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兰陵妖月

9、第八章 独影阑珊

　　温暖的海波如母胎的羊水温柔地将它包围，轻轻地漾在它的耳边，它睡的很踏实，四周漆黑而安静。它幸福地勾起唇角，想翻个身继续睡觉，却突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一股凉意爬上背脊，它惊恐的发现，周围的海水似乎在刹那间变得苦涩、冰冷、难以忍受起来。难道它又一次变成了石头？它急得满头大汗，拼命地想挣破黑暗，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是那样弱小、无力，就像那数万个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日夜一般，它做不了任何事，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原来至始至终它都是那个可怜的石头……

　　没有美猴王、没有孙悟空、没有七十二变、没有小丫头……

　　它只是一个连话都不能说的可怜虫。不，他连虫都不如！

　　悟空满头大汗地从床上惊坐起，急急地喘息了几口气，这才发现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他的内心究竟在恐惧什么？他已经是那个有着惊天本领的美猴王了啊！

　　双目适应黑暗后，他正要点燃洞中的蜡烛，洞门的方向却突然传来荧荧光点，照得洞中渐渐明亮起来。

　　小丫头便是在这些光点的包围下飞进来的，她漂浮在半空中，分明还是原来的模样，一件灰扑扑的道袍，一双清纯的大眼睛，悟空却总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

　　“你这是做什么？”第一次，他仰视着她问。

　　她浅浅一笑，露出脸颊上的酒窝，略带慈悲地神情竟有些像庙里的观音娘娘“石头，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悟空皱了皱眉“你要去哪里？”

　　她温柔的看着他，眼底有着悲悯“石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你也有自己的使命，只不过此刻你的不知道罢了，命运会安排好的。”

　　悟空很不喜欢她此时的模样，仿佛他是个什么可怜的东西，需要她的怜悯。可是她是他的小丫头，那个第一个带给他甜，把他当朋友的小丫头，所以他忍住心头莫名的焦灼和不快，抱着头坐在床上“我没有什么使命，你也没有！”

　　小丫头只是悲悯地看着他，并不辩解，漂浮在空中的身影却像晕入水中的丹青，渐渐模糊起来。

　　悟空突然有点害怕，他似有所感，抬头望进她渐渐模糊的眸子里“你真的那么想成仙，离开这里么？这里……不好么？”

　　没有人回答他，那些荧光也随着小丫头一起消失了，洞中再次回归黑暗。

　　“大王醒醒。”一个小猴子，不停地推着他的肩膀试图将他叫醒。悟空以为他再次睡着了，醒过来却发现，原来他一直不曾醒过。

　　梦里梦外，真真假假，他早已看不真切。却依旧庆幸方才的一切只是梦而已……

　　看着洞外明媚的太阳，他的心情莫名的好起来。悟空站起来走到洞门伸了伸懒腰，叫醒他的小猴子，在一旁聒噪道“大王，我听他们说，时常来我们洞里做客的那个小妖精，昨夜飞升成仙了，好多猴子猴孙都看着她飞上了天。”

　　……

　　“大王？”

　　“大王？”

　　“大王！”

　　“没事，飞升了就飞升吧。”悟空回过神，坐到了石椅上，拿了一个香蕉，握了半天，又放了回去。

　　那小猴子茫然地挠了挠头，边往外走边道“大王你先吃着，我让孩儿们再去准备一些新鲜的水果。”

　　……

　　悟空突然觉得有些冷，梦里湿咸的海水又漫了上来，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这不是独自一个人恐惧，而是得到又失去的怅然。

　　他终究还是只有自己。

　　这满山的猢狲尊他为王，他也全心待他们为家人，可是……他们毕竟是不同的。他虽没有心，却也还是会感到寂寞。

　　或许一开始他就不该奢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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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头走后，悟空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仍是每日宴请四方豪杰、八路妖魔，时常通宵达旦，彻夜欢饮，似乎过得越发潇洒自在了。

　　这日，悟空宿醉未醒，正躺在石床上呼呼大睡，一个小猴前来通报道“大王，外面有一模样俊俏的青年，自言是玉帝差来的神仙，有圣旨请您上天。”

　　“神仙？”悟空坐起来揉了揉有些痛的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穿戴整齐后他随小猴前往洞外一看，果真外面立着一个穿着白袍的青年男子。

　　白袍青年见他出来，笑嘻嘻的走过来见了一个礼“我乃西方太白金星，奉玉帝圣旨下界，请美猴王荣登仙籍，拜受仙箓。”

　　悟空闻言却不接话，反轻笑一声道：“方才听说你自称神仙？”

　　那太白金星在天庭想也是八面玲珑之人，见悟空面色不善，却也不畏惧，反而一派老熟人的模样，走近悟空拍拍他的肩膀道“待你拜受仙箓了，自然也是神仙，此时不必纠结这个名号。”

　　悟空一抖肩膀，抖开他的手，看了他一眼不客气道“你这神仙生的粉面油头的，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的神仙。”

　　太白愣了一下，继而尴尬的笑了笑，理了理有些歪的衣领，不满的埋怨道“我成仙的早，几千了还是这般模样，变来变去又麻烦，自然没有那些白头翁看着像神仙，但是你也不能因此就说我不正经啊！再者，生的好看是我的错么？”

　　悟空没有理他，伸了伸懒腰准备往洞中走“你回去吧，我在这花果山自由散漫惯了，做不得神仙。”

　　太白没有追上去，而是从怀里掏出个锦袋来，一边捏着丝绦转着圈，一边勾着唇笑道“即使是故人相邀，也不给这个面子么？”

　　悟空的脚步一顿，好半天才转过身子，伸手抢了太白手中的锦袋，握在手中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