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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千古笔墨间 ...

  •   看着面前空空荡荡的屋子,隐约还有熟悉的气息,到处都是白色,铺天盖地的白色几乎要把她湮没。
      恍惚间,她想到了两年前,自己来见她时的场面。
      当时她压抑再三,还是向瓦剌王提出见宋国公主的请求,所幸瓦剌汗王并没有多想,让人引她去了赵婉的小院子。那也是时隔三年,她第一次见到朝思夜想的人。
      谭子泓突然出现,赵婉着实吓了一跳。不像在宋国做公主的赵婉,谭子泓此次见到的她素面朝天,穿着一身简单的瓦剌服侍。有些陌生,却没有丝毫的疏离感。
      “臣参见公主。”
      赵婉看着面前向自己行礼的谭子泓,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她张了张嘴,没有出声,谭子泓却读懂了她的话。她们之间的昵称,对于彼此都是独一无二的。
      “谭将军何时来的?”
      “今日刚到。”
      “将军一路劳顿,来此必是与大汗有事要议,何必急着来我这闲人之处呢。”
      “公主离故土三载,必是念故土心切,臣亦然。”
      赵婉心里一动,仔细去看谭子泓的表情,还是看不出什么异样,一派淡然,心里不由好笑,这人话里的意思,三个字便全部告诉自己了。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抿了下嘴唇,“将军,稍候,我有一家书,请交与父皇。”
      再出来时的赵婉已经换了一身汉服,略施了淡妆。谭子泓默默看着,虽仍是没什么表情,心里也是一暖。
      女为悦己者容。
      “不负流年。”
      这是分别时她们之间唯一的一句低喃。三年已过,她们都有信心继续等下去。可如今……

      几乎是机械的,一笔一笔刻下了那个名字,又不舍地看了怀里的牌位一眼,谭子泓这才站起了身,腿已经有些麻木了,还有一些钝钝的疼,恍惚间她又想起来多年前的那个草坡。
      “我要带她回去。”
      阿木尔抱着双臂看着她,见她起身,也不阻拦,只淡淡说了一句,“回去了之后呢,继续开战么?”
      谭子泓不答,只是大步向外走去。
      阿木尔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苦笑着摇了摇头,也环视了这宫殿一眼,走了出去。

      城外,谭子泓翻身上马,看看身后全副武装的踏云骑,又看了看面前的瓦剌王城,眼睛暗了暗,调转马头,正要下令,却听见身后有人喊住自己,回头看时,阿木尔手里抱着一把琵琶走出城来。
      在看到那琵琶的一瞬间,那颗已经痛到麻木的心又仿佛被钻了一下,不觉间,攥住缰绳的手指甲嵌进了肉里。她呆呆地看着那把琵琶,看着它被送到自己面前。
      还是那柄琵琶,只是琴身上横亘了一道裂痕,虽不长,却还是刺疼了眼,在心底也狠狠地捅了一下,闷闷的疼,不尖锐,却疼得窒息。
      轻轻波动琴弦,因着那道裂口,声音也不是昔日那般清脆了。
      手指抚过琴身的每一寸,心底闷闷越发压抑,酸涩终于一点点涌了上来,如蚂蚁嗜咬般磨在喉头。手指继续着轻柔的抚摸,突然指尖传来了一点突兀感,微微一愣,却在下一刻,眼底的泪汹涌而下。心口的闷疼一下尖锐起来,一下便刺进了最深处。
      翻过琴身,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字,她努力用手去擦,眼前却还是一片模糊,眨了眨眼,一滴滚烫的泪划过脸颊,那个字也一下清晰了。
      一个小小的“皎”字,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笔体。
      “阿皎。”一个轻柔的声音响在耳边,似是还带过一丝气息,酥酥麻麻的感觉太过真实,恍惚抬头,面前是望不到天际的草原。
      “将军,旧物已带到,故人还有一言央我一并转达。”男子看着面前人血红的双眸,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小楼一夜听春雨,风啸雨歌若不言。”
      “不言……”她苦笑,苦至心头都麻木了,终于缓了痛意。
      “兮儿!”一声低低的嘶吼从喉间压出,握着琴柄的指骨泛出白色,滚烫的泪砸下来,却化不开心底的冰。
      “兮儿,你再等等我……”

      宁昭三十五年,赵珩膝下四公主赵婉病逝瓦剌,宁昭帝闻讯当朝而泣。赵珩年已近花甲,膝下两女被送往和亲皆芳年而逝,心中愧疚难耐,一时竟病倒了。就在京中局势开始起变之时,北境元帅谭子泓上书奏请与瓦剌言和,并请辞兵权。
      赵珩病中无法理事,太子不敢做主,便谴派使者安抚,同意了言和,却绝口不提收兵权一事。
      宁昭三十五年十一月,赵珩病逝,庙号德宗,太子继位,改元昌和。谭子泓再次上书收回兵权,并推荐将领樊朝宗接管元帅,昌和帝允,但并未依奏收回承宪侯爵位,而是下旨让谭子泓返京。

      解下兵甲,仿佛过去的这二十多年也一并放下,从未有过的轻松让人忍不住想要叹口气。原来曾以为放不下的这一切,放下竟是如此简答么?眯起眼睛,看向远方不见边际的草原。
      “侯爷此回京城,必会飞黄腾达,安享富贵,末将在此恭喜侯爷了。”看着面前的少年,前来送行的人都忍不住感慨,本是风华正茂之年,为何便一夕之间失去了斗志呢,实在是可惜。
      “朝宗,北地这些年仗打得太多了,该是真正休息了,你向来性子温和,把这里交给你,我很放心。”谭子泓不是没有看出这些人眼里的意思,可是这些于她,再无任何意义。
      “一切多谢侯爷提拔,朝宗不才,不及侯爷之万一。侯爷当年凭己力服众,统领北地,朝宗佩服不已。朝宗必谨记侯爷教诲,不负侯爷厚望。”樊朝宗已是不惑之年,虽年长谭子泓许多,这些年来却也称得上是她身边最坚定的支持者,只是之前的战争,他仍是偏向主和一方。
      轻轻一笑,摇了摇头,谭子泓拍拍身边的马,望向远处的落日,“你不必学我,你只需忠于朝廷,固守边境便是了。瓦剌狼子野心未死,需时时防范。朝宗,你只记我一句话。北境不可能永远和平,但瓦剌也不可亡。”
      “侯爷,朝宗记住了。”
      谭子泓点点头,翻身上了马,最后看了一眼军营,金戈铁马,恍若一场大梦,二十年光阴,弹指一挥而过。转过头,前路漫漫。
      “后会有期!”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侯爷,一路平安!”踏云骑的各路统领皆眼含热泪,其实明眼人心里都清楚,当年谭子泓抗旨与瓦剌宣战,这一举虽未被治罪,可在上位者心里埋下的种子,必有破土的一日,此一别,前路凶险万分。这个叱咤北地风云的少年,再回不来了。

      昌和元年,承宪侯谭子泓奉旨回京途中感染恶疾,药石难医,病逝在途中。昌和帝闻之,甚是感慨,追封为太子太傅,下旨厚葬。
      对这个少年元帅,宋国的史书还是记载的相当详细。而被野史记载的一段更是被后人津津乐道。
      谣言当年德宗欲将四公主赵婉赐与承宪侯,可侯爷心怀北境,断然拒绝,可心念公主终身未娶。便是后来与瓦剌议和也是因为公主病逝,承宪侯万念俱灰,这才辞去帅印,心病难医,英年早逝。
      后人虽不知这谣言真假,却仍是乐得相传,而婉公主竟也因此,被后人所知,舍身出塞一举也赢得代代歌颂。与承宪侯的一段轶事也多引得后世文人骚客挥毫,而传为了一段佳话。便是后世戏曲中也多有得见,而取这一出戏名的人已无法考证,只留下这名为《小楼春》戏目,广为传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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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千古笔墨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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