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个红包给妖怪》歪脖铁树

2、别担心，他不是客人

　　车库只有三十多个平方，一张床、一套桌椅，一套最简单的锅碗瓢盆，还有角落单独隔出来的洗手间就把空间占的足足的。招聘的时候没想过管住的事，但现在这名新助理很随和，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起来。

　　简单的加一床被子，两个人也就共同睡下了。

　　外面有撕心裂肺的惨叫，从灵魂深处嘶吼出来，在寂静的夜晚中像是一出现场直播版的恐怖片。有人被吓得醒过来，有人却毫无反应，依旧睡的昏沉，天一亮，再如何惨的恐怖场面也都消失无踪，人们照旧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昨天的老地方，小吃摊又支了起来。依旧是提前醒好的面，但阿玉要做的却跟昨天拇指大小的麻花不一样。

　　柔软的面团切成长条，一边拉长一边有技巧的甩动，最后圈在胳膊上，像一个个细细的长长的柔软镯子。晾干，入油锅炸。

　　这种许多人也叫麻花，也有人叫馓子，是一种传统小吃，有些地方过年家家户户都会炸，有些地方则是家家户户都会买。

　　当零食吃，当面条泡着吃，当火锅煮着吃，都别有风味。

　　昨天来过的人没找到人，今天又来了一遍，这次越西宴胆子大了，还冲着找他自己的人挥手。今天问话的换了个人，问的还是昨天同样的问题，阿玉的回答也一样，那人也同样被坐在椅子上，跟一滩液体似的大胖猫吸引了注意力，见他冲自己挥爪，没来由的感觉脊背发寒。

　　“老板，你家猫真的该减肥了。”他如是说。

　　照常没有理会，阿玉炸好足够的麻花，拿出一个宽大的木盒摆放好，在前面放了一个十五元一份的牌子。

　　越西宴目送问话的人离开，扭头窜到阿玉旁边，看他拿出西红柿和鸡蛋，还有翠绿的黄瓜，便问：“今天跟昨天不一样？”

　　“不一样。”阿玉点头，并不停顿的处理食材，“他找过来了，你去问问他有什么话要说，没话说的话不要让他靠近。”

　　“没问题！”老板交代的任务，越西宴顿时觉得心潮澎湃，整个人都热血的快要爆炸，他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近乞丐，问，“老板说你要是有话说就说，没话说就不能再往前！”

　　恩，很是威武霸气。

　　可在清晨出来散步的人眼里，这就是一只脸特别远，胖乎乎以至于看上去耳朵有点小，腿也有点短的大胖猫大摇大摆的走出来，冲着乞丐‘喵喵’叫了声。

　　恩，从喵的角度来说，也挺霸气的。

　　“你是司徒家的人对不对？谢天谢地。小的昨晚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司徒大人赎罪。”乞丐再次跪在地上，眼中的红光已经消散，看得出来神智清明。

　　摸了摸下巴，越西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下麻烦了，我怎么转达这个话？那什么，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回去问问。”

　　锅里已经飘出炒蛋的香味，西红柿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看上去食欲十足。越西宴偷偷咽了口口水，转达自己听到的话。

　　手里的动作不停，继续翻炒着，阿玉说：“你让他过来吧，去那边等着。”

　　“好嘞。”

　　西红柿炒鸡蛋、黄瓜炒火腿、烫熟的面做成的几乎透明的单饼，热气腾腾的摆在桌子上。阿玉拿了个一次性盘子每样菜拨出一部分，又拿了一次性筷子，走过去递给蹲在那里的乞丐，“吃吧，吃完再说。”

　　“谢谢。”乞丐这次没有纠结也没有拒绝，很平常的接过来，慢慢吃着。

　　吃完早饭，阿玉开始熬麦芽糖，越西宴坐在小马扎上吭哧吭哧的洗山楂。乞丐依旧蹲在原地，得到阿玉的示意开始说自己找过来的原由。

　　乞丐已经有五百左右的岁数，他刚成精的时候也是几百年前，那时候正值天下动乱，饿殍遍地，就算是他这样成精的老鼠被发现，也只有剥皮吃肉的份。

　　不幸被发现的老鼠四处流窜，追在后面的人因为实在是太饿终于没有力气，但却不死心的继续追着。他钻进一个很破很破的茅草屋中，对上一双纯净的眼眸。

　　“肉！”小孩说着伸出瘦骨嶙峋鸡爪似的手按住老鼠，“可就算吃了你，爹娘和哥哥也回不来了。”

　　这个小孩不会吃他，他终于安全，于是放松的昏睡过去。后来他便和小孩一起住在茅草屋中，他身上的皮毛光滑如绸缎，即便是一直没吃东西，却因为成精的缘故更扛饿，但小孩却从皮包骨变成枯草一样干巴巴的人，呼吸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

　　“我可能要死了，你一定要活下去呀，连带我的那一份。”这是小孩最后说的话。

　　这应该就是人才会有的感情吧，他凑过去，用尖利的牙齿要开皮肉，咬断血管，把身体里少有的那点点滴滴的血喂给小孩。

　　鲜红的血珠渗进小孩的身体，但他却没能活过来。

　　茫然的守着小孩的尸体很久很久，因为他血的缘故，小孩的尸体并没有腐烂，反而栩栩如生。眼睁睁看着这样一幕，他疯狂的后悔为什么自己早没有让小孩喝自己的血。

　　不知道过了多久，茅草屋终于倒塌。有人看到躺在那里的小孩，露出贪婪的目光，他不动声色的后退，把附近所有人都召集过来，共同对小孩下手。

　　失了血的老鼠连躲避那些扑过来的人都很困难，那些人却没工夫注意他。那么新鲜的尸体，看着就像是刚死的，这些饿殍张牙舞爪的逼近，无视掉茅草中同样瘦弱不堪，全身上下没有几两肉的老鼠。

　　“我身上有毒，最终传染给了他们，后来一再扩散，间接死在我手上的人很多很多。也许，他原本还能活很久，是我的靠近让他提早离开……”

　　乞丐黑乎乎的手恨恨的抓着地面，掌心摩擦出血浑然不知，低头喃喃道，“后来我被一个道士抓到，他说我害了那个孩子，我用我的血禁锢了他的魂魄，最后他被生生分食，魂魄也支离破碎，永世不得超生。我想救他……道士就让我不再接近任何人类，他是饿死的，我便也不再吃东西，可总有饿的发狂的时候……”

　　“司徒家一直很神秘，但传闻有改天换地之能。”

　　“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他重生。”

　　乞丐的样子很老，胡子拉碴，脸上皱纹遍布，还有大大小小的疤。身上的衣服散发着很古怪的味道，血迹斑斑，他一直低着头说话，并不敢去看阿玉。

　　坐在小马扎上听完一切的越西宴却忽然蹦起来，揉了揉眼角说：“老板，要是换成我，我也不吃老鼠肉，肯定不好吃。”

　　红彤彤的山楂，用筷子捣掉里面的核，再用竹签串起来，往熬好的麦芽糖中滚一圈，拿出来之后撒上一层芝麻。光泽亮滑显眼的糖葫芦就做好一只，插在麻花旁边的木盒上，在前面放上写有十元一份的牌子，生意便正式开始。

　　香喷喷的麻花，如果怕吃腻的话，再吃一串糖葫芦，完美搭配。

　　被吸引过来的客人开始按照秩序排队，越西宴已经熟门熟路的站在装零钱的盒子前面，负责找钱。

　　用宽大的塑料袋装好一份馓子，阿玉声音几不可闻的说：“司徒家跟其他人家并没有什么不同，我更是如此。我大学毕业就来开小吃摊，手艺都是从小学会，关于你的事情，我其实并没有太多办法。”

　　身体微微一僵，乞丐往后退了退，哀戚道：“谢谢老板，我既然已经坚持那么多年，也不差再坚持那么多年，谢谢老板款待。”

　　“阿宴，把昨天整理好的零钱全部拿出来。”阿玉没理会乞丐，“我去附近手机店买一部手机，你自己看着摊子行么？”

　　“老板你放心好了，他们都觉得我又萌又聪明，不会刻意骗我的。”越西宴骄傲的扬了扬下巴，对着正在排队的人群说。

　　对上越西宴的视线，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顿时就忍不住低下头，说：“我家也有一只，平时可傲娇了，都不给抱，但我要真是不抱，还会耍脾气。”

　　“胖胖喵！我要一个糖葫芦！”

　　“我也要！”

　　见场面越西宴一个人就能HOLD住，阿玉快步离开，就近找到一家手机店，拿出昨天所有的钱，换了一部功能齐全的山寨手机。

　　匆匆回来，拉开抽屉挑出一个木盒打开，阿玉用自己的手机扫描一张黄符，接着发到新买的手机上，把新手机递给乞丐，“黄符对妖有害无益，这枚黄符通过手机折射给你，能去除些许伤害。拿着去收拾一下自己，你要等的人自然会出现。”

　　“谢谢司徒大人。”乞丐再次跪拜。

　　“别谢我，我什么都没做。”阿玉轻轻摇头，不再理会乞丐。

　　用完所有的山楂，阿玉拿了一些零钱到旁边的店里买了一块牛肉，洋葱和芹菜，还有一小袋面粉。牛肉切成小块，洋葱切成丁，芹菜切末……

　　消失再出现的乞丐完全变了模样，变魔术似的。胡子拉碴的脸上干干净净，乱七八糟的长发不知怎么剪短，看着干净利落，身上的衣服换了一身，不过在阿玉眼里，那根本不是衣服，不过是幻化而已。

　　从今天赚到的钱中拿出一些，阿玉道：“去买一身吧。”

　　见改头换面的乞丐走了，越西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其实特别明目张胆的凑过来，“老板，他要等的人，真的会出现吗？”

　　“我不知道。”阿玉淡淡道。

　　“啊？那……”越西宴顿时有点纠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米淘洗好，放在小盆里，小盆放到锅里，锅里放水，开火。阿玉神色平静，并没有多么担心，他解释道：“当时那道士八成是吓唬他，人要真的魂魄支离破碎，就要么彻底消失，要么转世投胎，无论哪种……对于他来说，应当都是解脱。”

　　人生就像做菜一样，下锅之前都是光鲜亮丽的，进了锅里，有的能继续光鲜亮丽的出来，有的却焦了、糊了，再没有存在感，只能被舍弃。

　　“今天晚点收摊，晚饭在这边吃。”阿玉说。

　　眼巴巴的看着撒子和糖葫芦，每来一位客人，越西宴都又是纠结又是喜欢，纠结剩不下的话自己就吃不到，喜欢的是这样就能多收一份钱。

　　木盒里还有最后一份馓子，糖葫芦倒是还有两根，但还有一位客人正往这边走。

　　“别担心，他不是客人。”阿玉肯定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