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17年江苏高考作文题 ...
-
01.
“你如若要随我学医，成为万花谷弟子，须立下誓言。”
“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愿普救众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
“我来问你，你是否愿意终生遵行此誓，正式成为我万花谷弟子？”
“我愿随师父行医，济世苍生！”
万花谷世外桃源，门下弟子听闻又多了一位谈书论画，共饮经纶的同门，定然极为高兴。
“从此刻起，你便是我青岩万花谷正式弟子！希望你以后能坚守今日之言，虽身处桃源，亦心忧天下！”
“弟子遵命！”
“师兄！医谁！指哪儿医哪儿！”
“今天的功课背熟了吗？”
“……没有。”
“那还不去？”
“是！桑榆师兄！”
我名杞梓，是万花谷星弈一脉弟子，师从王积薪。
只是那一年，师父丢下一句“以天下为棋，下个痛快！”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这还是东隅师兄告诉我的——师父走的那年，我还没有拜入万花谷，也没有认识东隅师兄。
我是继二师兄桑榆师兄之后，最早拜入星弈门下的弟子。其实要说起来，星弈门下，也已经没有几个弟子了。因为师父不在的缘故，大多弟子也都是由大师兄东隅代为督促。各门弟子平日里的课程本也都相去不远，只是各有专攻，因而才有了这七门弟子之说。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自己的课业如何，到底还是看自己的天赋和努力。
相比活跃过头的东隅师兄，我却更喜欢温温和和的桑榆师兄。而正因如此，平日里，我是更喜欢凑在桑榆师兄身边的，桑榆师兄也会很耐心的督促和指导我的功课。
但唯独有一件事例外——惟有在下棋的时候，我更愿意和东隅师兄讨教一二。
东隅师兄的棋路走的是一个稳字，完全不似他表面那般咋咋呼呼；而桑榆师兄的棋路，却是剑走偏锋的类型——在那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有着不易察觉的，伺机而动的杀意。
我在和东隅师兄下棋的时候，虽然输了会有懊恼，但是也能学到许多，然而在和桑榆师兄下棋的时候，那种几乎要席卷我全身的寒意却总是让我无法集中于眼前的棋局，那仿佛真真实实的存在着的杀意，那种阴暗而充满着弑杀的血腥的感觉，让我的内心战栗不止，仿佛下一刻，我就将毙命于这一场棋局之前。
啪嗒。
“我输了。”
努力想要抑制住身体的颤抖，手却偏偏不听使唤，手中的棋子顺势滚在了棋盘上，我懊恼的低下了头。
每次和桑榆师兄的对局，总是让我无比的心惊胆战，我却没有办法理解这种心惊究竟来源于什么。于我来说，棋局的输赢倒是次要，但是这样无法控制的恐惧，实在让我心下忍不住烦躁——它让我无法集中精神，而这一点，却是对作为我对手的桑榆师兄的不尊重了。
“杞梓本就天赋过人，近些日棋力已见大长，日后定会有胜于师兄的成绩的。”
我从未与桑榆师兄提起过这种恐惧，因而桑榆师兄也只当我是输了棋之后的小孩子心性，便总是这样安慰我。
但是，我很喜欢桑榆师兄。我对桑榆师兄，似乎生来便有那么几分亲近感，每每见到桑榆师兄，我便忍不住想要和师兄待在一起。连那些并非星弈门下的师姐们也时常打趣我，“你怕不是喜欢上了你桑榆师兄”。我不明白这样感觉的由来，因而我虽不承认，却也不曾确切的去否认。
“天作棋盘星作子，何人敢弈？地当琵琶路当弦，哪个能弹？以星为棋，是为星弈。星弈弟子，即便师父不在，也当自律自强，扬我星弈一门风骨！”
“是！”
自入星弈以来，师门的诸位也一直以自己星弈弟子的身份为荣。万花弟子的风骨，星弈一脉的风骨，这些是东隅师兄几乎无时无刻都在与我们强调的东西。
我曾经以为，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会就这样继续下去。我终有一日可以赢过两个师兄，而在师父归来之日，会为有我这样一个弟子而自豪。我甚至可以幻想未来有朝一日，我终会青史留名，作为一个传奇的棋手留名于世，为后人铭记。
而万花谷，星弈，这些也都会一直被传续下去。
可是，那一切，终究也只是我以为。
而我，也没有能等到我的以后。
02.
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爆发。
战乱爆发后，谷主下令封谷，不再准许外人进入。万花谷地势易守难攻，狼牙军也不敢贸然来犯，因而谷中尚能守得一方清净。
然而，谷主固然守得住一方清净，所处其中的人却再也无法平静。
谷中每日都有弟子向谷主与本门师父辞行，誓以手中技艺，驱除百姓的苦难。然而在此之外，我所见的另一方面，却几乎同样是每日，都有弟子失去联系的消息传回谷中。
颜真卿师伯出走平原郡，为大唐通风报信，为了心中那份为国之心，他再次成为了曾经一度辜负他的大唐的官。而那些丹青门下的同门，同样纷纷随师父出谷，誓要为天下尽自己的最后一份心力。
孙思邈师伯年事已高，实在无法承受路途奔波，因而派了裴元师兄和阿麻吕师兄前往了北方，去医治那些百姓。而我听东隅师兄说，阿麻吕师兄尚行走于民间，而裴元师兄，则选择了入军营。
僧一行师伯即便不愿入世，也同样派遣了门下弟子去往北方，用手中的先进技艺去助唐军一臂之力。而苏雨鸾师伯和林白轩师伯，则因为苏雨鸾师伯忧心七秀坊与昔日同门的安危，而动身前往了扬州。
而对于这种种的一切，谷主只是下令，凡万花谷弟子，谨守本心，顺应天势，凡事三思而行，不可做出羞辱万花谷名号之事。
谷主常日于三星望月上静修，因而我们也很少会有机会见到谷主。面对同门的选择，谷主却像东隅师兄教导我们一般，一如往日的告知我们“谨守本心”。
——万花弟子，不求名，不求利，但求不负本心，不失风骨。
身在桃源，心怀天下。
“我们也该做些什么了。”
那一日，东隅师兄看着谷主的方向，在我们面前，头一次没有了笑容。
战乱时期，外界本就一团混乱，师父也没了消息。然而星弈一脉为数不多的同门，却都不约而同的作出了一致的决定。
“出谷。”
在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东隅师兄的态度十分坚决。桑榆师兄虽然同意出谷，却反对所有人都一起出谷。
“如果所有人都出谷，你们可曾想过，万一我们都出了事，谁来维持星弈的存续？贸贸然出谷，你们又可知道外面的世道现今如何？”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师弟，如果连山河都已不在，我们还谈何星弈的存续？如此乱世，形单影只反而更加容易出事。这一点，师弟你不可能不明白。”
“总之，我不能同意！”
我从未见过桑榆师兄那般的激动的模样。他那样大声的反驳着东隅师兄，平日的温文尔雅似乎都被丢到了脑后。他努力的想要去阻止出谷的大家，然而大家心意已决，也没有人想要去听桑榆师兄的话去留下来。
“若要留下，你便一人留下就是了。”东隅师兄的面上也不再带着笑意，他的语气冷淡且毫无任何语调的起伏的这样对桑榆师兄说道。
“东隅师兄——”
“杞梓，你若是觉得同意你桑榆师兄的话，那便和桑榆一起留下。”
就在我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东隅师兄毫不犹豫的打断了我的话。
“……”
无力的张了张口，我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说什么。
然而最终，桑榆师兄还是选择了和大家一起出谷。只是，在动身之前，东隅师兄却来找了我。
“杞梓师妹，虽说之前我和桑榆有过争执，但是仔细想来，他所说的也不无道理。”
“我能在万花与同门一道学习至今，早年也随师父见过那些名山大川，余生早已无憾。只是你尚年轻，又是同辈之中最有天赋的人。我个人私心而言，师妹你可愿留下？”
我只是沉默的看着东隅师兄。
他面上带着无奈的神情，目光却始终定格在我身上。他的眼神中带着恳求的意味——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东隅师兄露出那样神情。
然而，我却无法应允他的请求。师父失去消息，而此刻外面恰逢乱世，民不聊生，即便身在桃源，我也无心这山水花草。
“我……”
我刚想说，谷主曾告诫我们，谨守本心——而留于谷中，非我本意。只是我还未说完，便被突如其来的话所打断了。
“师兄既然已经决定出谷，那边一个也别留下。”
桑榆师兄的突然出现在我身边，让我着实下了一跳——而东隅师兄，因为桑榆师兄的突然出现，以及眼下态度的转变，也露出了惊讶而意外的神情。
“师弟你……”
“师兄你是私心，可你曾想过，若是杞梓被留下，而我们都在乱世中化作尘土，被留下的她会作何想？”
桑榆师兄毫不回避的对上了东隅师兄的目光，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从东隅师兄说要出谷起，桑榆师兄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身边桑榆师兄的脸。
师兄似乎……有哪里不对。
——他太激动了，似乎十分担忧着未来。
可是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他到底在担忧什么？
“……是我思虑不周了。”
“你们也早点休息吧，过两日就要出谷了，做好准备。”
阖了阖眼眸，东隅师兄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这样说道。而在朝我们点了点头之后，他就转身离开了。而桑榆师兄只是盯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不发一言。
“桑榆师兄，你到底……”
“你也早点休息吧。”
也没等我问什么，桑榆师兄就这样对我说道，那般平和的语气，仿佛方才和东隅师兄僵持着的他只是我的错觉。
之后，他也转身离开了。留我一人在原地，一脸茫然。
出谷那一日终于到来。
在出谷的前一天，东隅师兄将出谷的人分成了两批人。一批人，是主要负责寻找师父的消息的；而另一批人，是志愿要以己身之力，去为这不知是否是陌路的天下尽一份力的。寻找师父的一批人，是以东隅师兄为首的一部分同门，而另一批同门，则由桑榆师兄作为领头。
虽然东隅师兄表示我随他一起会更好些——我知道他是因为之前的情形，担心我跟着桑榆师兄会出什么问题——但犹豫再三，我还是决定和桑榆师兄一道。这不仅仅是因为平日里我与桑榆师兄更为亲近，也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让我心下有些放心不下桑榆师兄。因而在桑榆师兄让我跟随他出谷的时候，我答应了。
“那么，师弟，诸位同门，我们就此别过。”
出谷那日，东隅师兄和桑榆师兄的关系似乎依旧没有缓和过来。而两个人在诀别的时候，彼此依旧冷着一张脸。
不过，东隅师兄和桑榆师兄也约好了，两月之后，双方要到扬州碰头。即使有事走不开，也一定会提前留下消息，不会断了联系。
“各位同门，珍重！”
诀别那日，大家各怀抱负，抱着对于外面世界的期许和小心翼翼，踏上了各自的路途。
我虽然内心有所担忧，却也不禁因为要出谷而心怀期待起来。
03.
自出谷后一别，桑榆师兄像是恢复成了往日的模样一般，有条不紊的带着大家行走于各地，为了救治黎民百姓而奔波。而一部分同门，志于入仕救国的，也在不久后向师兄辞行，各自离去了。
之后，我再未曾听过这些同门的消息。或许是隐姓埋名了，或许是改名换姓了，我自始至终都不愿去考虑那个最坏的可能。
然而，最坏的消息依旧来了。
两个月之约，东隅师兄没有能赴约。等我们赶到扬州城的时候，林白轩师伯已经先我们一步收到消息。
林师伯说，东隅师兄他们为了救一镇百姓，一行同门尽数死于狼牙军之手……无一幸免。索性百姓多数都成功撤离，东隅师兄他们的努力也没有白费。
在听到消息的时候，我却是愣在了原地。而身后的那些同门，有的在听到消息之后忍不住泪流满面，有的则是义愤填膺的想要与狼牙一战，为死去的同门报仇。
然而，在我身边的桑榆师兄，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没有任何话语，没有任何神情的变化。
就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一般，几乎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仿佛事实理所应当如此。
“我们走吧，杞梓。”
没等林白轩师伯再说什么，桑榆师兄突然这样对我说道。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他的步子。其他的同门，虽然有些不解师兄的反应，也只当是师兄本就不是个将情绪轻易表现出来的人，最后也都跟了过来。
在扬州修整一夜之后，别过了林白轩师伯和苏雨鸾师伯，我们再度踏上了行程。东隅师兄他们的消息，林白轩师伯说自会有人带回谷中，让我们不必忧心这些，同时，他还叮嘱我们行走在外，一定要当心，凡事三思而后行，切记不可以身犯险。
在途径长安的时候，因为桑榆师兄的谨慎小心，我们成功避开了狼牙兵的眼线。而在那一日一直面无表情的桑榆师兄，在这几天似乎也恢复了过来，精神也好了不少。
然而，死亡却并没有因此而放过剩下的人。
“你们是说，他们……去狼牙大营了？！”
那一日，发现少了几个人的桑榆师兄似乎很紧张，在仔细问过留下的几个同门之后，他们吞吞吐吐半天，终于还是告诉师兄，那几个人去了附近的狼牙营地。
“妙着的哥哥是跟着东隅师兄一起走的，所以……”
妙着和她哥哥妙棋是出身于一个围棋世家的一对兄妹，家中父母因为卷入官场纷争而被牵连，全家只留下了兄妹二人得以存活，而此时他们又恰好被师父王积薪所遇，便被带回谷中，拜入了万花谷。平日里虽然会有一些过去小姐公子的自持骄矜，但是为人不错，因而和同门相处也还算融洽。
只是哥哥妙棋的故去大大打击了妙着，这个本就好强的姑娘便一头脑热，要和狼牙鱼死网破。周围人劝阻不成，桑榆师兄的状态也不对劲，便只好由几人跟了去，防止她出什么意外。
“所有人一切要小心，救人为主，但是时刻谨记自身安全。”
在了解了所有事情之后，桑榆师兄冷静的这样安排道。因为知道妙着是打算去狼牙大营给对方下毒，因而他们大体的行事路线，桑榆师兄也多少能猜的出来。
然而，等到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妙着已经先行一步潜进去了。
“怎么能这么乱来！”
虽然如此责备其他几人，但是桑榆师兄仍然仔细安排了每个人的分工，准备先将妙着带回来，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说。因为狼牙大营守备森严，桑榆师兄将行动的小组分成了一组两个人，而我，则是跟着桑榆师兄一起行动的。
但是……我们还是失败了。在满是狼牙的军营之中，我们因为另一边同门的暴露，也同样暴露在了这群凶徒的面前。
没有一个人逃过去——除了我与桑榆师兄。
平日里我对花间游的修习，本就多于离经易道，因而在狼牙兵还没有完全被惊动的时候，我拉着桑榆师兄，从一个突破口逃了出去。桑榆师兄为了保护我，在突破的时候受了重伤，我带着桑榆师兄一路躲躲藏藏，最终还是摆脱了狼牙兵的追捕。
“桑榆师兄，不要睡过去！”
在一路狼狈的奔逃回到了先前的住地，确认四周安全之后，我急忙查看起了桑榆师兄的伤口。桑榆师兄因为流血过多，似乎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但他依旧制止了我的动作。
“杞梓……你靠近一点。”
桑榆师兄似乎连说话都吃力了起来。我虽然心中担心，想要先给师兄检查伤口，但师兄执意要我先靠过去，我终究还是依言俯下身——师兄一把抱住了我。
他的头靠在我的颈侧，用力的抱着我，呼吸时不时打在我的脖子上，他似乎想要说什么。
“……对……”
“什么？”
“对不起，杞梓。”
耳边桑榆师兄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随之而来的，是我胸口的一阵剧痛。
我不可思议的低下了头——在我的胸口，隐隐可以看到一把匕首。匕首的大半都已经没入了我的血肉之中，而握着匕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似乎还因为失血过多而无比虚弱的桑榆师兄。
我努力再度抬起头，眼前却也模糊了起来。
“……师兄……”
“是我没能救得了你们。”
我听到师兄这样说道。
“……对不起。”
伴随着最后的话语，我感受到了温热的液体溅到了我的面庞之上。我听到了师兄疯魔般的恣意大笑，而在我几乎已经无法思考的时候，师兄的笑声戛然而止。
“杞梓？”
“啊？”
听到桑榆师兄的声音，我蓦地惊醒过来。
方才正巧碰上桑榆师兄得空，我便想和桑榆师兄再下一局棋，看看这段日子是否有所进步。
只是不知为何，刚刚我似乎有一瞬间的走神……却完全想不起来为何而走神了。揉了揉太阳穴，我终究还是决定把这个问题先丢到一边。
“桑榆师兄，我们来下一局棋吧。”
我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桑榆师兄。而桑榆师兄也同样看着我，在片刻之后，他笑了起来。
“好，那便下一局。”
04.
我名杞梓，万花星弈门下。
我有一个秘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但是我知道，这个秘密谁都可以告诉，唯有一个人不行。
那就是桑榆师兄。
从拜入万花谷以来，我就一直在做一个梦。我梦见了我在万花的日子，梦见了我所喜欢着的桑榆师兄。
然而在那之后，我梦见了战乱，梦见了百姓流离失所，梦见了同门一个一个的拜别师门，奔赴天下。
我还梦见，我与同属一脉的同门一道出谷，跟随着东隅师兄和桑榆师兄，济世救人。
可是，我们的微薄之力，终究无法在这个乱世力挽狂澜。
东隅师兄的死去，桑榆师兄的改变，让我感到难过而无力，看着昔日的同门一个一个永久的沉寂于这乱世，我内心焦灼而痛苦，却无法改变。
终于，妙着为了给哥哥复仇而不管不顾的闯进狼牙大营的时候，身边剩下的同门为了救她，也都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和桑榆师兄一起行动的我，不知幸还是不幸，我们逃了出来。
我以为，我们能活下来——然而，我却被桑榆师兄杀死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桑榆师兄要杀了我？为什么在杀我的时候，桑榆师兄要说对不起？
但是，我想活下来，所以我隐瞒了这个秘密。
现实像我梦中那样发展着，我跟在桑榆师兄的身边。我也想过要救东隅师兄，但是我失败了。我以为是命运的不可更改，在几次尝试失败之后，我不得不放弃了改变的想法。
然而，在我带着桑榆师兄逃出狼牙大营之后，我在桑榆师兄让我靠过去的时候，有那个梦在先，我心下也有了警惕——在桑榆师兄动手之前，我先一步将手中事先准备的银针扎进了师兄的颈侧。
在桑榆师兄最后惊讶而意外的目光中，我站起身。
——我还是活了下来。
然而，这对我来说，却是诅咒的开始。那些不幸，如影随形般跟随着我，让我无论何时都无法安心入眠，整日都活在了担惊受怕之中。
作为唯一幸存的人，我最先还是选择了回到扬州。而此时，林师伯和苏师伯却都已不在扬州了。没有多作停留，我在留下消息之后，再度动身，开始打听起了师父的下落。
我不敢，也不愿意再去回想过去。我怕我会想起死去的那些同门，会想起，死在我手中的桑榆师兄。
然而，师父的下落却始终没有消息。而我在日复一日的奔波中，因为神经始终处于绷紧状态，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终究还是无法支撑下去了。
我最终还是决定回到万花谷。
回到万花之后，我终日神情恍惚的坐于棋盘之前。星弈一脉，除了失去消息的师父尚生死不明，一部分辞行之后再无回音的同门，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昔日热闹的棋院，此刻空荡荡，只剩下数百子，几盘棋……和我一人。
终究，只剩下我一人。
孙师伯似乎有来过，对我，他却也只是摇头。谷中留下的一些平日交好的同门，似乎也都曾前来探望过我，然而除了他们忧心忡忡的目光，我却丝毫不记得其他。
恍惚间，我似乎总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当初，我都梦见了什么。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在万花谷中苟延残喘着——直到那一日。
那一日，一位师姐带我去花海散心。在回到棋院时，我却似乎看到了棋院中，似乎又多了很多人，那些熟悉的面孔，似乎又再度出现在了那里——我又惊又喜，没有管身边师姐惊讶的唤我的名字，我快步走了进了棋院，刚想开口——
“桑榆师兄，我们来下一局棋吧。”
“……”
久远而熟悉无比的声音，那个稚嫩而熟悉的面孔。
我是……桑榆？
我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也一脸认真的看着我。
我知道，那个是过去的我。
所以说……那个时候的桑榆师兄，就是我吗？他是未来的我？他选择杀死我，是为了让我……不再变成他？
我到底是他，还是她？我杀死的到底是我，还是他？
我——到底是谁？
心底的声音不断的在问着，我在杞梓的不断问话中，终于回过了神来。
耳边似乎犹可以听见师姐的声音，我却无暇再顾及这些。
“好，那便下一局。”
我听见我这样说道。
我忍不住微笑起来。我知道，在这一刻，我已经下了决定。
我不能让这种死循环继续了。唯有终结我自己，我才能解脱。
杞梓……你的命运，将由我来结束。
万花谷的深处，老旧的墓碑之上，铭刻着清晰的“杞梓”二字。
那日从花海回到棋院，在棋院门口倒下的杞梓却再也未曾醒来。
自此，星弈一门，再无后人。
多年之后，战乱终于平息，万花谷之名也不复往日，在江湖之中销声匿迹。昔日百花盛开，四季如春的花谷，终究还是被掩埋在了茫茫的大雪之中——连同其中所有的过往，都被这皑皑的白雪，彻底埋葬。
尾声.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
……杞梓，对桑榆。
—FIN—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017年江苏高考作文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