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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螺旋的环【三】 ...

  •   〖10〗

      起初,他是锻造者的刀。

      锻造于平安年代的某一个小小锻刀铁屋。

      在一个刀匠五条国永的手中,诞生而出。

      他,懵懂的睁开了眼。

      穿着纤尘不染的雪华衣装,身披戴精美华贵的金甲耀饰,像一轮晨霞中徐徐升起的太阳。出现在因火光照亮暗橙杂乱的铁炉房里,被许多锻造师徒弟欣喜若狂的火热目光所拥簇着。

      他本能的咧开嘴微笑,眼睛新奇的四处张望,看清这一片他诞生的小小世界,以及为他诞生而献上祝福的人们。

      他是父亲刀匠倾尽心血最得意的作品,也是阴阳师眼中最为惊艳的存在。

      凡是能看见他的人都无一不赞叹那神迹般的样貌,如白雪银丝的头发,宛若朝阳璀璨夺目的金色瞳眸,纯粹无暇。

      他的父亲看不见他的存在,只能通过阴阳师的口述与描绘才能得知。

      但不妨碍对方喜爱着他,视他为子,以他为名的荣耀,将自己的名字赋予给他,让他获得【鹤丸国永】这一名字。

      不过,刀是不可能停留在一个地方的。

      作为五条家最高杰作的鹤丸国永被皇族知晓,便要求五条刀匠上供,相应的会赐予对方奖赏,比如荣华富贵、名留青史的荣光。

      五条国永本来挺高兴的,可是面对鹤丸国永要离开锻刀房的现实,他又忍不住自己惆怅不舍的心,颤颤巍巍的转过身来,不言不语。

      鹤丸仰头,看他因长期打铁而佝偻龙钟的背脊,伸了伸小手又缩回去了。

      即便他很想留下来,可是,幼小的刀灵是绝对不能离开本体刀的。

      他不得不跟着带走他本体的高官,努力蹬起小短腿,爬上高轿。

      鹤丸不由得回头,就看见了五条国永的同僚、鞘妆师、刀匠徒弟都跑了出来,站在门口依依不舍的为他挥手送行,还偶有忍不住哭泣泪流的……

      直到他们,变成路尽头的一个小小黑点,再也看不见了。

      那一瞬间,鹤丸突然很想跳下来跑回去的冲动。

      但他忍住了。

      *

      鹤丸国永成为本国领主的刀。

      本国领主非常的欣赏他,以他为宝,并把他藏在皇家珍品阁内,与精贵的名刀一起置放。鹤丸得以碰见遇上许多同时期的刀,和他们一起相伴玩乐,性格也变得活泼开朗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轮转,鹤丸滋长灵智,再加之有同伴身边,心性渐变豁达,活力四射,还常想鬼点子与刀灵们耍乐,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他还巧遇到了五条国永的师父,三条宗近所锻出誉为世间至美的太刀——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待他和善有礼,颇有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气质。虽然也会调皮玩笑的时候。但与他对比,还是截然不同。

      照他们的说法就是,如果他是动,对方就是静。

      如果他是太阳般的热烈,那么对方就像月亮一样的柔和。

      因这父亲的“师徒”关系,鹤丸经常过来找他,还有三条家的兄弟,跟他们一起笑,一起闹……

      直到,他们都被转交给其他人类手中,没再相聚过了。

      当鹤丸也准备更换下一任主人,迎接他的轿笼正搬过来时,身在皇家祠堂的最高点的三日月再没了微笑,那双稍许黯淡的弦月眼睛,透过他身后的天空,给鹤丸带来的感觉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鹤丸走前,回头看了看忍住挽留而止不住哭泣的小伙伴,看着他们含泪的笑脸带着某种祝福的含义,挥着手向他告别,然后笑着笑着,最后还是忍不住的背过身,偷偷抹眼泪……

      那一瞬间,鹤丸忽然想要冲过去拥抱大家的想法——

      但他忍住了。

      *

      这一次,鹤丸是武将平维茂的刀。

      平维茂为人豪迈,直爽,做事不惧任何艰难险阻,在战场上骁勇善战,威风凛凛,凌然超脱的风骨有种不愿被束缚的自由。

      这位武将自从得到他,就开始偏爱着他,总拿着他爱不释手,一直贴身带着他上战场。

      每每战后,他都要向手下将士们夸耀自己手中的鹤丸国永。回到军营里,他都会亲手用心给鹤丸国永做修缮保养工作。

      随着时间的变化,经历过战场上鲜血洗礼的鹤丸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灵力增涨,稚嫩的灵体蜕变一副俊朗灵秀的少年郎模样。

      鹤丸开心极了,开心到在平维茂面前展示并且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虽然对方听不见、也看不见,但不妨碍他对于平维茂表现出来的喜爱。

      是的,鹤丸很喜欢他,喜欢被平维茂带上战场出阵杀敌的时候,那狂风呜叫的滚滚沙尘,竭尽全力奔跑的马儿。

      每当这时候,鹤丸极其兴奋的扬起袖子,在战场上像只展翅高飞的白鹤飞奔起来,任由他的白被鲜艳黏稠的红所沾染。

      在平维茂挥舞的精湛刀术下,鹤丸国永可以轻而易举的刺破盔甲,置身于人类柔软的□□中,温暖舒.爽得让刀灵震颤!

      鹤丸国永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他喜欢着震耳欲聋、斗志昂扬的号角鼓声。喜欢战士们披坚执锐、奋不顾身的拼命战斗。

      喜欢冰冷锋利的刀枪薙箭,凌然刺破敌人的肉身,相互撞击在一起的激烈。

      喜欢看到敌人被杀死、砍下头颅时而露出的惊惶畏惧。

      喜欢平维茂携着他,获得战争胜利时恣意豪爽的哈哈大笑。

      喜欢自由的风沙,狂暴的雷雨,喜欢在战场上被人尽情潇洒的挥舞,沐浴在鲜红血雨中,淋漓畅快得想要大叫的究极愉快的感觉!

      他热爱着战斗,享受着战场,欢喜着自己被平维茂随身不离手的携带。更高兴着自己在每一次战场上的厮杀,都被武将尽情的使用着他,发挥着自己的用处!

      可是,这种事并不长久。

      平维茂再怎么厉害,也还是抵不过人心的可怕。

      鹤丸国永亲眼看见一把刀从平维茂毫无预防的背脊,刺穿而出。他的血、他的肉、他与敌人一样的红热、久久弥留在鹤丸国永的本体上,让鹤丸感觉非常的难受。

      看着平维茂痛苦的死去,那个背叛信任、刺穿武将的部下浑身颤栗,几近脱水一般的跌倒在地,过分挣扎后的扭曲蔓延了他那张鼻涕横流的脸。

      他大喘着气平复激荡的胸膛,若摆脱罪证般的丢下凶器,再趁着群龙无首的混乱,叛敌加入,并将平维茂尸下的鹤丸国永给悄悄带走。

      鹤丸顺着本体牵连着走,他转头,看看被敌人一脚脚践踏着死去的平维茂……看着他不能睁开眼睛了,也不能站起来杀敌了,也再也不能哈哈大笑的夸奖着他了……

      那一瞬间,鹤丸的眼睛很酸、很酸,突然很想跑过去抱着他……想要叫醒他……

      但他没有。

      *

      经过反叛者的手,鹤丸国永变成一个贵族手中的刀。

      这个贵族是他见过最丑的一个,贼眉鼠眼的,留着小山羊胡,小眼睛瞅啥都看谁不顺眼。

      他掂量着鹤丸国永的本体,随便扔过某个下属。

      在听闻武将死去的消息,贵族大声夸赞跪下的人做得好,摇摇手让下属将准备好的赏赐扔到对方面前去。

      背叛者一脸感激涕零,连连磕头,慌里慌张又忘乎其形的,捡起地上的钱财。

      他也压根就没有发现到贵族给身边的下属使了个眼色,后者慢慢拔刀的举动。

      这样如此阴险毒辣、会耍阴谋的人,怎么会让一个隐患出现自己的身边。

      再说了,没有什么会比不会说话的尸体更保险了。

      刀光一瞬,人头落地。

      鹤丸国永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那鲜红的液体从无头的躯壳蔓延而出,一点点漫过木板,爬到他的脚底下,又被浇灌的清水大量冲刷,和着污浊的腥液,埋进此处盛开着绚丽灿烂的紫阳花的泥土里。

      贵族捻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走开。

      至于鹤丸的本体,贵族让下属去扔到某个尘埃堆满的仓库里了。

      为此,鹤丸还特地光明正大的踹了那个贵族一脚,让对方直接接触大地母亲来个亲密的孝子贤孙。

      只是普通人看不见物灵的贵族当场扑街。

      他抬起流鼻血的脸,先是疑神疑鬼的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就气急的爬起来,抓抓最近的下属就是一顿打骂问候。

      挥挥衣袖走掉的鹤丸,大摇大摆的到自己的位置去。他不嫌弃这里脏,扫开附近的蜘蛛网后,直接坐在破铁箱子上,吊儿郎当的半躺着翘腿,跟仓库里夜间小生物和初有灵智的付丧神们打了声招呼。然后,慢慢的,就与他们混熟了。

      虽然被关在暗无天日、满是脏兮兮的小黑屋里,但鹤丸依旧精神十足,眉飞舞色的跟新认识小朋友讲讲他在外面经历的各种各样的人以及与刺激战场的冒险故事。神情激动时还会被飘扬的灰尘呛得连打了几个喷嚏,给他们闹了个不少的小笑话。

      不过说起他喜欢的那些之前相处的人时,他也会不由自主的柔和起来,说话间也会透露一些怀念的味道。然后,在所有事物生灵都在沉眠之际,他会坐卧在尘堆的箱子,独自仰望着,高窗外面乌云漫迷的黑夜。

      ……

      *

      他是一把刀,也是一件可以交易的物件。

      他经常被作为礼物,转手于许多的人之间游走……

      直到,他成为了一个安达氏贵族的刀。

      这个人,跟他见过的其他人类不一样。

      不是因为,他能看见他。

      而是因为,对方把他当作一个人来看待,而不是一把鹤丸国永的刀灵。

      安达贞泰喜欢他,会带着他上战场,但更多的时候是带他去各个地方游玩。

      听人间曲,享人间乐。或是林间骑马,望鸟雀、赏自然,分享民间故事与见闻,讲讲逗人开心的笑话。

      他说他自己爱好和平,不喜欢战争。

      因为战争会给许许多多的人带来不幸的灾难,衍生出无数的仇恨和黑暗的血腥。

      贞泰带他去游山玩水的同时,告诉他生命的珍贵性。

      告诉他应该怎么样去观察那波光粼粼的池塘边上,水虿是如何蜕变成翠绿灵动的蜻蜓。

      提醒他去看着露珠在光照下蒸散,蜜蜂是如何在绚烂多彩的花丛中通过吸吮采蜜播散花粉种子。

      贞泰还会让他去挑选花种,教他去怎么种植自己的花。

      贞泰对他很好,就像对他的家人一样的好。

      这种感受,是前所未有的。

      让鹤丸非常的新奇,也非常的有趣。

      他在贞泰的影响下学会了好多的东西,学会了鉴别各种植物花种,学会了琴瑟书画耍剑舞,也学会了厨房烹饪……

      ……虽然他是没办法享受食物啦。

      他也是看贞泰在炕前埋头端着碗、吃得香、竖起拇指连连称赞的份上,才勉强去学的。

      而且,如果他不做的话,贞泰就会像小姑娘似的委屈巴巴的咬着手帕,垮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猛男落泪,鼻涕横流。完全损毁他的形象。

      总之,在贞泰教他怎么学习做人的这段时间里,比他想象中、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还要有趣。

      他能感知到时间的流逝,能感觉到无数事物与存在沿着原本的命轨逐步发展更替。也意识到生命在人世间诞生的独特性。

      亦无比清晰的感觉到他自己被人当作成生命存在的惊喜以及莫大的触动。

      可是,这个给他带来无数感触的人。

      跟所有的普通人一样……

      完全抵抗不了死神的邀请。

      贞泰死了。

      与他所期盼的和平,一同逝去了。

      贞泰袭着雪白的寿衣,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高洁的白菊纯白无垢,铺满了整个老柩。

      贞泰生前待人友好,几乎,与安达亲近的所有人都来齐了,唉声叹息的,难过哭声的,接连不断。贞泰的家室也跪趴在灵柩上面,哭的不能自已。

      他们哀悼的同时,决议把鹤丸国永作为陪葬品,放在贞泰的双手之间。也让那些贞泰所喜爱的事物,都与他埋葬一起。

      鹤丸什么话也没有,安安静静的跨进老柩里,紧贴着贞泰僵硬的尸躯,蜷缩着躺下。

      他看着贞泰的脸,青白冰冷,但面容宁和安详,仿佛在做什么美梦般,睡着了。

      也是呢,贞泰死前,并不会表现出对死亡的害怕。

      他也看透了生死离别,对于自身的终结也只是深表遗憾而已。

      还说什么可惜,以后再也不能跟他一起去游玩了,也不能再教他东西了。

      贞泰还曾说,万物皆有灵性,意味着自有思维的逻辑。他也是为了满足自己好奇心的私欲,教他许多东西。为的是,看他,看鹤丸国永这把刀,是否能学会感情?是否像人类一样,是否能拥有『心』?

      鹤丸听到他真实曝露的内白,一点都不在意,只是问他有答案了吗?

      贞泰笑了,回答有。还说好在自己还没教会他人类最重要的情感。

      鹤丸不解贞泰的庆幸,去询问。

      贞泰说,因为担心鹤丸理解到人类最重要的情感之后,会在某一天失去了它……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让鹤丸知道什么是人类最重要的爱。

      因为这个东西,对拥有漫长时间的神明来说,可能是慢性自杀的毒药。

      灵柩盖上了棺木,人们用锤子一下又一下的把钉子盯牢棺木。

      鹤丸听着震响的咚咚声,感觉到灵柩被抬起,被放下。沙粒泥土被人们一铲又一铲地填埋在上面。直到声音越来越小,一切都变得寂静又漆黑无边。

      贞泰…会不会怕黑呀?

      鹤丸想到贞泰教给他的那些小曲,张了张口,声颤唱得断断续续的……

      这无限拉长的时间,令人窒息而死的空间,逐渐腐烂的死寂,无穷无尽的黑暗与寂寞,让鹤丸有那么一刻————想要贞泰活过来,陪他说说话。

      *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醒来的时候,已沦为盗墓者的刀。

      那些盗墓的人破坏了地下长眠的宁静,行同狗彘的挖开泥土,捣毁陵墓,撬开安达氏的棺木。贪婪无比的搜刮所有有价值的财宝藏品,还粗鲁暴行的掰开贞泰裸黄的手骨,捞起鹤丸国永,塞进鼓鼓囔囔的麻袋里。

      刚苏醒的鹤丸被盗贼的火把给刺痛了眼,他没有办法阻止,也不能让自己离本体太远。他不得不与浑身只剩下白骨的贞泰分开,爬出寿枋,神情有些恍惚的重新踏上久违的土地,看着四周荒无人烟的迷雾森林。

      那些聚敛无厌、卑鄙龌龊的盗墓者呀,龇牙嬉笑的扛起一袋袋陪葬品,骑上马,连盗窃的墓都不肯去复原。一张张粗犷难懂的口音嘴巴中吹着痞里痞气的口哨,与路过草从里的几许鸣音,相间契合。

      也许是今夜的风太过迷离,也许是前面盗墓人举的火把太过刺眼,鹤丸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很涩、很酸,让他忍不住偏过头来,无意识的追逐到狼藉一片的墓地,以及曝露在外面的尸骨……而贞泰那空荡荡的骷髅眼睛,正对着他的方向,如同活人一样,目送着——他的离开。

      那一瞬间,鹤丸差一点就要有拔刀相向的冲动了。他攥紧了拳头,又松了松,仰起头来 ,牵起嘴边的一抹荒凉寡漠的笑,刀灵泛光的俊脸宛若折纸褶皱般艰难的吞下难咽的苦楚。

      说实在话,他确实有点生气了。

      他生气那些卑劣不讲理的盗墓人。也生气自己那种一直被转送、被掳走的命运…更是生气对命运束手无策、坐以待毙的自己……

      ——因为到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就算他做出来了,又如何?

      他的命运不也是一样,什么都无法改变。

      因为他是刀。

      是被人挥动使用的武器。

      他被创造出来的意义就是收割人的性命,饮血噬肉,伴随着死亡的恶运。

      他是毁灭生命的罪恶,也是杀戮的存在。

      并不是贞泰眼里,是可以理解生命、拥有感情的存在。

      他因人而存,亦因人而弃。

      即便被转手,被使用,被埋葬,被收藏,被抛弃……

      这些都是他——作为刀剑的命运。

      即便没有那些盗墓人,还会有下一批人的出现,将他带走……

      这是命中注定的,也是历史的进程。

      *

      鹤丸拖着步伐,承受着那一股不可抗拒的牵引力,埋头跟随着盗墓者。那双遮掩在银白发丝下的金色瞳眸,仿佛是掺进了漫长时间的残忍无休的磨损,再无初生的干净与纯粹……就像是一颗逐渐黯淡、裂开细小裂隙的宝珠,被扔进污浊肮脏的泥潭之中,与之融入,汇为一体黑暗的晦涩。

      咔咔——喀嚓——

      耳畔忽然响起似崩破玻璃的刺音。

      鹤丸微蹙,颇感奇怪的回头,便看见空气扭曲成漩涡状,还凭空的裂出一条隙黑的洞来。

      那洞神秘又漆黑的看不出什么,突然间,一只属于女性纤白柔美的手从中冒出来,直截了当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找到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鹤丸黯淡的金色瞳眸,生起了一丝波澜,亮出一星光点。他看见那条隙黑的裂洞越来越大,崩碎的越来越多。很快的,他看见一个如同寒雪中凌然绽放红梅的美丽女子。

      “真是……”

      身着羽织墨衣的美丽女子开阖着冰冷的语气,那双瑰丽奇特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后,便目光越过望向前方。从内而出的金红色火焰,宛若晨光虹霞的艳美,却又危险的有着摧山搅海般龙卷飓风的能力,越过他的两旁,将周边环境所有的一切都燃烧起来!

      “一不留神的事情。”

      背后传来的无数个尖锐刺耳的叫喊声,就像是厉鬼承受烈火地狱般凄惨,又似道尽途穷的刽子手想要鱼死网破的凶狠,让鹤丸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那个企图侵:占他身体的敌人发出诅咒恶毒的魔音,其爆发出来的阴狠狠的攻击手段,被黑发女人漠冷又轻描淡写的烧成灰烬,把针对自己的危险攻击给无效化。许是发现踢到铁板、意识到不妙的敌人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审神者给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虚幻崩坏的光景,鹤丸看着熊熊烈火烧毁掉构筑所有发生过一切的真实,看着贞泰的骷髅在火舌噬焚下逐渐烟消云散。

      记忆涌流,溯洄从之。

      他看到了记忆洪流的光景。

      那是经过了无数人的手,沿途了无数的地方,暂居过神社,停留于乡野,从织田、伊达,乃至皇室等等,成为名留青史的刀。

      千年光影的故事,凝聚成亘古绵长的沉淀,让他见证到时代的变迁,让他承载了厚重记忆所叠加而成的寂寥无边,也让他所发生的一切,皆已成为如今的历史。

      那是他的过去。

      也是他噩梦复返的因。

      就如,历史上所记载的。

      鹤丸国永的一生,都在漂泊无定,居无定所。

      而他的软弱在于此,让摸不透打不着的敌人成功设陷,使之自己深缠过往的回忆难以清醒,造就了需要审神者出手救助的局面。

      “别想太多。”

      冰凉丝冷的雨滴打醒了他,鹤丸坐在不知何处的湖边草坪中,恍若隔世的看着眼前的审神者。她面容静穆,持着红伞向他倾倒,遮住滂沱大雨,予他庇佑。白软的纤手抚上他的脸,仿若温柔的神女,安抚着他彷徨无措的灵魂。

      “我不会再让你流浪的。”

      “本丸就是你的家,你的归宿。你的伙伴都会在你的身边。你不是一个人……我也不会让你变成孤单一个。”

      “所以,别再害怕什么。”

      “我会在你的身边。鹤丸。”

      审神者沉静而轻的声音,像是在对他承诺。

      鹤丸无意识的睁大眼,内心如同磅礴大雨淅淅沥沥拍打原本安寂无波的湖泊而荡起了圈圈涟漪,触破他的狂、他的壳,使得他牵引出心底里奇痒而异的莫名想法,一丝丝,一缕缕,形成呼之欲出又自我抑制的话语。

      “那……在主公眼里,我是谁?”

      “在你的心里……我,是什么样的存在?”

      鹤丸说话音稍顿 ,又小心翼翼的放轻,生怕会惊破了某种幻镜一般,日轮明丽的金瞳紧紧盯着审神者沉静的脸,试图找出他最想期盼最残酷的现实,来粉碎他刚刚诞生出来的奇怪心思。

      审神者的手微顿,继而撩开他的银发,抚上他的耳。

      “在我眼里,你是你。”

      “是鹤丸国永中的独一无二,单独的个体。”

      啊……
      原来…她是注意到了吗。
      鹤丸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生怕自己砰砰剧烈跳动的心脏会被对方发现。

      耳朵突然一阵刺痛,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所扎破。
      鹤丸本能的抬手摸耳,在这之前,摸脸又摸耳朵的审神者收回手来,微帘眼睑,神色平静自若。

      “因而,我不会把你当成以前的鹤丸国永。”

      “你也……不是他。”

      原来,她一直都很清楚。
      一直清醒着,一直痛苦着……

      鹤丸沉住胸腔内波涛汹涌的情绪,沉凝的盯着审神者已无波无动的眼睛,自知不能再挑这种话题来了。于是乎,他转移注意力好奇耳穿的物品,借本体的刀面侧过来一瞧,是他之前欢喜的空间储物。如今变成了耳坠型的金琉璃珠羽毛。

      “这是?”他问。

      “这是独属于你的礼物。”审神者说。

      鹤丸的眼睛顿时发光,如同天日般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鹤丸不确定问:“送我了?”

      审神者应:“嗯。”

      鹤丸怕她反悔。“你还会再拿走吗?”

      审神者摇头。 “不会。”

      鹤丸欢喜的一边手指转着耳坠,一边听审神者

      加工过的耳坠功能。这东西现在不仅仅是单纯的储物了,它既能增益他的灵力,也能抵御所有精神类污染类的攻击等……最后,鹤丸着重注意到这耳坠还能自动绑定他的灵魂,一旦他的灵魂涉及到什么致命地步,还会自动保住他的灵魂什么的。——搞得特别的认真谨慎,可见她对他还是挺上心的。

      如此被人这么关心,这么重视,搞得他内心的渴求感快要压不住了,好想再进一步……好想要再更多……

      不过嘛……

      她似乎是真的对他无意。

      但是——

      鹤丸的指腹轻触羽的柔软,不在意雨丝的凉意而舒卷坐姿,单手撑颌,静静的看着审神者打开多功能通讯与本丸的伙伴们联系,心情异常的宁和愉快,忍不住在唇边含起了内心的笑意。

      他可要认真了哦。

      至于前任什么的,他可不在意这些。

      那都是过去的事,过去都那么痛苦,就干脆扔了吧。何必还牵牵挂挂呢。

      他要的是现在,未来——

      要的是她的心,是他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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