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渡》星深

7、佛跳墙

　　谷新阳真的倒霉。
　　她一天内撞了两次鬼也就罢了，一天内接到两次任务，这确定没有暗箱操作吗？谷新阳看看手机，果然没信号，车门也拉不开，窗外的景色迅速变化着，很快已是她认不出的风景。她深呼吸几次，平复下心情，暗自决定以后出门一定要穿运动鞋。
　　这次的路程似乎特别远，开了一个多钟头都没停，谷新阳差点瞌睡过去，直到司机先生再度递了一张卡片过来，她才清醒，恭恭敬敬地接过来。
　　“已到达目的地，请乘客下车。”
　　咦？这次没有说难度呢。她还想等一等，但计价器又催促了一遍，司机飘乎乎的身体似乎颤抖了一下，车内的温度又降了几分，谷新阳不敢淹留，只得捏着卡片下车。此时七点刚过，夏季日长，尚有天光。
　　谷新阳看了眼卡片背面，是一个“禅”字。
　　这倒有趣，闹鬼的游戏还敢跟佛家扯上关系？谷新阳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似乎在一家酒楼的后巷，空气中弥散着剩菜的腐臭。她屏住呼吸，左右环顾着想选个方向，这时面前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寸头的年轻男子探出半个身子，低声问：“阴阳渡？”
　　谷新阳连忙把头点得小鸡啄米似的，男子偏了偏头示意她进来。原来屋内已经有三个人，除去寸头男子，另两个都是中年男子，以发型区分，分别是地中海男和小辫子男。
　　地中海男一见谷新阳就双眼发光，忙不迭地凑上来搭讪：“美女，我叫赵海，今年三十四岁，单身，北京三环内有房，有没有兴趣交个朋友？”
　　小辫子男在一旁冷冷道：“大妹子，你听他忽悠呢，这孙子的孙子都办满月酒了，还三十四？还单身？你戴个假发再骗人行不？”
　　“喂李大涛，我说了多少回了别在美女面前拆我台！”
　　谷新阳看这俩人斗嘴，可爱地歪起脑袋，嘟起嘴道：“都有孙子啦，赵大哥真是显年轻哎，不过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哦，不能跟你交朋友。”
　　赵海被她这么一嗲，骨头都酥了，也不管她说话的内容，直拍着胸脯说：“妹子别怕，待会儿哥保护你。”
　　寸头男看起来跟这二人不熟，他只说了自己的名字是卓文，参加过三次任务。而赵海跟李大涛各自参加过五次任务。他们是在任务中结识的，因为某种特殊的缘分，其中四次都碰上了，虽然嘴上吵得厉害，但看得出关系不错。
　　虽说以貌取人不好，但赵海一副中年发福的大叔样，李大涛则像个肾虚的老烟枪，这两个人怎么看也不像能完成五次任务的样子。要知道上回小倩任务中不幸挂掉的陈晨，才参加过三次，李楠就把他当精英介绍了。
　　当然了，每个人运气不同，有她这样一天两场通告的倒霉蛋，自然也有次次捡漏躺赢的幸运儿，也说不准他们就是传说中深藏不露的高手呢。
　　四人简单认识了一下，听见门外响起发动机的声音，卓文开门一看，果然又来了一个成员，竟是夏黛！
　　虽说这位妹妹对她不怎么友好，但谷新阳还是很高兴来了个熟人。夏黛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没说话。谷新阳却拉住她叫道：“你也很震惊是不是？我居然二十四小时内被选中两次！我真是太倒霉了！”
　　夏黛淡淡地把手臂抽开：“那又怎样？谁不是吗？”
　　谷新阳这才意识到，夏黛的时间线跟她是一样的，不由扁着嘴眨了眨眼睛，一副被嫌弃了可怜兮兮的样子，要不是看夏黛也是女孩儿，说不定赵海就直接冲上来英雄救美了呢。
　　紧跟着夏黛出现的是一个身高直逼一米九的光头大佬，三圈肉的脖子上挂着一串手指粗的金链，黑背心遮不住横贯躯体的虎豹纹身，这造型，就差脑袋上没写社会两个字了。但令人意外的是，这位叫李北的大佬十分斯文拘谨，见谁都微微一笑，话也不多。而李北也没有听到任务难度的消息，这说明他不是最后一个人。
　　等候的时间里，夏黛拿出手机拨了个号：“喂，TT，没错我又在参加任务了。手机定位显示这里是杭州市园亭路279号，我们在一个废弃的餐馆后厨，电路完整，灯光明亮，没有凶杀的痕迹……是吗？好，我知道了，你放心。”
　　谷新阳一脸震惊：“你居然有信号？！这是什么高科技吗？”
　　“你手机没信号吗？”
　　“我当然……诶？我也有信号哎。怎么回事？上次参加任务的时候怎么没有？”
　　夏黛稍稍翻了个白眼，道：“上次我们在郊外树林，就算不闹鬼也没有信号的。”
　　原来如此啊。谷新阳讪讪一笑，原谅了自己的无知。
　　夏黛转向其他人，沉声道：“我刚才联系了唐会长，他查到这里应该是一家叫满楼香的闽菜馆，之前在本地以佛跳墙闻名，半个月前倒闭，不知道原因，明面上和凶案或鬼宅没有关系。”
　　“佛跳墙？”谷新阳看了眼自己的卡片，“大家卡片上的字连起来是什么？”众人把卡片按顺序排列，六个字依次为：佛闻弃禅跳墙。
　　李北沉吟道：“关于佛跳墙这道菜的典故，确实有一句诗，佛闻弃禅跳墙来，看样子我们还缺一个来字。”看不出他五大三粗的，还挺有文化。
　　众人正等着，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材瘦小、穿着灰布马褂、留两撇小胡子的男人走了进来，嘴里念念有词：“此处阴气旺盛，恐怕……我去！这么多鬼！”
　　谷新阳一看就乐了：“张先生？”
　　张傲泉也认出了她，不由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唉，没想到我白天才救过你，这么快你就再次惨遭毒手，真是天妒红颜，天妒红颜哪！”
　　“打住！”谷新阳睁着亮闪闪的大眼睛，“张先生，我没死，我不是鬼，我们都不是。”
　　张傲泉打量了面前奇形怪状的六个人，摸了摸下巴，才缓缓点头道：“虽然阳气不足，但确实没死。”
　　夏黛问道：“你认识这个人？”
　　“没错，请让我为大家介绍，”谷新阳笑眯眯地站到张傲泉身边，“这位张傲泉大师，那可是真正的高人，斩妖除魔，捉鬼祛邪，他都不在话下。”
　　“过誉过誉，在下小本生意，咨询费两千块一小时，各位老板有机会可以合作，”张傲泉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不过，能否先告诉我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张先生，我让你看的漫画，你看了吗？”
　　“我看了简介，难道……”张傲泉意识到了什么，眉头缓缓蹙起，“这就是你说的问题？那个漫画里的阴阳渡是真的？”
　　卓文上前一步：“这位先生，我不管你是真高人也好，仅为糊口也罢，我们这些人，都是被阴阳渡选中的。之前也不是没人试过从寺庙道观求平安符，可在真正的鬼怪面前，毫无用处。你要是真会捉鬼，那我们都仰仗您救命；就算你是个骗子，也请你配合我们一起完成任务，否则，大家一起死。”
　　张傲泉静静地凝视着他，许久才收回目光，严肃道：“此处阴气极盛，怨念环绕，我姑且相信你们说的阴阳渡是真的。各位放心，在下虽不是什么大能，但祖师爷的本事总算学了点皮毛，若待会儿真的出现邪祟，我必定尽力而为。”
　　谷新阳暗自觉得这次的队伍十分靠谱，干练的夏黛，稳重的卓文，经验丰富的赵李，粗中有细的李北，再加上张傲泉这位高人，可以全员存活也不一定！不过，幻想未来前，还是得搞清楚，任务到底是什么啊。
　　就这一句诗七个字，代表了福州名菜佛跳墙，也是这家餐厅曾经的招牌菜。而张傲泉告诉大家，这次任务的难度是3.7，也就是说比小倩百骨夜焚那回还是容易些。
　　众人正思考着，炉灶突然被点燃了，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水龙头自动打开，水哗哗地流，说实话，这场景一点儿也不恐怖。
　　赵海灵机一动：“佛跳墙是道菜，这里又是厨房，任务会不会是让我们烧菜啊？”
　　“会这么简单吗？”卓文质疑道。
　　“哪里简单啊，佛跳墙有多难做你知道不？再说了，阴阳渡不就是为死人做事嘛，说不定那个鬼啊生前就想吃一次佛跳墙没吃上，才阴魂不散的。”
　　夏黛附和道：“赵海说的有道理，虽说跟3.7的难度系数不太匹配，但这确实是目前我们唯一能做的事了。”
　　李大涛笑道：“巧了，我以前就是厨子，佛跳墙虽然没做过，但基本的材料和步骤还是知道的。”说着，他就打开冰箱冷柜一一检查：“鲍鱼，干贝，瑶柱……材料挺齐全的，虽然不新鲜了吧，但反正是给死人吃的，没区别。”
　　谷新阳也凑过去，海鲜的腥味中隐约掺杂着一丝霉味，让人作呕，但她还是欢欣鼓舞地鼓了鼓掌：“李大哥你好厉害啊，连佛跳墙这么复杂的菜都会做！”
　　夏黛站在一旁，切了一声：“见到男人就贴，真是不知廉耻。”
　　谷新阳自然是听见了，不过她也没反驳，管她怎么说呢，还不是嫉妒我的美貌。
　　佛跳墙乃福州名菜，用料极尽奢华，主料囊括了鱼翅、鲍鱼、鸽蛋、鱼唇、猪肚、鸭胗等十八种山珍海味，配以鸡鸭排骨火腿瑶柱等十二味辅料及各色调料，由上好的绍兴酒煨制五六个小时，揭开盖子，香气扑鼻，浑然一体的荤味中又不失食材各自的原味，浓郁醇厚，直教佛祖还俗。
　　李大涛招呼另外四个男人把食材搬出来，分门别类，或腌制或焯水，又从酒柜里翻出两瓶没过期的黄酒，酒瓶撬开后酒香四溢，掩盖了食物不新鲜的味道，让人舒畅了许多。单看架势，倒还真有板有眼的。夏黛并不参与干活，而是在四下察看，似乎仍想找出一些闹鬼的痕迹。谷新阳只会吃不会做，十指不沾阳春水，自然也帮不上忙，就拿出手机查找这家餐厅的咨询。
　　小唐说这餐馆叫满楼香，她在大众点评上找了半天，才翻到了被标为“已结业”的这家店，最新的评论是两周前，评论的人表示发现餐厅关门了很遗憾。再往前是一个多月前到三个月前，这段时间内集中了很多差评，表示这家店的佛跳墙水准大不如前，还有奇奇怪怪的味道。令人疑惑的是，正在这一差评潮掀起的前几周，却有很多打了五星的食客，纷纷称赞大厨的手艺长进了，越做越地道。那之前的评价则较为正常，褒贬不一，但因物美价廉，人气还是很旺。
　　这一时间线让谷新阳颇为在意，佛跳墙并非杭州本地美食，且用料奢侈做法铺张，这家店以此菜为招牌，但价格却很平民化，做出名气并不奇怪。可结业前却出现了十分突兀的口碑涨跌，让人不由思索背后的原因。
　　她想了想，干脆打电话给小唐，后者听闻她居然跟夏黛一起执行任务也很惊讶，但听到具体要求后又表示疑惑：“要我查满楼香结业的原因？新闻上只说是卫生状况不达标，外加生意突然变差入不敷出，但和闹鬼啊风水都没有关系。”
　　谷新阳对着那边看不见的通话对象嘟了嘟嘴：“总之你再查清楚一点，说不定能帮上忙呢，我总觉得5.7的任务难度不会只是做顿饭这么简单。”
　　对面的小唐也笑了笑：“小新姐姐适应很快嘛，放心我立刻调查，拜拜。”
　　嘟嘟——
　　什么小新姐姐嘛，乱给人起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