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感》叶观灯

7、被害者

　　“……今日凌晨，在东街一处僻静的巷道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上留下多处野兽撕咬的痕迹，一半的肉不翼而飞，现场惨不忍睹……”

　　哗啦一声，吴彦打碎了厨房的一个碟子，叶垣向他的方向投去懒洋洋的一瞥。只见他瞪着电视，脸色苍白，甚至忘记了要把打碎的碟子“修”好。

　　“……被害者姓张，是高鸣对外贸易公司的一名员工。警方判断，这起凶杀案与几天前的凶杀案是一人所为，凶手连环作案……”

　　姓张……他们公司……东街的巷道……

　　“你干嘛呢？”叶垣皱起了眉，“你的大脑实在太吵了，我都听不出次序来。怎么，这起案子和你有关？”

　　吴彦下意识点点头，又慌忙摇摇头：“没有，只是死者……”

　　“是你的同事。”叶垣把一只脚收在腿下面，剥开一只橘子，“前几天他因为你‘乌鸦嘴’的体质，找了个拙劣的借口换了个办公地点。没想到居然死了……那个巷道，你去过？”

　　吴彦正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碟子碎片。他不意外叶垣会知道这件事，于是点了点头。

　　“那个顾淳我可不认识。”叶垣又吃了一瓣橘子，用鄙夷的目光看了吴彦半晌：“你就不能用‘语言感’把它修好？”

　　吴彦有些窘迫：“我的能力不是很稳定，它就是这样碎的。”

　　“不稳定才要练习。”叶垣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空有这么一身强大的能力，却不会用……真是可惜了你的第十感。”

　　吴彦更加窘迫了：他的第十感给他的确有些可惜。若是换做苏渐明那样的人物，哪怕是叶垣，也不会让这种强大的能力白白浪费掉吧。他垂下眼看了看碎成几块的碟子，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碎片颤抖了一下，有一半合在了一起。

　　他叹了口气。

　　门就在这时响了，苏渐明走了进来。他把手里的竹杖靠在门边，将一个装着照片的透明袋子准确扔在了茶几上：“有活了。”

　　叶垣把最后一瓣橘子扔进嘴里：“你那个老同学忍不住找你了？”

　　“算是吧。”苏渐明趿上拖鞋走进客厅，“他说让我们帮忙一同调查。吴彦呢？”他把头准确转向了吴彦的方向，好像他并不是闭着眼的“盲人”似的：“你在那边干嘛？”

　　“……我在修碟子。”

　　“别管那个碟子了。”苏渐明示意叶垣把照片拿出来，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笑容消失了，脸色有几分严肃，“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你也来看看。”

　　吴彦把合了一半的碟子放在餐桌上，走了过来。叶垣抖开那个袋子，拿出一叠照片。最上面的是一张全家福，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男孩，三口人笑得十分幸福。只是照片溅上了几滴血迹，完全盖住了男孩的脸。

　　“这是现场拿来的照片？”叶垣仔细端详着那张全家福，表情有些疑惑。

　　苏渐明像是能看到一样确认了他的说法：“第一起案件的被害者是一对夫妻，身份已经确认了，户主姓顾。这张照片扔在他们家的地板上，相框已经碎了。”

　　翻过全家福，下一张照片便是现场的实况。吴彦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有些反胃，叶垣也一脸的不适：客厅里一片狼藉，杯子和碗等瓷质物品碎在血泊中，那血已经有些干涸发黑。客厅的中央放着一具尸体，半边身子只剩下一副骨架，脏器不翼而飞，只剩下半截肠子耷拉在外面。从剩下的半边尸体来看，似乎是这家的女主人——她只剩下一半的脸上还凝固着恐惧，眼睛瞪得大大的，而另一半脸已经消失不见，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一个黑洞。

　　“啧。”叶垣满脸厌恶，“真是个变态。”

　　接下来的一张照片是男主人的尸体，和女主人尸体的情况一致，半幅骨架支棱了出来。他的尸体更加惨不忍睹一些——上面满是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的痕迹。头顶破开了一个大洞，满地都是流出来的血和脑浆。

　　死状如此凄惨，根本就看不出来他们是那张全家福上笑得幸福的夫妻。

　　接下来是一些现场环境的照片——血溅起有一人多高，墙上的血迹早已发黑，卧室的拐角处留下一个带血的手印，似乎男主人曾经死死抓住墙体，进行过最后的挣扎。叶垣快速浏览过这些照片，不禁皱起了眉：“他们的儿子呢？”

　　没错，照片上只有夫妻二人的尸体，却没有他们儿子的情况。就连应该是孩子居住的卧室都空无一人，整洁得不像是发生过惨案的模样。

　　“没有。”苏渐明耸耸肩，“他们的儿子失踪了。当然……他们也猜测儿子是不是罪犯，然而对比了伤口上的DNA，发现并不是。”

　　叶垣一脸嫌恶：“什么孩子会杀害自己的亲生父母？更何况他们的儿子这么小，大概也被害了吧……”

　　苏渐明没有说话，点燃了一根香烟。叶垣把这叠照片扔在一边，继续看下一张——第二个案子的现场。

　　吴彦屏住了呼吸。

　　首先第一张照片便是那天他曾经驻足过的那条小巷。尸体同样只剩下半幅骨架，或许不翼而飞的肉更多一些。那半边脸上残留着死前的惊恐，另外半边脸则只剩下骷髅，上面还挂着一丝血肉。

　　吴彦心里猛地一沉：果然是小张，他进公司以来认识的第一个人。

　　“推断死亡日期在三天前，”苏渐明的声音自烟雾缭绕中传来，“是一对约会的情侣发现的尸体。”

　　三天前？那不就是……

　　顾淳见他的那天！

　　吴彦心里突突直跳，手心不由自主出了一层冷汗。叶垣翻到下一张照片，发现这张照片拍摄了一个阴暗的墙角，那里静静躺着一枚铜质搭扣。

　　这是……

　　“看来，那不是什么弹珠。”叶垣的脸色格外阴沉，他的目光虽没有看向吴彦，但意思已经表露无遗，“是死者临死前发出的最后一次求救……他把公文包上的铜质搭扣扔了出去，希望有人能来救他，只不过你以为那是弹珠。”

　　他望向脸色苍白的吴彦，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三天前那个夜晚他离开巷口的时候，曾经听到里面传来像是小孩玩弹珠一样的声响，但他却并没有在意。若是他那时进去看一眼，或许小张就能得救，或许……

　　“或许你会死在里面。”叶垣嗤笑一声，“别犯傻了。就凭你那半吊子第十感，给对方塞牙缝都不够。”

　　苏渐明吐出一个烟圈，面容在袅袅烟雾后面看不太真切：“我倒是认为这次的事件应该交给吴彦。”

　　“什么？”叶垣猛地看向他，目光尖锐起来，“你嫌他死得不够快？显然——”

　　“——显然他见过凶手。”苏渐明淡淡说道，“顾淳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他来见了吴彦，第一户被害的人家户主姓顾，这一切都表面他和这些凶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许，他还会来找吴彦。”

　　叶垣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那是个变态！他虽然也是第十感拥有者，但我们不知道他有着怎样的能力，吴彦那种半吊子——”

　　苏渐明没有说话，只一口一口抽着烟，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窗外的夜色阴沉而压抑，偶尔传来几声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像是那些冤死的亡灵，在附近徘徊不去。

　　“你怎么想？”苏渐明弹了弹烟灰，显然是在问吴彦。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诚然如叶垣所说，你是个半吊子，我不会勉强你。”

　　半吊子……

　　吴彦不得不承认，他们说得是对的。他的确是个半吊子，连修好一个碟子都做不到……他想起那天夜晚隐藏在巷道阴影中的顾淳，西装革履，温文尔雅，举止、谈吐十分得体，实在不像是能做出这种变态事情的人。尽管他身上缭绕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就像……就像隐在暗处的狩猎者一样，在阴影中静静注视着他、观察着他。

　　那个人，像一匹孤狼。凶狠、嗜血、孤独，但又呈现出温顺的外表。他看上去绝不像丧失了理智的人，恰恰相反，他的思维条理清晰……没有半分混乱。

　　吴彦不由得握紧了拳：他想知道真相。那对夫妻生前应该是很幸福的吧……小张虽然平日刻薄了些，但也不至于死得如此凄惨……若是真的能够找到顾淳，他想问他，究竟是不是他做的？为什么？多么大的仇恨让他不惜残忍地杀害他们……

　　“我就知道。”叶垣冷哼一声，把照片甩在茶几上，站起身，用晦暗不明的眸光注视了吴彦一会儿，“好奇心会害死的不只有猫，还有你。你这是自不量力！”

　　“可除了我，你们也没有其它选择。”吴彦第一次有些强硬地对上叶垣的目光，“你不能去人群密集的地方，所长看不见……只有我能试一试。”

　　这人……

　　叶垣咬咬牙。吴彦这人平时一副温吞的样子，被他嘲讽过几百遍都不会回嘴的一个人，怎么这么固执？他知不知道自己面对着什么？拥有“第十感”的人，他们的力量千奇百怪，其中不乏异常强大者，哪怕是苏渐明这样深不可测的男人，也会尽量避免与“第十感”拥有者正面相抗！而吴彦，却是自己送上门去！

　　“你如果死了，我可不会给你收尸！”

　　叶垣恨恨甩下这么一句话，扭头进了卧室，咣地一声把门摔得震天响，显然是生气了。苏渐明唇角溢出一丝苦笑，把烟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你要小心。”过了半晌，他似乎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