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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改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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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和殿中一片久久的寂静,因为高位上那决定万人生死的尊贵之人不说话,而旁人自然不会催促,殿中便陷入久久的一片寂静中。
不是没有人注意到那位九五至尊身上的颤抖的,然而哪怕是他身边最贴心的太监,也只以为他是为着能将阶下的美人收入后宫而激动。
坤和宫中久久的冷场,以至于阶下站着的少女贝齿微咬着唇,在众人的注视下,神态是宛如暴风雨中细弱不堪的花苞一般脆弱的苍白,只让人生出想要将她搂入怀中,细细安抚的冲动。
这沉默持续得太久了,阶上的太后都有些看得不忍心了,知道皇帝使出的何种手段威胁莹儿的她,只以为皇帝又是借此表示对她的不满,或者要磋磨莹儿的几分气性,让她想明白心甘情愿地跟随他。
然而毕竟是自身看护长大,从小便如珠如宝养护的孩子,哪怕知道她护不了莹儿几次,元太后忍耐不住看着少女便在自己面前受辱。
“皇儿……”
元太后忍耐住自己的满腹怨气,不轻不重地出声提醒。
没有任何人会怀疑皇帝会留下卫莹的牌子,因此这番冷场在众人眼中却是众生各异,每个人都品出了其中不同的意味。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下一刻,那沉默坐在皇位之上的男人,从秀女们进来便魂不守舍地盯着阶下站着的少女,宛如色中饿鬼地一直没有将视线移开。一般开口,却是说出了让众人都大吃一惊的话。
“朕的身子有些乏了,这选秀便到这里,下午再继续吧。”
这算什么?难不成陛下还就是好“吃不到嘴里最好”这一口吗?
这一刻,哪怕是皇后,都觉得她旁边坐着的九五至尊荒唐得有几分可笑,而这就是想让人提心吊胆的玩弄,更是过分得有些不像话了。
他再怎么荒唐,也应该看看场合,这种把戏要玩,也要先把人要进后宫,关上门来方才再慢慢来。如今还是坤和宫中,便说出这般荒唐的只为了满足他玩弄之心的话语,难道他以为坤和宫中这一大伙人都是陪他担演丑角的戏子吗?
连皇后都是这般反应,更不用提那本来就一心惦念着少女,对皇帝积蓄了一腔不满的太后了。
“皇帝。”
说出这话时,元安帝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太后是真正地动怒了。
“哀家下午还要礼佛,这宫里为了筹备这半天的选秀,已经花了一个月的功夫。”
后面的指责话语在那一身着龙袍之人转过眼望来时,被太后强行忍下。
她终究是不能护着莹儿一辈子,进了皇帝的后宫,日后莹儿的一辈子被掌控在这个男人身上。
今日她的话若是有半分过分,她这个孑然一身的太后自然没什么可怕,毕竟皇帝以孝闻名,至少还不敢拿她如何,然而若是让皇帝把气都撒在莹儿身上,想到这里,太后语气强忍着一转,却是违心地强忍着心中愤怒地说道。
“哀家看卫氏女娴良淑德,就留了她的牌子吧。皇儿若是乏了,不妨就先留几个看好的,接下来由哀家和皇后来选几个充备后宫吧。“
这一番话可谓是尽职尽责,完全展示了自己的毫无私心,按太后想来,让元安帝先选几个,也是妨着他看好的几个不会被落下。
这一番话于公于私都是再公正不过的了,便连皇后,也寻不出太后这一番话里的一点私心,可想而知太后确实是被逼急了,为了她的侄女,哪怕这般服软的话都不在意地说出来了。
皇后若有所思地望着阶下的少女,却是在想着这位真进了后宫,只怕本来就不平静的后宫中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了,这回的大戏倒是好看,便连太后都掺和了进来,也不知道宫里那位美艳扬名的王贵妃看着这位的模样,又会生出怎样的幺蛾子……
“不留。”
元安帝嗓音中略微透露出低沉的沙哑,暗示着他并不美好的心情。
然而坤和宫中的每个人,在听到他这句话时心情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
阶下的秀女们无论是选中的,还是没有被选中的,此时都惴惴不安地想到,难怪说帝王心易变,这般捉摸不透,前一会儿还挟人的家眷,逼人进宫参加选秀,这一会儿就弃之如履了。
秀女中没有一个人在看了少女的样子时,还有底气和自己来一番比评。
在每个心存不甘的秀女望到卫莹容颜的那一刻,哪怕是再狂妄自大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连这般让身为女子的她们都不由看入迷的美人,除非帝王真的是个瞎子,不然这样的人物在面前,若是他没有起将她收入后宫的心思,她们都会觉得这个帝王只怕不是个男人。
因此她们心中对于谣言的不信早在见到传说中的卫家小姐那一刻早已完全烟消云散,如今再听到帝王的这番话,却是没人敢起半分幸灾乐祸的心思,连她们也不自觉地对站在殿中的这位少女抱以哪怕是自己也不愿承认的同情与叹息。
作为陪伴了这个男人十数年,便连他的一言一行她都要仔细揣摩,日思夜想的皇后,心中的惊讶更是不必阶下的那些秀女们小。
她自然听出了元安帝的这番话不是玩笑,然而不是玩笑的话,然而哪怕这世上真的有狼能改得了吃肉,还有东西能改得了陛下爱美色的性子?
望着阶下楚楚动人的美人,皇后自己心里都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和急切心思。
这样的人,哪怕是放在眼前洗洗眼睛,也比她早就看厌,看恶心的一群后宫嫔妃要赏心悦目得多。
对着这样的美人,哪怕是心里理智地存了要弄死的心思。皇后也觉得哪怕是做个物件天天看着,也要让她心态平和得多
想到在少女入宫后,将会和众多嫔妃一起怯生生地叫她姐姐,如同幼猫似地会逐渐信赖于她,让她如同宠爱孩子一般地抱入怀中,让她的指尖穿过他鸦青色的秀发,然后满怀着不甘地带着哀求柔软黑瞳地死去。
想到这一幕再无实现的可能,纵使理智告诉她这是一件再好不过的好事,皇后心中也生不出一丝轻松来。
而在那一刻,皇后甚至对坐在她旁边冰冷说出拒绝的男人生出她从未想到过的一丝荒唐怨恨来。
他固有四海,他眷恋美色,这些作为皇后的她都可以无动于衷,不忿不怨,尽心当好他后宫中最好的贤内助,然而凭什么他一生下来就是太子,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拥有这一切,拥有她从来不能得到的珍品和美人?而她却连再看一眼,都近乎于不可能。
这丝向来是对于那男人身边其他女子的怨恨,今日却前所未有地转移到了那男人身上。
元安帝自然无暇注意来自他身边端坐皇后对他的一丝敌意,在终于把那话说出去后,他也明白自己至少在这选秀中再无改口的可能。
在心中一块压下的大石终于落下后,死性难改的他仍是不能抑制地,再贪婪不过地把视线停留在少女清丽得只让人联想到开春暖阳的面容之上。
甚至在说出那句话之后,身体中的恐惧逐渐被一种最为直接的本能按压下去,甚至让他对自己如此轻易地说出这个决定生出一丝淡淡的悔意来。
然而这悔意终于被他头脑中终于苏醒过来的神智强压了下去。
美人再好,可惜恶鬼难缠。
毕竟没有什么能够比得起自己的性命重要。
在联想到民间诸多关于恶鬼报复的风闻时,元安帝只能勉强按耐住自己又想反悔改口的话语。
毕竟只要他一日在皇位之上,他就有大把的精力和年岁来享受取之不尽,自动送上门的美人。
何必为了一个美人而冒上可能惹上恶鬼的风险呢?
不过,他应该是再也遇不到有她这般姿色容颜的美人了。
元安帝喉间移动,然而在想到梦中那些可怕的场景,还是勉强地把要说出口的话收回去。
太后却是硬生生地被他这般无赖之举气笑了。
“皇帝确实不留卫家女的牌子了?”
元安帝心情不好,毕竟送上门的美人在眼前溜走的体验自然不会太美妙,他此时也没心思和太后表演那套母慈字孝的一套。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得到,他紧贴不放的眼神仍是寸步不离那阶下的少女身上。
“陛下。”
在听到君王这句话时,她不是不喜悦的,可是她固然逃脱了君王的命运,可她的兄长呢?
阶下一直以沉默示人的少女抬起了头,她柔软的黑眸宛如盛着一泉温软湖水,涟滟着足以让任何人心软和对她予取予求的朦胧哀求光泽,像是垂死而只依赖他一人的幼兽,帝王怔愣住,一时竟难以开口说出一个字。
明知不该对她做出任何承诺,仿佛鬼使神差,又仿佛难以抵挡地一般,元安帝只能开口说道。
“我会让何辞秉公行事的。”
何辞,朝野有名的公正无比的何大人?
少女终于露出了入殿来第一个真心的笑意,不过一眼,那柔和清丽的笑意便勾走了元安帝的全部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