是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