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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旧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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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完工作,高航瞥了眼窗外的天色,还早,摸着下巴,“去哪里放松下?”
柯其峰把那截短到不能再短的烟头狠狠塞进烟灰缸,“大周末的加班没办法,不准点回家就不像话了,今天不奉陪,你自便吧。”
高总幽幽叹口气:说得好像经常奉陪一样!转眼看着烟灰缸里堆叠起来的烟头,伸手将窗户缝推大了点,“我怎么觉得,现在戒烟的是我呢?”
那人摊了摊手,满脸的身不由己忍辱负重:“压力大啊,事业家庭一肩扛的人,总要找种方式解解压。否则负能量积聚太多,对工作对家人都不好不是?再说了,我又没说我不戒,至少在家里在部门在外面都已经不抽了。”
高总望着天花板:“你就说只在我这里抽不就行了?”
柯其峰一脸嫌鄙:“没办法,一进这里就被你带动,戒烟的人,最怕就是这种环境。我说高总,你以后能不能别当着我面抽啊?”
一盆脏水点滴不漏被泼回自己身上,高航也只能干笑两声:恬不知耻啊!不过,销售精英嘛,要的就是这种没脸没皮的素质。很好!
柯其峰拿起外套起身:“晚上没什么地方混的话,去我家尝尝我丈母娘的手艺?”
“不了,”高总悠悠然拿过桌上的烟盒丢进抽屉,“我有安排。”
周末,市区的某些路段依旧不堪拥堵。车子停在医疗中心门口的时候,天已擦黑。
有些无聊,高航打开收音机,一面透过车窗向大门里张望了下,地方虽然不大,环境倒是不错,绿荫环绕下的两栋大楼在夜幕中透着股安谧,算是闹中取静吧。不过,如果没有门前悬挂的那块牌子,恐怕没什么人知道这是一家医院---门口罗雀,实在太过冷清。
收音机里的一首单曲还没结束,一个身影就进入了视线。车灯闪了两下,那人即刻小步跑上来。
“上车。”高总开口,言简意赅。
“还没吃么?”那人一面拉上保险带,一面问了句。
“没人做饭,吃什么?”有点像个撒气不满的小孩子。
“我。。。”那人脸一红,“对不起,周末我都在医院,以为你不用。。。”
“算了,没有提前通知你,就不是你的责任。”这么明显的玩笑也听不懂,自己在他眼里就这么苛刻?
那人想了想,“冰箱里的菜上周都吃光了,先去趟超市吧。”
高航摇头:“不必了,出去吃。”启动车子,“你想吃什么?”
“我。。。”那人迟疑了下,“你看着办吧,我没关系。”
夜色渐浓,道路终于开始通畅,副驾驶座上的人手肘搁在车门上,撑着半边下巴凝视窗外,看着路旁快速倒退的行人、车辆、梧桐,有些入神。
“你爸情况怎么样?”高航手指敲击着方向盘,随便一问。
“医生说,最多也就剩下一两个月吧。”望向车外的目光黯淡下。
高航皱眉:“为什么不去大医院?”
“肿瘤医院住了三个月,医生说没意义了。。。”那人眸子里闪过一丝晶亮,低头,“建议送到临终关怀机构,可以最大限度减轻痛苦,让他最后一段,走的轻松些。。。”
沉默了下。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摇了摇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是真话,“在肿瘤医院住院的时候,一天少则几千,多则上万,选择在市郊的分院,也是医生的建议,医疗资源差不多,床位费护理费却要便宜近一半,的确可以减轻些负担,但是,大头依旧在那里,平均一天上千,”抬头讪笑了下,愧疚中透露无奈,“如果不是还有这份稳定的薪水,以及预支出来的半年工资,我或许就只能去借高/利贷了。。。”闷在心里这么久的话,一下子倒出来,瞬间感觉轻松不少。
目光聚焦在前方道路上,高总的口气略显麻木,“钱不够你可以跟我借,放心,我的利息肯定比高/利贷低。”
撩起额前的碎发,那人轻吐一口气,“谢谢,高总,有必要的时候我会开口的。不过眼下应该能对付,临终关怀虽然不纳入医保,但花费远没有医院那么高,压力也小许多。”
说着话,车已拐进滨江大道。
“牛排怎么样?”高总尽量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独/裁。
“哦,我都可以,你决定吧。”难道还能反对?高总显然是早有计划,这区域内的西餐馆可不仅仅是贵,还有不提前绝对订不到位---这么说,原来一早就没有在家吃饭的计划啰?聪明如夏稚,也是此刻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脑回路也有短的时候。
走进这家位于滨江酒店顶层的餐厅,夏稚即刻觉出一种违和感---似乎男女搭配才是这里的主打色吧?他俩这贸然的闯入,就像给一堆双色冰激凌里混入了两颗白色单球,即便说不上单调,也不会是多赏心悦目的事。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夏稚的这顿称得上丰盛的晚饭吃得有些心不在焉。饭局过半,头已经有点晕,对着油腻腻的主菜,隐隐有种胃逆的感觉。平心而论,这也不能全怪在“违和感”上:残留在身上的医院的气息会无可避免减退人的食欲,再加上这两天没怎么休息好,沾了酒非但起不到助消化的作用,反之还更摧残胃口。
一手托腮望着窗外,半片城市在眼皮底下璨璨生辉。
“胃口不好?”对面的人有所觉察。
“这两天没怎么运动,消化不太好吧。”端起杯子喝了口柠檬水,微微蹙眉:苦味盖过了酸味,“待会儿。。。”
话刚出口就被一阵欢呼打断:邻桌一家三口正庆祝生日,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刚吹完蜡烛,接下就该是切蛋糕了吧。夏稚笑了笑,自己的记忆里,似乎也有过这样的场景呢,只是,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那个,好像是你的老熟人呢。”高总开口,满满的讽刺味。
夏稚一怔,再转头,目光恰落在邻桌男人的侧脸,耳根顿一红,收回目光,伸手碰到酒杯,犹豫下却又收回,拿起刀叉在剩下的小块牛肉上胡乱切弄着,显然心绪不宁。
偏偏高总还要落井下石,“人家现在,可是家庭美满哦。”
放下刀叉叹了口气,几乎是央求:“高总,过去很久的事了,就别再提了,况且现在他已经有家有口,这样,不好。”声音压到高航正好能听清的程度。
高航冷笑:“你倒是很为他着想嘛,不过。。。”
“阿稚?”未完的话,被一个突然插入的声音打断:谈论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把目光转向这里。
看去今天的重逢,是不小的惊喜。
夏稚瞬时触了电般浑身一僵,低头不发一言,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隐形。可惜并没什么用场,那人已经起身过来,抬手似乎想放在他肩上,却被高总适时的一声咳嗽打乱了节奏,一个不明显的犹豫后,优雅绕了个弯,落在椅背,然而激动之情依旧溢于言表,甚至有些语无伦次:“阿稚,你怎么在这里?这么久没见了,我去找过你,但听说你搬家了,发生了什么么?”
高总翘起二郎腿,兴致盎然看着这出重逢大戏的精彩上演。
可惜夏老师并没什么表现欲,稍加沉默,抬头时,脸色已然波澜不惊,起身伸手,“好久不见,程先生。”
这样的冷淡显然令那人诧异,迟疑几秒才握住那只仅代表礼貌的手,“很久没见了,阿稚,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跟你聊聊。”
夏稚耸肩,做出个无奈的表情:“我一直很忙,周末也要加班,可能抽不出什么时间。”
“阿稚!”这么直白的拒绝,显然让人难以接受,不过应该是还顾忌身后的目光,压低声音凑近:“你知道我当初是没办法,你也说过不会怪我。。。”
呃,这,是不是不太对?全当他是摆设啊!高总猛然醒悟,重重咳了两声。
那人一怔,转过头,目光里的某种意味一闪而过,瞬间换上一张客套脸:“这位是。。。”
夏稚一字一顿:“我老板,我们正在谈工作。”
“周末,在这里?”标准答案却显然缺乏说服力。
高航已经不想再多给他时间反应,站起身,优雅伸手:“你好,我是高航,夏稚的老板,也是他曾经的学生。”
眼见那人伸出的手似乎一顿,高总有些困惑:难道自己刚才那话,有什么地方表述不够清晰?想了想,补上句:“其实我们也见过的。。。”贵人易忘事,这位程大公子就是典型。
“高总!”夏稚显然不喜欢在这个时候忆旧,所以,扭转局面刻不容缓:“忘介绍了,”指了指身边人,“这位是我以前的朋友,程然。”又指指对面:“我老板,高总。”
“爸爸,我们要吃蛋糕了。”身后那个柔软的童音也赶来解围。
夏稚笑笑:“不要让孩子等久了。”
夜色温和,晚风里带了几丝凉意,意味着这个夏天终于接近尾声。
车子开进小区,后座上的人也恰睁开眼,恍惚中向外瞧了瞧,有些不解,“高总,我。。。”沉吟了下,又释然,“算了,我待会儿打车去医院吧。”
“先生,要帮你停车入库么?”代驾的声音引过了那人的注意。
下车,等车入库的间隙,高总懒懒打了个呵欠:“今晚就别去医院了。”
夏稚想了想,还是摇头:“今天刚换了个护工,我不太放心,明天上班又抽不出空了,还是今晚去吧。”转头笑笑:“放心,明天早上会赶回来做早饭的。”
“不是早饭的事,是这么奔波你不累么?”高总表示看不下去,“就你现在这个状态,你觉得自己还能正常运转多久?”
那人愣了愣,“我没事,习惯了。”顿了下,垂眸盯着地,“这些年我一直都是这么过的,不会影响到工作。”
高航忽然有些抓狂:这是故意的么?他堂堂高总难得发一回善心,对下属表达一下关切,就这么被忽略?不,应该说是,不领情!
接过车钥匙,眼看着代驾走出视线,高航一把扯过那个也要转身的人,“今天我说了,哪里都不许去!”
夏稚转回头,眼里闪出一丝屈恼,然而转瞬即逝,“高总,那是我父亲,而且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请你给我点时间,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加倍给你补回来。”
然而回复他的,是那人冷漠的眼神。
这一晚,夏稚显然显得冷淡,身上人的挑逗撩拨,都难激起他的什么反应,不过这并没有妨碍到高总的兴致,就算是一场独角戏,也是全心投入,酣畅淋漓收尾。
应该是半夜了吧,听着身边人渐为均匀的呼吸声,夏稚强忍着半身的酸楚不适坐起身,两脚才碰到地,身后就传来似乎半梦半醒的声音:“三更半夜,去哪?”
微一怔,“去沙发睡,在这里会影响你。”
“啪”一声,温和的床头灯亮起。
“谁说的?”
夏稚:“。。。”不是你么?
强有力的臂膀伸过来,拦腰把他揽住拉回身前:“怎么,生气了?”
苦笑了下:“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没问题。”我有什么立场不满?
鼻子里哼哧了声,高总显然不满意这答案:“又是这种鬼话,你知道我最讨厌你这么应付我么?不高兴就直说!不过话说回来,今晚你和那程大公子那一出,显然不高兴的应该是我吧?忘了你第一次在这里的时候,承诺过什么?”
夏稚揉着额角:憋了这么久,总算大半夜的开始兴师问罪了,真不应该忘了高总的肚量,本来就那么点大。“我和他现在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再说今天的一切交集都在你的眼皮底下,这样,还需要解释么?”
高总冷笑:“也就是在我眼皮底下,才安宁吧,如果换种情况,就不好说。”
叹了口气,夏稚有些沮丧:“高总,要怎么样直说吧。”
那只手移到他光滑平坦的胸前轻柔爱抚着,和冷淡的语气十分不匹配:“不许见面,不许联系。”
就这么简单!就算他不说,甚至,就算没有他高航的存在,夏稚觉得,这也会是自己不二的选择,所以,这个承诺当然也就没什么压力。
规则谈妥,顺势将人按回被子里,胸口紧贴他光滑的脊背,“睡吧,明天不用做早饭了。”
“嗯?”那人有些意外。
“还有,明天开始你休假吧。”
“高总。。。”
“带薪的,两个月内,你想休多久都可以,当然了,还是那句话,公司不是慈善机构,现在缺的,以后要给我一点不漏补回来!”
几分钟的静默。
“谢谢,高总!”
“噢,一点忘了补充,休假的时候,为我的私人服务不能中断,一旦我打电话,你要随叫随到,不然,”被子里的手移上某处捏了捏:“你是知道后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