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兰陵妖月

11、第十章 齐天大圣

　　悟空自觉上天不过半月余，谁知离开时不过深秋，如今却又是酷暑了，这才惊觉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他已离开很久很久了。思及前尘往事也自觉可笑的很，此次他被诓却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他本就不是什么能受约束的人，先前居然真的动过好好在天庭做一个官的心思，若不是二郎神的一番刺激，他恐怕到如今都以为自己真的和那些人是一样的。

　　说到底，他都不过是一个异类罢了，配得上什么高床软枕、高官厚禄！

　　其实一切早已端倪，只不过他太愚蠢罢了。

　　那日小丫头拉着他到太白面前时，兴奋地为他们互相介绍道“这是我的好朋友太白，这是我的好兄弟，孙悟空！”

　　而太白看着他却尴尬地笑道“你，你好啊！”

　　他知道他为什么尴尬，但其实弼马温是个什么官，他一点都不关心，他只是不想被人看做是异类，想看着他的小丫头一点点长大罢了。

　　或许他只是太寂寞了，所以才生出这些贪念来。

　　或许本不该奢求，却到底是意难平！

　　旁的都好说，但他容不得自己不如那个人，更无法容忍他高高在上俯视着自己的模样，小丫头说“他那样位高权重的神仙，又怎么会记得我这样的小妖精，我至今都没机会和他说上一句话。”

　　他二郎神有什么可傲气的？他能做到的，他必能做的更好。他要站的比他还高！他要他匍匐在他和小丫头的脚下！

　　天庭不封他高官又如何，他本就非天庭管的了的人，他们不封，他便自己封自己为“齐天大圣”，定要与天高与地齐！他做得这齐天大圣，必要二郎神匍匐在他脚下，称他一声孙爷爷！

　　思及此处，悟空立刻命人制来旌旗，旗上写‘齐天大圣’四大字，立竿张挂。

　　那天庭闻知此消息之后，派来李天王父子前来捉他，悟空自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打退他们后越发过得逍遥自在。

　　再说那天庭遭此重挫，却是群臣震惊。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这小小的石猴如何修得这通天的本领，竟连十万天兵都拿他不住。

　　不过怒归怒、惊且惊，上次派出的巨灵神、李天王父子已是天庭数一数二的高手，如今再派谁去花果山降妖却是个难题。

　　正当众山争论不休，太白金星却出来说一番话，解了这个难题。

　　玉帝沉吟了半响道“太白言之有理，天庭也不是养不起闲人，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他个‘齐天大圣’的虚名，能化解一场兵戈，也是善事一件。”话罢，他长袖一挥对着太白道“即是如此，就由你去传这个旨吧！”

　　花果山

　　两只玉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干！”太白的眼角微红，两颊亦染上春色，一张原本就秀气的脸，此刻竟有了几分旖旎的风情。

　　悟空默无声响地灌了一口杯中之酒，身子却再也立不住了，歪歪地倚在座椅上，一双漆黑的眸子也显出几分醉意。

　　“你这酒不好，此时若能喝上一杯王母的玉露琼浆方称得上妙事一桩。”太白打了一个酒嗝，提起每年蟠桃盛会方能喝上一杯的美酒，眼中一片神往。

　　悟空不屑地清嗤一声，又替他倒了一杯“你瞧你醉得这副模样，却还来嫌我这酒不好！”

　　太白拿起杯子，步履蹒跚地走到他的面前，仰头喝了一口才道“你这花果山的果酒，味美而甘，虽也是酒中上品，但比起瑶池的玉露琼浆却还是差得远了。”他凝视着手中翠色的玉杯，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比起琼浆玉露来却终究是凡品。”他素来有些贪爱这杯中之物，此刻娓娓道来却见悟空不为所动，便不甘心地道“待你我一同上了天，寻得了机会，我一定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仙家玉露、妙不可言’！”

　　悟空的眼神一晃，握紧手中的玉杯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会随你再次上天？”

　　太白哈哈一笑，仰头又灌了一杯“你……你会的，你为了什么反下天庭？如今求仁得仁，你要的玉帝都给了你，你还有什么好矫情的？何况……天上总有你牵挂的人和事，对吧！总要叫他们看看你扬眉吐气的样子。”

　　牵挂的人和事？

　　悟空一阵沉默，好半天才目光迷离地问道“太白，你说我是不是喜欢上那个丫头了？”

　　如若不是如此，为何他心底还是愿意回去那个带给他耻辱的地方？仿佛真有什么人让他牵挂着。

　　太白闻言嗤笑了一声，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乃石头幻化而来，既无心，又如何爱人？你对她不过是相伴得久了，有些习惯、有些寂寞、有些不舍，生出些亲近之意来罢了。”

　　他一愣，却没有反驳。

　　是啊，他是石头做的，本无心肺，如何能爱得了人？是他想岔了。

　　悟空是个随性的人，做事向来是由着性子高兴，前番上天既落了些面子，如今说什么也是要找回来的。他自己封自己个“齐天大圣”有什么意思，太白说得对，如今既然玉帝给了他个台阶，他便顺着下了，也好去天庭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看看他扬眉吐气的样子。

　　这样想罢，他也不端着架子，第二日便随了太白上了天。

　　玉帝命人在蟠桃园右首起一座金光灿灿的齐天大圣府。府内由奇珍异宝装点得甚为气魄、又有仙吏、仙婢无数伺候左右。玉帝又另赐他御酒无数，佳肴若干，着他安心定志，再勿胡为。悟空信受奉行，即日便邀请了无数仙官仙友到府，打开酒瓶，同众尽饮。这才遂心满意，不再想着倘有不如意便回他的花果山。

　　需知悟空虽有齐天大圣之名，玉帝亲说是大到极点的官位，但究竟是几品却没人去深究，且因这个职位是悟空自己生造的，从前并没有什么先例，所以也不管什么事，只担着个虚名。悟空一向逍遥惯了，又不懂这其中的弯弯道道，自然也不会计较什么，于是在天上呆了数月每日也无事牵萦，自由自在。闲时节会友游宫，交朋结义。见三清称个“老”字，逢四帝道个“陛下”。与那九曜星、五方将、二十八宿、四大天王、十二元辰、五方五老、普天星相、河汉群神，俱只以弟兄相待，彼此称呼。今日东游，明日西荡，云去云来，行踪不定，倒是仙界逍遥第一人。

　　这日他披了紫金挂正要出门，却听侍从来报，玉帝有圣旨传予他，待接了旨方知是要他去代管蟠桃园。

　　他不知是有人看不惯他整日逍遥在背后参了他一本才生出这么个事来，只觉得这数月来在这天庭一直吃吃喝喝的被人伺候得好不安逸，竟也生出点愧疚之意来。此刻见玉帝求他点小事，他忖度着蟠桃园就在他隔壁，得闲抽空看一眼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满口应了下来。

　　这蟠桃园的蟠桃乃瑶池王母亲自栽培，千年开花千年结果，无夏无冬只由自身生长，悟空入得桃园见东边一片桃林桃花夭夭灼灼盈了满树，西边一片桃林颗颗株株果实压枝，不由啧啧称奇。

　　那些桃树先熟的酡颜醉脸，还生的带蒂青皮，果真是四时不谢色齐齐，不是人世凡品。

　　悟空看了多时，将桃园逛了个遍，问身旁的门人道：“此树有多少株数？”门人道：“有三千六百株。前面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中间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悟空闻言，不由一哂，心道人世修仙须历经千般劫难、万般历练，却不如吃这样一个桃子来的快。当日查明了株树，点看了亭阁便回了府，自不必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