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Episode 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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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铅灰色的云朵包围住整座城市的上空，流云紧紧闭合，云中滚过无声的闪电，在沉寂的城市地表隆隆褪去，又骤然合拢。
纷忙沉重的雨水斜斜落下，敲打在窗台上的雨音和风声，随着魔女的接近，会变得一阵比一阵激烈。
普通人类看不见魔女，在他们眼中，魔女造成的损害都会以自然灾害的形式表现出来，比如地震，海啸，风暴。
这场雨，只不过是灾难降临前的宁静罢了。
距离约定的一周已经过了四天，我们仍然寻不见秋山深樱的身影。
但是我们已经没有继续等待的时间了，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恐怕不出两天，魔女将会正面登陆这座城市。像这样超大型的魔女，已经不需要用结界来保护自身的存在。在它登陆的那一刻，就会以暴风般的速度瞬间将地表的文明归零。
就算让失踪人口上升到三位，也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小胜。”
“嗯？”
正半躺在床上看书的小胜，对于我的疑问难得心平气和的发出一个单音以示回应。
“小胜明天就要去职场体验了吧？选了哪里的事务所啊？”
“潮爆牛王的事务所。”
“唔……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我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至少在临走之前，把我的心情传达出去。
“小胜有去想过，关于未来的情景吗？”
“你突然问这个是想做什么？”
小胜放下手里看了一半的书，疑惑地转向了我。
“我想象过的哦。”我把笔放下，扳着手指开始说给他听。
“我从小就想象过，大概是初中那会儿的吧，小胜参加毕业典礼的样子。和小久还有其他我不认识的同学站在一起，你的家人也会一起来的，你拿着毕业证书，和大家一起在校门口合影。”
“然后你升上高中的样子，现在是雄英高中了对吧，为了实现梦想努力学习和训练。说不定还会收到女孩子的情书之类的，很多事情。”
“你高中毕业的时候，就会去知名的英雄事务所工作，慢慢的成长为很厉害的英雄。等你开了属于自己的事务所，从家里搬出去住的时候，光己阿姨表面上跟你吵吵闹闹，内心肯定把你当做她的骄傲。”
“然后，总有一天，你还会……”
“白痴，谁他妈要跟废久一起参加毕业典礼啊。”他凑过来伸手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力道却被放轻不少，“梦话留着睡着了再说吧。”
“会痛的啊……”我揉了揉有点泛红眉心，“收女孩子情书那段划掉，小胜那么凶，除了我以外，一定没有女孩子敢给你写情书的。”
“哈？你是欠揍吗！谁他妈要那种东西啊！小心我炸飞你！”虽然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凶，但是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他朝我递过来一个凶巴巴的眼神，捧起书又继续看了起来。
“小胜小胜。”我不死心地继续捋老虎屁股上的毛，“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想法是什么呢？”
“烦死了。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
“话多一些不好吗，有助于我们之间互相理解啊。”
“啧，谁要跟你互相理解啊，白痴。”看起来他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我缩回靠背椅上，独自面对着暖黄的灯光。
“我想象过……或者说，只要想到这样的场景，我就觉得很开心。如果我也能在那里面就好了。”
“想到也许还有可能存在这样的命运，我就真的觉得很高兴，哪怕只是存在于梦里也好，光是想想，都很令人高兴。”
“什么啊，什么叫‘存在于梦里’？”小胜直起身，一把丢下了书，语气低沉得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似的，“现在也是有可能的，你对自己就这么没自信？还是说，你对我就这么没自信？”
“我对小胜一直都很有自信。”我坐到他身旁，然后忍不住，真的是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只是对自己的命运没有什么自信。”
“对不起，小胜，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像样，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哪天我不在了，希望你可以记得我。”
“我才不要。”小胜示威似的朝我露出犬齿，在我看起来……更像一只龇牙咧嘴的大型猫科动物。
“想被本大爷记住的话，就好好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不然一转身立刻把你忘的一干二净。”
“噗……你是小学生吗……这么别扭。”我差点要笑出声，看着气急败坏的小野兽伸出爪子，然后使劲一拉把我扑倒在柔软的床垫上。
“你今天特别奇怪，虽然平时也好不到哪里去。”光影在那双鸽子血一样的眼眸里闪动，他盯紧了我，“说这么多有的没的，是不是又在背着我打算些什么事情？”
“没什么，只是做好了直面命运的准备吧。”我朝他微笑起来，“小胜，我还想问你一件事。”
“说。”
“小胜对于我的事情，是怎么看的呢？不是指魔法少女的事情，只是单单「花崎双叶」这个人的事情。”
“在小胜的眼中，是怎样看待我的呢？”
他沉默下来，连呼吸都显得突兀。我只能听见自己此刻紧张的心跳，比室外敲打着窗沿的雨音还要激烈。
“又蠢又笨，脑子不好使还喜欢想太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的开口，我简直怀疑他是故意埋汰我的，“连初中生的数学题都不会做，每次都要反复教半天。”
“个性也不怎么样，明明是不如我的个性，却每一次都擅自做主挡住我的路。”
“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没什么亮点的家伙，却成为魔法少女想要拯救世界，你说是不是笑死人了。”那双鲜红的眼睛靠近了我，小胜温热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明明只要跟在我后面就可以了，为什么总是想要挡在我的面前。”
太过分了，我明明有在好好努力……不管是数学题还是魔法少女……
“不过呢，就是这样一个家伙，平凡而又普通，扔到人群里一下子就找不到的那种人——”
他离我实在太近了，近到连我们的呼吸都是重叠在一起的。
“我却希望她不要缺席了她刚才假设里的那番关于我的未来。”
我闭上双眼，摸索着将手伸进他的掌心里，那只手在我握上去的时候像是被烫到了似的蜷缩了一下，继而十分用力回握住了我，十指相扣。
透过这个吻，我在恍然之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些永远抵达不了，却又闪烁着金色光芒的未来。
在与弥上築理和秋山深樱相遇之后，我曾想过「魔法少女」究竟意味着什么。
命运这个东西不是生来就注定的，而是一生所有大大小小的选择所累积起来的结果。
我会站在这里，会成为魔法少女，全部都是我一路走下来所达成的结果。
既然是自己的抉择，那就一定要贯彻到底，后悔这种东西就让它见鬼去吧。
我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呢。
我想宽恕曾经不够坚强的自己，以及不够善待自己的命运。
我也绝不饶恕那些试图摆布伤害他人的恶意，以及险些向这孤军奋战的黑暗低头的自己。
独自前去与这个世界的真相战斗是对的，我深信着这一点。就算打不过，我也还是魔法少女。我也不得不去保护大家。
或许这就是属于「花崎双叶」的个人英雄主义。
尽量不去惊醒房间里熟睡的小胜，我披上外衣，轻轻地跃上窗台。
这是魔女降临前的最后一夜，花崎双叶与爆豪胜己的分别。
*
“前辈，真的要这么做吗？”
我和弥上築理站在风眼的中心，四周的惊涛骇浪像是掀起海啸一般，而我们落脚的那块区域中央，却云淡风轻的宛如时间静止。
不过再这么发展下去也距离引发海啸不远了。
魔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靠近，其姿态如同无数的根连缀在浮空齿轮身上的树，我甚至可以看到它正一边缓慢旋转，一边在外围引起巨大的风暴。
面对这样的超大型魔女，单纯的物理攻击对它是不起作用的，只有使用消耗灵魂的魔法攻击才能对其造成伤害。
早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让弥上築理将她的技能——「增幅」作用到我身上，然后再使用我的技能「净化」，来消灭魔女。
至于能不能奏效，我也无法确定，只能放手一搏。
“築理。”
我转过身不去看她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说的话吗？”
“前辈……”
“「前辈，如果我在三分钟之内干掉这个魔女，你就跟我组队吧。」那时我就想，这个人怎么这么自大啊，把魔法少女当成什么了。”
回忆起弥上築理最初那副总是吊儿郎当没个正经的模样，好像也有那么几分怀念。
“以前我们也探讨过吧，关于如何制止「魔法少女最终都会魔女化」这个残酷轮回的命题，你当时是怎么说来着。想要制止这个轮回，就必须有人要做出牺牲。”
“凭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当然没办法做到，不过要是能让后辈在继续前行时有了先驱，这或许就是身为前辈的我的意义所在。不过以后说不定会有这样的人哦，把我们所有人都从魔女化的终焉里拯救出来的存在。”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前辈！不要去！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築理。”
我攥紧了手指，感受到手上那枚银色戒指所带来异物感，这是将自己性命委身于危险的契约之戒。从它出现那一天开始，这一刻迟早就会到来，我知道，弥上築理也知道。
“你说过的，要成为最强的魔法少女。这座城市还需要你，你还有非做不可的事情，你也不想让深樱回来的时候一个人面对孤零零的现实吧。”
“所以这一次，就交给我吧。我可是你们的前辈啊，哪有让后辈冲在前面的道理。”
我听到背后传来细小的，抑制不住的啜泣声。果然，这样的嘱托，对她来说，还是太沉重了吧。
但是没有别的办法，倘若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这么早就与她告别。
“要是我的灵魂宝石变成一片漆黑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我背对着她放出了屏障，「Rosetta Wall」在我手中猛涨了好几倍，达到了有史以来最为巨大的姿态。
“我不想变成那样悲伤的存在。虽然有过各种不好的，难过的事，但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是有很多想要守护的东西。”
寄托了全部希望的四叶草在接触到魔女的那一刻引发了四周相当强烈的能量波动，席卷而来的狂风瞬间吹散了笼罩多时的乌云，久违多时的璀璨星空再一次出现在眼前。我能感受到那一股力量，缓慢而又坚定的从圆心里扩散开来，而它所及之处，犹如洗涤了全部黑暗与邪恶一般令整个世界焕然一新。
而我的灵魂宝石却背道而驰，如同吸收了这全部的黑暗与邪恶一般，迎来了完全漆黑的终末。
“拜托啦，築理，这是现在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
在坠入黑暗的前一秒，我突然意识到，这一次，我终于实现了那个愿望。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Episode 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