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虫》言梦叶

20、七月十.终曲

　　十二点前结束。

　　虫的伊甸，玖独自坐在实验室里。
　　他找了借口支开阿伍和小一。从他透过阿墨感应到母虫，不，麻雅的觉醒后。
　　“这个世界的存在，简直是我的败笔。”凭空出现在脑海中，是她空灵清澈的嗓音。
　　“我们不该存在吗？”玖轻轻地问。
　　“那不是自然的吗？靠着吃人活下去，怎么都会被人消灭。果然还是当面和你说比较好。我已经在伊甸门口了。”
　　麻雅带着风女和阿墨回到久违的伊甸。
　　这里仍旧是死气沉沉的世外桃源，对虫族来讲。
　　图书馆的一层至三层对外开放，从四层开始依次是隔离区，生活区，实验区，和培育室。
　　之前作为“母虫”，她一直被囚禁在最高层。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麻雅娴熟地走向玖在的实验室。
　　“好久不见，母亲大人。”玖优雅地弯腰，对她行了行礼。
　　“你知道我苏醒后会来，就在这等我吗？”麻雅伸手，抚摸着玖的脸颊，“放弃抵抗了么？”
　　“抵抗并没有用。”玖按住她的手，露出苦笑。
　　只要她希望，这个世界就会消失。
　　从她觉醒的那刻，结局就已经注定。
　　“你能有这个觉悟很好，省得我麻烦。”抽回手，麻雅转向身后的风女和阿墨，张开双臂，开怀道，“来吧，迎接最后的狂欢！”

　　钢铁森林的断壁残垣前，露易丝难以置信地重复属下的来报。
　　“一个不剩？”她引以为傲的精英部队也被打败了吗？
　　“火男呢？时男？水女和风女她们呢！”
　　“都联系不上。”
　　虫狩，难不成真的到此为止了么？露易丝不甘地握紧双拳……

　　水蓝色的眸子含着深深的笑意。
　　世界的主人，终于苏醒。能亲眼见证这个世界的消亡，还有比这更棒的事吗？
　　月站在摩天大楼的最高处，俯瞰即将毁灭的繁华浮世。
　　“永别了，我的妹妹。”

　　言载着善柔前往伊甸，阿风在先赶过去的路上。
　　“不去见顾小顺？”车子堵在路上，前头黑压压一片。
　　即使是世界末日，人类依然忙碌着。
　　言摇摇头：“没有我，她会更好。”
　　“很自私。”善柔不客气地讲，“替她做决定，以爱她的名义。其实是你在逃避。”
　　“也许你说的对。”言握着方向盘，侧过头，望进善柔的眸里，“我害怕重复过去。”不同的世界，不同的错误。
　　“言，如果我是顾小顺，就算会犯错，也想遇见最爱的人。”
　　回视言，善柔的双目凄迷。就像她明知不可能得到月的爱，却仍希望在下一个世界，再次与他相遇。
　　“我的哥哥……”

　　他人的思念和情感汇进她的心间，令她略感烦躁地皱起好看的柳眉。
　　“一时兴起而已。”她喃喃自语，“这个世界本不该存在的。”
　　若不是阿风背叛了她。
　　她也不必受困在这个世界。
　　漫长的时光，都快让她忘记，自己是谁。
　　觉察到不对劲的阿墨，走上前抓住麻雅的肩，问：“你想让我们消失？”
　　“你喜欢的人死了哦。”她拍掉他的手，“被虫活生生的吃掉，就像你吃掉别人一样。”
　　阿墨颤抖着身子，朝后退了一步。
　　“生命就是这么无常。在你未发觉的时候，便失去了。”她注视着脸色苍白的阿墨，“但我可以让她活过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和你重新生活。你渴望吗？”
　　“你只是在戏弄我。”阿墨绝望地垂下头。
　　她扬起唇角，夸赞道：“并不笨嘛。就算我能复活她，我也没必要那么做。”反正这个世界马上要结束了。
　　怎么样都好，这是最后一首圆舞曲，跳完后，舞会就将落幕。
　　然而，她等的人却迟到了。

　　坐在餐桌前，边咬着烤面包，边看着电视的顾小顺，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晨间新闻正在播报边境冲突，形势严峻到仿佛战争一触即发。
　　“讨厌，上班的心情都没啦！”顾小顺抱怨道。大早上就是负.面.新闻。
　　上班再忙，至少人活着还有些盼头。
　　努力不一定会做成什么样，但满足自己还是可以做到。
　　人呐，脆弱又坚韧，渺小却不屈。哪怕到了最后一刻。顾小顺想起言学长，去公司能见到他，工作也变得不那么沉闷了。
　　一提到喜欢的人，不安躁动的心，也变得平和安宁起来。

　　“愚蠢。”顾小顺的心意也被她轻松感知。但她仅仅是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两个字。
　　她才不会让这点心思动摇。
　　“那我呢？”红发少年终于出现在伊甸。
　　风女挡在她的身前，想阻止红发少年的靠近。
　　“只要是麻雅的愿望，我和这个世界一齐消失也没问题。”风女扭过头，毫无芥蒂地对她灿烂一笑，“我会保护麻雅！”
　　闻言，红发少年按住腰间的刀，摆开架势。
　　“风女，退下吧。”她出声阻止了风女。
　　“麻雅……”虽不解，风女还是听命让开一条道。
　　“你现在来做什么？”她冷冷地凝着红发少年，“你的麻雅已经不在了。”
　　“她还在。”他笃定道。
　　“你说笑么？”她微微挑眉，“你觉得我不敢拿你怎么样？阿风，你不过是我……”
　　“你的玩偶。”他替她说了下去，“你不会爱我，你不在乎我，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生茧了。”
　　他慢慢步向她，灼热的眼神直勾勾地锁住她。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偏过脸，避开他的视线。
　　“以前我执着的想得到你。”甚至听了樱的话，害她失去一切。说着，他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麻雅，我爱你。无论是作为麻雅的你，还是作为世界主人的你。”
　　“你骗人，你根本不爱我。”想推开他的手，不受她控制地回抱着他，“阿风，我讨厌你！你总让我找你，你明明知道我对你……”
　　“对不起，下回我找你，好不好？”第一次，他讨饶般的说。
　　“不许有下次了！”再有下次，她一定会受不了！
　　她不想再和他分开了。
　　“让这个世界恢复原状吧。”他捧住她的脸，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
　　“如你所愿。”
　　这是她给他的承诺。

　　“叮咚。”门铃在这时响起。
　　顾小顺刚穿上高跟鞋，忙不迭拉开门，言正伫立在门外等着她。
　　“言…学长？”所以今天其实是幸运日？
　　“顾小顺，我们交往吧！”
　　面对言的告白，顾小顺还没反应过来，背后就冒出一名少年的脑袋。
　　那是她的弟弟顾时君。
　　“姐姐，你就从了吧，不然上哪儿给我找这么帅的姐夫！”顾时君打趣道，紫眸闪亮亮。
　　顾小顺的小脸一红，推了一把顾时君。步履不稳的少年，顺势跌向男人站的位置。
　　“没事吧？”言关心地问。
　　“嗯嗯。”被扶住的顾时君点点头。
　　而在边上的顾小顺难以接受的发现，美男子和美少年黏在一块，真是风景如画。
　　远处同样心情复杂的，还有一个水蓝色眸子的美人儿。
　　“哥，言都找到心爱之人。”善柔好心提醒月，“我们走吧！”
　　“你以为言和我没戏，我就会选你……”月的话还没讲完，善柔就踮起脚尖亲吻了他。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双颊酡红地离开他的唇，善柔信心满满道。
　　摸着被吻过的地方，月凝视着善柔，正色道：“那你要好好练练吻技。”
　　“月！”
　　两人互相追逐打闹着，与一名衣着华丽的女孩擦肩而过。
　　女孩顿住脚步，对后面追上自己的男孩说。
　　“慎，刚刚那个人，我好像见过。”
　　“我的大小姐，别管其他人了。”慎喘着气，不忍责怪兴致盎然的楚樱，“你病才好，慢点儿走。”
　　“好，听你的！”她亲密地挽过他的手臂，“我们走吧！”

　　「岳哥，别放贷啦，和我学做菜吧！」
　　「哈？」
　　匿名聊天室今儿也热闹非凡。
　　「老妹儿，你听说没？」
　　「什么？」
　　三姑娘拿着手机，躺在沙发上和素未谋面的网友私聊着。
　　「游戏嘉年华又要举行啦，老妹儿要不要和我面基一波？」
　　「算了。天好热，我只想在空调房里宅着。」
　　「不怕长毛？」
　　「我开心就好啦！」
　　她微笑着点下发送。

　　“诶？！”
　　“真的假的，姐姐要结婚了？”小朵惊讶地捂住嘴，望着满脸幸福的朵云，“长得好帅，居然还是青年实业家。姐姐你真厉害！”
　　“哪有你的同学厉害，年纪轻轻就和老师订婚了。小朵，你可要加油呀！”朵云用力拍了拍小朵的背，“我的妹妹可不能输给任何人！”
　　“免了，现阶段我的目标是好好读书。再说，艾茜和希望老师只是订婚啦。希望老师说过要等艾茜毕业。”但不管怎样，她都祝福他们。小朵在心底默念。

　　露易丝反手关上门，撞到一个坚硬的胸膛。
　　“巴？”
　　“你现在只记得我的弟弟了？”男人低沉的笑声，在她头顶上方飘荡。
　　“虫先生！”她含泪扑进他的怀中。
　　“嗯，我回来了，小丫头。”
　　眺望着相拥在一起的07和露易丝，巴回身看向玖：“虫不存在，猎人也不存在了。现在我们要去哪儿？”
　　“世界这么大，随处走走吧。”不用猎食和被狩猎，重新有闲暇时间去思考，偶尔这样不也挺好的吗？玖走向等久了的小一和阿伍。
　　“阿伍，几点的航班？”
　　“明早八点，四张经济舱的票！”
　　“经济舱啊？”
　　“废话，周游世界，好大笔开支呢。”
　　“做人以后可真现实。”

　　风女失望地退出直播室。
　　距离麻雅上次直播，已是一年前。
　　水女和钢男之前就笑话她沉迷，而现在她连刷礼物的对象都没有了。
　　“麻雅，你在哪里？”

　　时间的尽头，无垠的荧屏。
　　樱从黑夜中，缓缓睁开眼。
　　麻雅和阿风，又多管闲事。
　　然后，便一同失去了踪影。
　　“呵，逃去别的世界了吗。”
　　樱投身在一个叫慧的女人。
　　左手掏出遥控器，按下开关。
　　屏幕骤黑。
　　一个世界，覆灭。

　　《异虫》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