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石溪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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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溪篇二
“洞前有石，莹白如玉，名为白堤，留有青菏散人墨书。——《央水国志·越志》
落月如灯，天色将明，星星流萤逐暗舟，渺渺玉人揭银灯·····
但见三千流光飘出美人玉手中的薄纸灯，恰似清辉皓宇间的渺渺银仙，却是万般多情，仍恋恋不舍那玄衣遣心。
远观君子，若披一袭银白袍，引得众人痴痴驻足，不忍打扰，心生欢喜，
天下第一君，第一绝色，这等容颜哪怕是神君相里若亦比不上吧······
徒逍逍亦是凝睇，不由哑然失笑，流萤灯，青菏白氏竟质性自然，心慕山水到此般地步，还真是有些奇妙······
只见白美人俯首作揖，一举一动间风雅到无可挑剔，郎朗诵吟道，
“天地自行，日月自明，星辰自序，禽兽自生······”
“青菏白氏素爱此鄙陋道，仙友见笑。”
众人皆自哂，许流萤以为灯兮，煎露水以为茶，青菏风雅，天下谁人不识？
仙门六道，唯青菏白氏长居石溪，远去尘嚣，其弟子便染得一身苍山央水色，天赐一双清秀灵澈的瞳子，琴棋书画诗酒茶妙手通，无一家有他如此风雅······
便见垂星洞前，莹白如玉的白堤石上有字，恰似清风出袖，明月入怀，正书着——
“身居幽谷，心怀天下。”
仙门四国，皆承过青菏白氏的药石之恩，故而其弟子广受尊敬，所至之处，莫不作揖行礼，敬称一句“白先生”。
白先生方定好一尾柏木舟，便被一毛绒绒物什便断了前路。
众人定睛一看，才觉是一双相偎白鹿，年长风姿俊硕，年幼懦弱柔怯，赏心悦目得很。
白鹿亲昵地蹭蹭白雪奴，似是爱撒娇的小孩求着糖吃，它银角似月满荆枝，胸前丹心一许，故而得名“朱心白鹿”。
于此还有一桩奇闻：相传，有异人白氏，仙风道骨，欲遁入山林，了却尘缘。
东越帝闻其美名，遂召白氏，官拜卿相。
异人便黄粱一梦，化身白鹿，流连青崖，安然自在，却步遇仙人棋。
唯见山中老仙执棋，幽幽一声叹道：“心归帝乡者，可活。”
异人遂醒，惊梦成真，便化白鹿，隐深山。
越帝闻之，怒甚，下令道一日不见异人，斩千百罪臣。千百臣子遂命丧！
异人不忍，乘流云徙帝乡，忽逢帝宴于冰池，一见白鹿依稀，冬雪遽融，
二见素颜如斯，顾盼清辉，步步生青荷，
三见越帝茫茫然，惊叹神人矣。
从此，白衣卿相，平步青云。
从此，身在帝乡，心归青崖。
野史亦有云，东越有相，暮春者，咳血三升，血溅胸口，白氏殁。
越帝恸泣，举国皆殇。
青菏散人闻之，便拟“青荷白鹿”为家纹，取异人于冰池宴上“白鹿亭亭，步步青荷”之隽影，只为令其弟子谨记家训——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吾青菏白氏，不羁于生死祸福，不屑于兴衰荣辱，只听凭此心，率性而为，只随心而活，天命风流······
且见白美人玉指轻抚幼鹿的脑袋，小鹿便舒服得颤动耳朵，他低低一笑道，
“同娘亲一块儿来了吗？真乖······”
他笑笑，默许了它撒娇，又低身敛裳，许它眠于怀中，似雪绒团的小白鹿，便亲昵地舔舐着颊上梨涡，
一时间，他清眸微弯，温柔似水，“哈哈哈，别闹，别闹······”
笑音低沉，极富有磁性，听得人心中是酥酥麻麻的痒，
白凡满是羡慕，兴奋地摇晃着小屁股，呜呜呜······甚美甚美甚美！
除了师父，小师叔便是他天底下第一喜欢的人！比蘋草青团还喜欢十倍！不，百倍！
白凡不知，竟有人与他心中所想如出一辙，只听一声惊呼唐突道，
“子，真谪仙人也！”
原来是怀安王氏的王翱，北齐神武王，他涨得满面通红，支吾许久，方才吐露真言，
“若····若·········”
“若······有人说仙友配不上‘小神君’这一美名，那他定是有眼无珠了！”
只见少年郎身着一袭大圆领红袍，浴火凤凰翱翔于他胸前，似一经红日照耀，便欲直冲云霄，凤于九天而去。那黑亮如缎的墨发皆裹在直至眉际的乌纱网巾下，剑眉星目，器宇不凡。
自是公子王孙，簪缨世家，意气风发，华贵不能言，如今却为白雪奴弃了骄矜，真心大动，
“若是‘小神君’不嫌小王粗陋短浅，小王愿助您拔得这次天谳试头筹，登上那狱官之位！”
小王爷红透了脸，激动万分地上前，便要将美人玉手一握。
白雪奴却神情淡淡，一挥谪仙玄袖，不留痕迹地将小王爷的手退了回去。
王翱却仍未放弃，眸光炯炯，似火凤袖朝天一振道，
“昔日有神君相里若德服天下，立典狱司，任狱官，书《仙妖律》，一举定四海沉浮。今日当有你小神君两袖一挥，临狱官位，掌典狱司，一朝令天下皆尊！”
“请小神君务必为天下众生入世，力挽仙门六道之颓势，复我正道之兴！”
小王爷眸光炙热，赤诚万分，似是要将冰肌玉骨的白美人热化，融化成一汪春暖柔水。
他打心底里相信，自己如此恳切，小神君一定会答应！
可白美人神情淡淡，依旧是清风凉月，尘埃不染，一声沉吟道，
“雪奴不愿。”
王翱不免大失所望，全身如置寒渊，冰冷刺骨，为何会被拒绝，难道是小神君懦弱怕事，不愿沾染是非？
他探询眸光正遇上白美人淡然浅眸，便肯定了八/九分，不由怒急攻心，大声叱责道，
“生是仙门人，死是仙门鬼！我们身为正道，便理应为仙门之荣耀付出一生，不然有何资格被称仙门六道人？！”
小王爷神色愈发癫狂，一掌拍上壮阔胸膛，衣上所绣火凤登时活了，欲翱翔九天去，却又恋恋不舍相偎在王翱颈旁，泣下殇情血泪来。
霎时间，他那袭红袍燃起熊熊烈焰来，恰似拖曳而开的凤凰尾羽，软红光中涌虹霞。
众仙皆一惊，凤凰霓裳，举世无双······
相传，上古不老龙神遗下一味人间血脉，只要他们在及冠之年，以华池神水洗濯身子，跪求上苍赐福，便能求得寄有一抹凤魂的霓裳羽衣，从此，一生锦绣安康、福寿绵长。
“他们”便是怀安王氏。
一袭朱凤羽衣，不知濡染了多少怀安王氏人的心血，为其添上了磨不去的傲气，纵剑沙场的王女皇孙哪怕是引颈就戮，仍高昂着尊贵头颅，实在是霸气作刀，傲气作剑。
只见浴火凤凰盘旋于王翱身侧，他声声铿锵道，
“我怀安王氏多少公子王孙纵横沙场，皆殒身不恤，一身铁骨铮铮，青菏白氏却处处避世不争，不是懦弱怕事，软弱无能，那还是什么？！”
“小神君你既然有小神君之号，所为之事必要配得起这个称号！不然叫甚小神君，还白白污了神君相里若的千古流芳的尊名！”
王翱一掌拍在石壁之上，瞬间碎为齑粉，碎石擦过白美人脸颊，一线嫣然血痕，毁了倾城容。
他却依旧淡淡，抚着那折玉缣扇，落得似雪银发潺潺，眸光清润平和，似是四方嘈杂皆与他毫无干系。
小王爷不由双眸血红，大有恨铁不成钢之势，所栖火凤亦是感到其主愤涌情绪，冲白美人声声戾鸣，
“小神君你的血性都去哪儿了？难道青菏的苍山央水，养得你都忘了自己身上还流着阴川连城氏的血吗？你都忘了自己应该同父辈一般，做那驰骋在冰原上的孤狼吗？”
听得“连城”二字，白美人浑身一僵，双手颤抖，随即恢复如常。
众人皆心晓，白雪奴便是惨遭魔王屠城的连城氏遗孤，被青菏白氏收留，随母亲才改姓白。
不由心中疑惑满满：既然有如此血海深仇，焉能不入世？魔王与他当有灭族之恨，杀亲之仇，焉能不报？当亲手取不世魔王性命！
一旁的吃瓜群众徒逍逍听得也是心中一惊，殷情罪状便有屠阴川，屠阴川，屠阴川······
他的前世竟屠了庸医满门？愣是屠得仙门六道从此少了一道？
想着这层关系，绯衣郎不由心情复杂，不料，自己竟是伤他最深之人！
若是被庸医发现，他是魔王殷情，肯定会被neng死！
不由在心中默念着，千万别被发现，别被发现，别被发现······
只见白美人表面上仍是无动于衷，神色淡淡，谪仙玄袖下早已攥紧双手，指甲入骨渗血。
红袍少年郎怒急攻心，朝白雪奴一掷，满手齑粉尽倾于他脸上，冷冷嘲道，
“连城雪你真是个懦夫！一个徒有虚名的无耻小人！”
他怒瞪着白美人，双眸染上浓浓血色，高举着掌中十杀十绝令，一声怒吼道，
“小王提议，将无耻白氏逐出世家公子榜！他不配叫小神君，不配书这天下第一君的名号！”
一见神武王掌中那枚十杀十绝令，众人威震万分，
放眼天下，便属怀安王氏最骄矜放纵，除了因为当今天谳官是王麟煦，怀安王氏家主。还因为其始祖是太平长安侯王留行。
王留行他在，便是一世太平长安。
任凭是位得道仙尊遇上王家少主，冲他老祖宗金面，莫不得恭恭敬敬称一声“小侯爷”。
而最令人忌惮的便是他留下的十杀十绝令，神君相里若所赠，此令一出，仙门六道人莫不臣服听命于此。
“小王提议，将无耻白氏逐出世家公子榜，逐出世家公子榜······”
众修士皆喏喏，附和着王翱所言，一看白美人，却又是心中不忍，
若白雪奴不是天下第一君，第一绝色，天下又有谁敢当得起这个尊号······
注：
①“天地无人推而自行，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禽兽无人造而自生。”出自《老子》
②“清风出袖，明月入怀”缘自唐人李嗣真称赞王羲之草书
③“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语自《诗经·王风·黍离》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石溪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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