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第四天灾的BE美学》灯笼壳子

2、已逝之人

　　新的弹窗，和那条醒来后时不时悬浮在视野上方提醒自己完成的任务提示不同的字体，却是相似的UI界面，让整个视野变得更加像找了不同外包后东拼西凑来的页游。

　　温柔的视线在“禁用”这两个字上停留一瞬，略一动弹，确定自己已经恢复了身体的主权。看着周围不知何时转过头来，都愣愣瞧着自己的“怪人”，他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浊气，眼观鼻鼻观心，在众目睽睽下径自转出，向着人群中唯一一张熟悉的面孔走去。

　　[比丘参云]

　　参云见到温柔近前，原本木讷得没有表情的面孔重新焕发出了灵动的神采，朝温柔行礼：“妙真师兄。”

　　周围密集围绕着他的人群因为他的行为发出一阵不小骚动。

　　“什么情况？触发过场剧情了？我咋还能动？”

　　“卧槽大美女啊……”

　　“妙真，好听，嘿嘿嘿……嘿嘿……”

　　“我直接嗨老婆！”

　　“完了，我还没有氪时装……”

　　参云像是全然没听到，依然等着妙真发话。

　　妙真点头致意：“参云师兄，这些人是？”

　　闻言参云表情又迅速褪去，表情透出一股不似真人的僵硬刻板：

　　“这些是今年欲考入鹿苑的施主，如今天下暗流涌动，世风日下，不少人被逼得背井离乡，颠沛流离，也是可怜。”

　　“……”

　　妙真环视周围一圈奇装异服的人，不少人穿金戴银，连头发丝都彰显着富（氪）裕（金）的气息。

　　参云继续用抑扬顿挫的生硬语气道：“看他们个个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的，也不知能有多少人有幸能通过考核。”

　　“……”

　　妙真看着那一张张或者男俊女靓鹤发童颜，或者奇形怪状看不出原型的脸。

　　参云：“不过我刚粗略摸了根骨，确有不少人根骨清奇，倘若悟性上佳，师兄，我鹿苑兴旺有望啊！”

　　妙真看着又一个怪人从人群中忽然跳起五米高，在空中金鸡独立状，口中喊着“嗨！老婆！”。

　　他轻轻开口。久未言语的嗓音有些低哑，语气却是一贯的温柔如绵：“只怕他们心性浮躁，能过关者，万中无一。”

　　玩家：……

　　玩家：？？？

　　你这么说我们可就不乐意了啊！

　　但是玩家们不乐意也没办法，因为温柔像是一个纯粹的路人，轻描淡写地说完这句点评，对着玩家群略一点头，就施施然地缓步离开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过场动画不限制行动，平时鸡飞狗跳的玩家再闹腾，却都没有一个敢上前蹦跶插话，哪怕是从来不看剧情动画的肝佬，都莫名其妙地看了全场。

　　尤其是这个不知名NPC开口的时候，明明又轻又柔，但每个人却都恍惚觉得他像是凑近在自己耳边，近在咫尺。

　　自己明明是玩家，在这点评下都真弄得有点小紧张。

　　本来被这么突然辣评还挺气的，又看到NPC临走前还冲他们点头。

　　“呜呜……他心里有我（们）。”

　　人群中的【一夜输】回看着自己刚刚录的像，暗赞自己手快，还有……这NPC AI怎么感觉高得有点瘆人啊？

　　搞得跟真的一样。

　　……

　　这个世界好像变成了一个游戏。

　　一个时辰后，做完一轮实验的温柔基本可以得出这个结论。

　　经过尝试，他发现几乎所有他能找到的同门都对这些从石头缝里奔出来、举止无状、奇装异服、既无通关文碟、籍贯来历也明显造假的“天降者”视若寻常。

　　或者，应当称他们为“玩家”更为合适些。

　　一旦事涉玩家，同门们的表现就会呈现一种诡异的叠加态：

　　比如负责今年鹿苑招生的参云，一方面他能准确的计算出现场报名人数总计1101人（往届算上师门云游从各地捡回来的加上自己上山报名的，不逾百人），另一方面他却能信誓旦旦地形容为“人丁寥落”。

　　再比如他去问主管纳新弟子琐事的长老这些报名弟子的起居车马安排，长老对着一张长长的名表轻描淡写：“不过1101人住所，早已安排妥当。”——然而鹿苑哪怕算上外门精舍总共也就百间。

　　再再比如他初初谈及这些天降者时，同门言语尚且自如；待他提及“玩家”、“下线”等内容，对方却恍若未闻，兀自继续着之前的谈话内容。

　　……

　　“妙真、妙真小师叔……？”一声声轻唤，将温柔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温柔眉梢一抬，动作未动，凭借肌肉记忆对上说话者的视线。

　　说话者是妙言，乃是温柔同一批入门的弟子，因现下境界尚且停留在行者境，故须称他为师叔。他们年龄相近，入门时年纪小，算是一起长大，颇为投契，哪怕他成了“师叔”，妙言唤他时也带个玩笑似的“小”字。

　　“小师叔在想什么，这么入神？长老瞧了你好几眼了。”

　　现下正在早课诵经。他经书早已烂熟，温柔靠着本能浑水摸鱼的模样骗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早炼出一双火眼金睛的长老。只长老念在他大病初愈，又素来风评良好，故而没有当场发作。

　　温柔眨了下眼：“我是在想，今日早课怎没看到参云师兄。”

　　参云法名排参。鹿苑十年一次收纳门徒，参云论入门时的辈份比妙真大，后来温柔作为“妙”字辈却早一步登入妄语境，论辈又得算是参云的长辈。这种情况在世间也不少见，一般情况下，都各退半步，各论各的，互相喊师兄即可。

　　参云今年三十有五，修行停滞于“行者八重”多年，今生恐怕都难以脱凡入得妄语境，寿数不过百年。长老们形容他尘根太重，俗事萦心，好在为人勤勉踏实，后来便转去外门处理些杂事。

　　重点是：后来。

　　鹿苑作为佛门胜地，对弟子在修行早期力求打熬肉身根基、磨砺心性坚忍，严苛程度可谓冠绝宇内众佛门；而佛修众所皆知，本身在这两者上又比他道更有独到之处。

　　在鹿苑的众多课业中，就有规定：凡行者境，需以凡人身肉皮囊，日复课业，修行不辍。

　　“鸡鸣而起，卯正早课，人定晚课，夜半息止，白日间以挑水、劈柴、种地、洒扫、雕版、冶金等劳作，育修行于行走之间，孕感悟于一饮一琢，是为行者。”

　　——所以坊间甚至有不少人戏称佛修入门第一境，即为苦行者的。

　　若是温柔没记错，参云作为行者境门人，放弃繁重的日常修行功课，主理杂事，应当还要在十年后。

　　温柔注意到，听到“参云”这个名字，妙言的眼神恍惚了一下，随即恍然道：“是呀，我都没注意到他没来……唔，好像、好像是很久没看到他了……”

　　“这样……那参印师兄、法正师叔呢？”

　　妙言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道：“好像……也挺久没听到他们消息的了……”

　　温柔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参云负责纳新弟子的报名和常务对接，参印负责门派新人接引，法正乃是弟子房的主管，三人都是目前鹿苑中与玩家接触最多的人，也是过去一个时辰中温柔接触下来，言行蹊跷之处最多者。

　　而他们另一个共同点，就温柔所知，他们都没有活到两百年后。

　　所以，这会是他们成为“NPC”的原因吗？

　　漏刻慢慢落至卯时三刻。

　　温柔随着众弟子一同离开经堂，又与妙言一同吃了一顿早膳。

　　整个过程中，温柔始终能听见窗外不绝于耳的喧闹嘈杂，当他说起时，妙言啊了一声，恍然大悟状：“确实，今日的蝉鸣似乎格外喧嚣。”

　　不是完全抹除感官，而是让人忽略么？

　　什么术法能达成这个效果？

　　温柔想到参云等人在面对玩家时刻板得仿佛傀儡的表现，和面对自己时的一如常人，轻声道：“妙言，我病得有些不清醒，法存长老的讲经课是在几时呀？”

　　“！”妙言的表情从迷茫，逐步变为恍然、震惊，最后凝滞到枯萎凋谢，“三日后，完了，法存长老肯定又要小考，我还没来得及背他上次讲的……我的课业好像也没写完……”

　　“抱歉，定是这几日你为了照顾我分了心……”

　　妙言十分感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暖流没有冲散他的绝望：“小师叔你救不了我的，我、我先不吃了，这就去取功课来背！”

　　温柔保持着担忧的表情，直到妙言从视线中消失，他暗叹感谢妙言这十年如一日的拖延，只希望“法存长老”的威胁能让性子跳脱的他这几日定住心神，先莫要与玩家照面。

　　毕竟，妙言也是一个“已逝之人”啊。

　　人死道消，能入轮回再修是一桩幸事，肉身为不知名的存在“借用”，却为不美。

　　【言：使一个人感到言语之美。（已完成）奖励：点数1】

　　【功：学习一项新技能。点击加号查看完整列表。奖励：修为1】

　　随着温柔的意念，视野中又展开熟悉的弹窗。

　　【NPC模版（禁用）：

　　NPC：比丘妙真（俗名：温柔）/*禁忌*

　　等级：11/？

　　境界：妄语境？？？

　　身份：十世善人，北具卢洲鹿苑胜地修行僧/*禁忌*

　　剩余可用点数：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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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1.NPC模版会视需要和实际情况发放给“婆娑世界”原本时间线上已经死去的人物，支持他们空虚的身体完成维持游戏运行所必需的工作，这些NPC介绍世界、传送地点、发放任务、组成剧情，构成了《婆娑》的常规世界。
2.虽然修士们无不耳聪目明，但在“天选者”相关的事情上，他们往往会陷入一叶障目的奇怪景象，这通常会被玩家截图、做成带梗表情包、乃至直播间录像，在另一个世界广为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