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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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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雪被冰冽拉着,只觉得眼前有无数的星星在眼睛前面晃。
冰冽脚步如飞,一只手抓住武器,另一只手拉着小雪。
闷闷地别过头,他没好气的皱了皱眉头,用力扯了扯拉住樱雪的手:“我说你也用点力啊,光我一个人跑你想累死我啊!……喂!你听见没有!喂!”喂喂喂,这完全就是无视他嘛。
他强迫樱雪回头过来,用煞气腾腾的眼睛盯着他:“你现在在想什么啊!我们必须快跑跑跑!瞻前顾后的总要被抓回去给剁了的你听见没有?”
“唔……”
“喂?”
“啊?什么?”樱雪无辜的看着他,仿佛刚才他说的话是鸟语。
冰冽忍着快要扁她一顿的冲动把理智拉回来,他沉了沉,“绑”!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我说我们快跑!再不快点就被抓回去了!你长的什么耳朵?”
“哦。”
“什么叫‘哦’?唉——”真不知道她脑袋想什么东西,“知道了就快跑!”
“知道了知道了!”樱雪回敬他一个大白眼,极不情愿地迈开步子。摆什么臭架子嘛,就知道教训人!
冰冽放着很怀疑的眼神继续向前看,唉——但愿她能了解现在的危急情况就好啦。
穿过风悔园穿过回廊穿过无数的回环弯道,耳畔扬着凛冽的冷风。
两人已然气喘吁吁。
冰冽摸摸脸上的汗水,只觉得整个人在燃烧。
大冬天也能这样大汗淋漓的也算一个奇迹吧。他无奈地笑笑望望一旁的樱雪。
虽然轻功出神入化,可毕竟是没学过武功的人,内力太差。这样一跑下来,小雪已经跪在地上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
无奈又怜惜地,他看着她快吐得抽搐,心下也是一阵绞痛。
这样跑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吧,敌人是一群一群地围上来,而他们却只用用两条腿跑跑跑,不是被抓住也会被跑死吧。
冰冽喘着气,伸手把跪在地上的樱雪拉起来,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再坚持一下下,马上就好了。”
“呕——”樱雪依然在干呕——尽管她没吃什么东西也把给吐的都吐光了。
身体前倾,冰冽赶紧把少女扶住,一边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好点了吗?”
“恩……还是难受……”可不是?长这么大她小姐可是第一次跑这样像马拉松一般难受的步啊。
“马上就好了,小雪你还是尽量走起来,不然跑那么辛苦,现在被敌人发现辛苦就白白浪费了。”
“……恩……”她努力支撑起身子,把全身的重量交给冰冽,“抱歉……走吧。”
冰冽抱起樱雪艰难地迈开步子。
一步,一步地走着,但是却听见细碎密集的脚步渐渐逼近。
冰冽不得不憋足所有的力气飞跑起来。
穿过无数似曾相识的景物建筑,终于到了那面高墙面前。
心一横,足尖发力聚气点地,一跃,过墙。
外面是和方才完全不同的闹市。
仿佛是另一重天地,这里阳光明媚,人流如织。
所谓的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也就是这个道理吧。人多的地方鱼龙混杂,很容易躲过敌人的耳目。自己也不会轻易暴露了。
走在来往穿梭的人群里,冰冽猝然松一口气。
好了,暂时不会有危险了。乘现在好好养精蓄锐,以作逃脱的准备。
“小雪,感觉好点了吗?”
“恩……好多了,只是头还有些晕。”怀中的少女比刚才虚弱的样子活泼了不少,使得冰冽心中煞是宽了许多:“好,现在他们短时间之内是不会发现我们的,所以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我们乘现在神不知鬼不觉得离开这个地方。”
怀中一片沉默,似乎是牵挂着什么似的,那中沉默令白衣少年一阵心紧。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冰哥哥……”少女眉目染淡,带有一些困惑和责备,“我们走了,莲……莲呢?他怎么办?”她指骨很细,深深地拉在他衣袂中,有一丝微凉的触感。
“他……”望着来往的人,冰冽一时语堵,不知道该说什么。若让她担心那不是他想要的,但是那小子是不是来真的啊。看他当时的样子,可以肯定的是其中必有蹊跷。但是身畔那炽热的目光在炙考着他,他没法不说。
“他啊,说不定比我们还先出来呢,你们不是说好了吗,所以他不会失约的。”
“恩。”虽然有点不放心,但是依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能相信他。
“走,我们要快一点。”
“恩。”
冰冽在人群里左闪右闪,灵活得像一尾游鱼。
樱雪只看见两旁的景物飞速地后退。
耳畔有飕飕的冷风灌进衣服,使得樱雪不禁一个哆嗦。
“怎么了?”察觉到怀中的异样,冰冽低头看看小雪出什么状况了。
“没、没什么。”樱雪把衣服使劲往颈子上掖了掖,拉出一个“什么事情也没有”的笑脸:“真的,只是有一点冷。”
冰冽看着她,方发觉她的嘴唇已然煞紫,面色苍白如同宣纸。
不好,可能是经过一番牢狱过后再加风寒,她快支持不住了。
冰冽加快脚步:“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恩。”她乖乖地点头。
但是,猛地,冰冽却刹住了步子。
——那是一身鹅黄色的衣裙,飘飘如幽幽的雪花。
冰冽顿住步子,脸色是说不清的阴郁。
一位妙龄女子款款走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女子一身鹅黄滚边双皱衣裙,腰上挂着叮叮当当的银铃。一步一阵悦耳的声响,像黄鹂欢鸣之声。
丁零——
冰冽的手慢慢捏紧,看着女子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咬着嘴唇。
忽然足尖连动,只见刷地一下人已飘出了几步之远!
但是那女子动作更快,乘冰冽飘开之时,已抢身一掌拉走了他怀中的少女!
待冰冽察觉之时,两手已然空空。
“你——!”
女子脸上洋溢着得意连同骄傲的笑意,在去冰冽五步之远站定。她眉毛稍稍扬起,得胜似地举了举拉着樱雪的手:“嘿,又见面了。”
樱雪疼地忿忿地瞅着她,没想到细瘦的手腕有那么大的力,拉得自己生痛!
她是谁?樱雪自然是认得,她不就是……
“巫月。”冰冽神色暗淡,冰冷如同天山的雪:“你来干什么?”
“哟,少爷您还有脸来问我啊,不知道你父亲的话被您给听哪儿去了?”巫月挑着眉毛对冰冽拉出一个讽刺的笑,同时用里拽了拽手中挣扎的樱雪,低叱:“老实点,别怪我没警告你。”
“放开她,否则——”冰冽死死地盯着那只抓住少女的缀满铃铛的手,一字一句地从牙齿里迸出来。
“否则?”黄衫女子又是一笑,“否则什么?您还有什么可以威胁我的?我的少爷,难道还不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吗?呵呵!”
“我的处境?”显然,冰冽并不知道她话中之意,着实一惊。他眯起眼睛细细地端详眼前的女子,眉宇间逐渐升腾起一股恼意:“说!”
巫月被那又低又冷的声音刺痛,浑身一颤,笑得也是越来越冷。
“我用不着给你解释,谁叫你当初不听我的好言相劝?现在你可是回不了头了是吧!不用我说,一会儿自会有人告诉你的……你,好自为之吧。”一阵冷笑过后,巫月定定凝视冰冽,口气忽然松软下来:“冰,你就听我一回吧,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为了你好啊。你现在知道吗,就算是父亲大人也保不了你啊……那,可是乱罗鸢啊……”
“乱罗鸢?”冰冽淡淡一笑,“乱罗鸢又怎么了?难道你认为我会怕他?”
女子陡然一阵瑟缩,板直了身子:“不是这个意思……冰……我们家族不想和他敌对,这也是你知道的……所以……”
“所以?”冰冽冷笑:“所以就屈服在他之下?所以就任由他摆布?”
“不……”脸色一变,巫月似要掉泪,眼睛里有些晶莹的液体。“我只是不想冰为难,不想冰受到伤害啊……我……”
稍稍有些动容,冰冽见此刻的她完全没有平时的飞扬跋扈,心中一阵软:“你自己回去好吗?我保证没事的,你先自己回去吧。”
“不……我不能……”巫月似乎是崩溃了,已经开始沉重的抽泣,“我不能就这么回去的……璧、璧音她就是这样才……”
“璧音?”冰冽也是一惊,“璧音她怎么了?”
“她……她……”
冰冽已然冲过去,两手死死地捏住巫月的肩膀:“说!”
“……因为没有把你带回去的关系,本家和紫竹轩的关系变得破碎不堪,父亲大人的脸色很难看,紫竹轩为了不得罪本家,只得忍痛把璧音交了出去……现在,他们把她关在寒牢里……”
“什么?怎么能这样做?璧音她没做过什么啊!”冰冽惊呼起来,不敢想象当日风姿卓绝的绝色女子会有如此下场,再抬头直视巫月:“理由?”
黄衫女子幽幽一笑:“没有什么理由,只是若作为本家往后的少夫人,她的性子太软弱而已。——被关进去也有她自己的责任,这也怨不了谁,谁叫她没把你带回去。”
冰冽脸色一冷:“难道你也认为她自作自受吗?”
笑了笑,巫月敛起脸,正色道:“这是作为一个即将踏进冰族的女人的责任,因为她要嫁的不是别人,而是你。冰族本家的大少爷。”
冰冽缓缓闭上眼,心中无味杂陈翻江倒海不是滋味。他身在那样一个家族里,应该是幸运还是不幸?而要嫁给她的女子是否亦是幸运的吗?
努力排开混乱的思绪,冰冽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开口道:“那她现在还好吗?”
“你认为呢?在冰族至阴的寒牢里,她会好吗?”
冰冽一个哆嗦:那个地方……绝对不是人可以呆得下去的。璧音是女人,又是千金小姐,她能顶得住么?
见冰冽不语,巫月也是苦笑:“所以,在她之后的人就是我。……若不把你带回去,我也……和她同样的下场。”
冰冽低低地想了少时,脸色有些凝重。抬起头,白衣少年淡淡愁容,他亦怜悯地看着面前的黄衫女子,苦笑:“对不起,巫月。我恐怕还不能跟你回去。”
冰冽走近巫月,抬手,握住巫月的腕骨。
黄衫女子先是一愣,随后闪电般地发力挣托少年的手!
阴阴一笑:“我可不像璧音那么好打发。冰冽,你今天若是不跟我回去,你就别想把这小丫头要回去!”
冰冽手指一僵,松下来,口气是无所谓的:“你可知道冰族历代为什么让天下恐惧?”揉了揉指骨,他笑得诡异,脸上有隐约的萧煞之气,“因为——他们每一任首领都必须心狠手辣,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用一切手段。而我——你认为我是白白地受父亲教训那么多年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不顾你是谁,当街杀了你。”
抬头,黄衣少女眼中已涌出一阵潮意,泫然迷离又带着些凄怨:“你要杀了我……你要杀了我?”
但是——
白衣的他此刻却顾及不到到染着哀愤的眼神,视线陡的射在她身后几步之远。目光猝然显得急促慌乱。冰冽快步上前抬手劈向巫月手腕。
“啪!”清脆一声,逮住小丫头的手又一阵急乱的铃声后,那只清瘦的女子的手终于松开。
冰冽一把夺过樱雪,飞也似地掠过巫月,消失在重重人影中。
擦身的须臾,只有匆匆的一句,落在人海里某一点之上,像刚刚沸腾的水飞溅的炽点,疼痛惊惶地散开。
“……父亲大人……”
巫月定在原地,以至于在几秒之后才回神过来。
略略凄惨地笑了一下。
“冰,到头来,你是不是也把我丢下了?——如果那样,我会死你知道吗……不过,我死也会拉上你的。你放心吧。”
冰冽万万没想到是在这种状况之下遇见自己的父亲,他甚至怀疑自己看花了眼。可是,当他再一次确认的时候,方明白站在黄衣巫月身后的影子是谁。
冰一雄。现任冰族本家当家。他冰冽的父亲。
绝对不可能看错。
所以,他,冰冽,现在能做的,只有快快溜走。尽可能地,溜走。
可是,真的就那么容易么?对方是对自己了如指掌的父亲,严苛到近乎无情的冰族男人。
那,就走一步算一步了。
若在江湖甚至整个国家里,没有听说过冰族的人也许会有那么一些,但是没有听过冰一雄这个名字的人就可谓是白白在世了。传说那个男人在年仅10岁就执掌整个冰族的生杀大权,小小年纪便使得那么个庞大的家族对他俯首帖耳。刚开始接手的时候也许有许多不服气的人在,可竟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家族里每个人都无不对他言听计从。他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旁人亦不知,但仅凭手中那一根令天下为之震动的寒冰刺和那媲美神话的用毒技术,他的名字便成了传说。
而他的长子,继承了他所有的武功与毒技,也,即将继承他的位置。
少年天资聪颖,伶俐过人,再加上他亲手教导,几乎与他年轻时候不二,不,或许更胜一酬。冰一雄也就看中这一点,不惜下大工夫,呕心沥血地施教,不顾年少哀求的眼神,痛苦的神情,他——下定决心定要培养出杰出的领导人。他的儿子,他怎能不心疼?但为了家族的未来,冰族将来的头领只能是炼狱修罗,而不能是其他。
少年继承了自己的所有,却惟独一样,令在天下叱姹风云的冰族头领头大如斗。那便是自己的儿子在性格上极其内敛,除了冰冷的愤怒之外再无其他表情,也终日不吐一个字。他尝试了许多方法请了最好的郎中和药师也不起分毫作用。无奈,他只得把年少的儿子送到京城的亲戚家寄住。但自从那个夏天之后,他惊奇地发现儿子第一次露出笑容……冰一雄因此认定,是自己管教太严的缘故,于是对儿子放任自由,成就了今天这个结果——儿子私自假传自己的话从家族里逃婚而出,杳无音讯……
他只能亲自远出寻找。
拉了拉裹在身上的斗篷,男人若有所悟地扬起眉毛,随后染开点点阴邪的笑意。
呵呵……他的儿子,原来这么有本事啊……
……竟然能把传说中的“天诛”得到手……
像一片浓色的影子,穿深色斗篷的男人朝少年跑走的方向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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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街市,人群,房檐墙角……哭泣的孩子,袅袅的烟雾,马蹄大大声,各种聒杂的语言……树叶班驳地飞旋,戏子矫揉造作的表情,店小二疲倦的笑脸……光与影,细密悬浮的尘埃,永远到不了的远方灰扑扑的天际……
散漫迷离地交织,回环如雨空决绝的练。在少年的心底脱尘而出,最初似空白纸上苍白的雏形,而后渐渐深刻,最后伤疤一般铭刻在心里,无论如何也不肯煺去。
一切都在飞速后退着,越来越茫远。
冰冽只觉得意识里一片空白,脚下飞速翻飞,却不知劳累不知方向。
这一刻,他甚至模糊了自己究竟在逃什么。
是暗蝶的追兵?或是鹅黄衣衫上缀满铃铛的少女?抑或是那深灰色如鬼魅般的影子?
不顾一切地逃离,不顾一切地躲藏。
从现实里逃离,却不能脱离到其他地方去。
他只能漫无目的地逃着,连同怀中的少女一起。
“冰哥哥!怎么了——!”樱雪见冰冽一直不停地跑,越想越不对,开口叫,“我们怎么还在跑啊!究竟要跑到哪里去啊!”
一个急刹,冰冽怔住。
他闷声到:“我也不知道。”
“那我们还跑什么跑!”樱雪挣扎从白衣少年手中摔下来,排了排衣上的尘土,怒声道:“冰哥哥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我们现在可是由不得出岔子呢!后有追兵,前路渺茫。就连莲也不知所踪。但是好歹冰哥哥要拿出个办法来啊!”
冰冽闷闷道:“我除了带着你走还能有什么办法?若是和他们动手,我们必定寡不敌众,那小子就是这个样子,我们不能重蹈覆辙……啊!”意识到说漏了嘴,他忽然顿住话头,改了改神色,慌忙转移话题:“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好好带出这个地方去,其他的我无法保证。”
可不巧的是那一点点微妙的神情还是被少女抓个正着。
她使劲眨了眨眼:“你说什么?那小子?是莲吗?莲怎么了?”
冰冽板着一张扑克脸:“他没怎么……好了,快走吧!”
“不!我就要听!你是不是知道莲会出什么事情?怎么不给我讲?”
“……不、我不知道。”
“哎呀!你一定知道的……你要急死我啊!”少女双脚一跺,急声:“不说我就不走了!”
“小雪你……”
“不走就是不走!死都不走!”樱雪屁股一拍干脆就地坐下了。她抱起臂膀,“说啊!”
冰冽还能不了解她的小姐脾气吗?这一犯可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哟。
“怎么?说啊!我倒要听听你冰哥哥要怎么说!”少女一急一怒,脸色涨红如珠赤的珊瑚石,鲜亮动人。
“哼——。”冰冽脸色一沉,“真是不懂事的小鬼,害我们多了多少麻烦。”
少年一个抬手,手指飞跃,点中少女穴:“你还是乖乖地跟我离开这个地方才是,其他的以后自然会明白。”他定定地看着她,看到她眸子里自己的倒影,轻轻一笑,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不能让我们所有人为你作出的努力白费。”
少女面色倏忽涨得明艳绯红。她张开嘴巴,可随后才察觉到被点哑穴,不论怎样也发不出声音。她愤恨地瞪着冰冽,不服气地动了动嘴巴。
白衣少年忽然轻笑起来,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道:“好了,不是故意刁难你的。不要生气,这所有穴道自会在半个时辰之后解开——我不是不希望你说话,只是这一路上危险重重,我必须尽快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才是。”
冰冽扬手一提,横抱起樱雪。
“恩?别用那吃人的表情盯着我呀。相信我,你很快就会见到你的莲的。”
冰冽眯起眼睛。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竟然后面追杀他们的人连一个影子也没有。居然连冰一雄也是不见踪影。
他挑了挑眉:这不会是太蹊跷了吧?
按照平时他的速度,那死老头一定会在一柱香之前抓住他小辫子的,可是现在这茫茫荒野上除了他居然没有任何人。连只鸟都没有!
感觉背上的挣扎也是越来越剧烈。这半个时辰的点穴只力恐怕也要过去了吧。
四周是荒茫的原野,平地漫无边际。夕阳如斗,沉沉欲坠。天空居然出现了少有的晴,少有的霞。霞如织物,苏黄一片。浓浓的,似晕染不开的朱墨。
不远的前方,出现了一幢小小的茅屋。
炊烟袅袅,朦胧的烟雾弥撒在风中,又如散了散不开的线。
人家。冰冽这样想着,却陡然停下脚步。
那是埋伏!
正当他转身预备闪开之时——
只是一瞬——
茅屋轰然散裂,刹时漫天茅草飞扬!
一道人影已如阴风一阵掠到身前。
随后,是更多烦杂的嚷闹之声。
看来躲是躲不开的了。冰冽心里暗觉得好笑。莲绝,平时冷锐尖利的暗蝶精英,在为难时刻竟然第一个反应是让他们逃。难道他不知道逃是逃不开了吗?
冰冽跨上一步,见眼前之人,竟笑了出来。
“老头子,你终于来了。”
那黑衣人居然对这声“老头子”毫无动静,只是不怒反笑,随手把披身斗篷一撤。
“哟,我的少爷哟,你可真让我这做爹爹的感到骄傲。”
“可不是嘛。”冰冽下意识的箍了箍樱雪,又一道浅笑,“不止是您,连我都觉得骄傲呢。想冰族的族长居然会亲自到这里来,可畏赏脸至极呵!”
“你给我闭嘴!”一声怒叱。冰一雄眼睛黝黑深不见底,扭头看定眼前儿子的样子,神色煞是奇异。
“没想到堂堂父亲大人居然会带着一帮暗蝶之人来追杀自己的亲生儿子。这要是传出去可是天大的笑话啊。”白衣少年一副无谓的表情,语气吊儿郎当。
“呵。”黑衣男人精明的望了望周围,随后勾出一丝无奈的笑:“都是一个目的,又何分彼此?我既是追你而来,他们也是追你而来。自然而然,就到同一个目的地来,这有何希奇?”
少年撇撇嘴,一个豁然开朗的样子:“哦,原来不是一起的啊。呵呵,我原以为父亲是拉他们来镇场子的。对不起啊,我说呢,我的父亲怎么是一个没用的鼠辈……对不起啦。”
冰一雄眯起眼睛,眼底暗涌翻腾:“记住,这是在和你父亲说话。”
“——那不然你以为是谁啊!”冰冽脸一扬,一个漫不经心地笑色:“难道父亲以为除了你之外这里还有第二个听得懂人话的人么?”
冰一雄眼色一黯:“你是我儿子。”
冰冽笑答:“是啊。”
再逼近一点:“你是我儿子!”
冰冽听到一个笑话一般的表情:“喂!您老是不是年纪大了理解能力退化了啊!我不是你儿子是谁儿子?”
黑衣人手一挥,扫起一阵凛凛剑气:“我没空和你瞎扯,把这些话留着回去以后慢慢说给我听,说得天翻地覆都可以。——你现在是要跟我回去。”
周围的人散成一个包围圈,以三人为中心渐渐收紧。
冰冽冷冷地望着冰一雄,好像他刚才说的话是他没听懂。
“不。让我死都不要想让我回去那个地方。”
“怎么?难道连为父亲自来都把你带不回去么?”短暂的惊讶闪过男人的脸,冰一雄幽幽而语:“看来你是真的不想回去了……好吧……那我也不强求,一切随你性子好了,只是到了本家聚会的时候你要回来看看你母亲吧……”
冰冽退步,微微颔首向父亲示意,随后转身。
他刚踏出一条腿——
“慢着,天诛留下。”
冰冽收回腿,缓缓回头:“我好像没听清楚您在说什么,父亲大人。”
“我说,天诛留下。”
“不。”
少年眼神坚定如刀:“决不。”
“哦?那你敢和父亲比试比试吗?”
圈子收缩到不足四尺见方,黑衣男人冷冷望像白衣少年,神情里没有一点动容。
歧路斜尽霜岚清,衣吹踏露缀双铃。
小径迂曲绸缪雨,换来心头三日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