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魔王来救世[重生]》谢里

50、石溪篇四十一

　　石溪篇四十一

　　“十里寒塘路，烟花一半醒——浮屠石塔”摘自《逐波随笔》

　　夜色如潮，星光似昼，一脉绿流皆向浮屠石塔去，彼方却有黑压压守城士兵驻足，一瓜皮愣头青憋不住了，“大人，这风雩祭虽是冗杂纷乱，也犯不着我们亲军营如此严密排查吧？”要说他们亲军营，那可是故山城最骁勇善战的营队！此时却调来护卫故山城，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吧，他正暗自嘀咕，却未见身侧将军恍惚神情，思绪早已飞往风雨交加的夜晚······

　　但见一道身影无情似长空孤月，嗓音冷冷道，“小心些寄放在你们脖子上的脑袋，千万别让不该出去的东西出去！不然······”听罢，任凭将军饱受刀光剑影，此时亦不由眼神闪烁，偷看白玉扳指，揣测男人心思，又听一句冷若冰雹砸在他脸上，“不然你知晓下场的······”话音未落，人却消散，将军跪下道，“恭送主人。”他耐不住浑身颤抖，更觉得自己不过是男人脚下的小小蝼蚁，稍微用劲，便死相难看。可他丝毫不怕，胸口一颗火热心脏砰砰直跳，甘愿臣服于男人脚下，只盼着他眸中能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的赞赏。

　　怀想那位大人，将军胸中便忽的迸发出一股难言激情，他精神抖擞，眼睛明亮地注视着前方缓动绿流，心中暗想：必须仔细排查，绝不能“禁物”流了出去！

　　只见春夜风冷，倾倒绿流，男男女女皆出故山城去。这是东越旧俗，每遇三月三，人人皆要去那浮屠石塔下祈求岁岁平安，风调雨顺。“咻——”地一声，烟花灿烂绽放于夜空中，熏熏然带来一丝醉意，公子二人便双颊红润，不饮自醉，可一垂眸，望见宝铠士兵压满，好不威风厉害，登时梦醒回首。

　　小姑娘猛地攥紧公子衣袖，他便轻轻抚摸她紧绷后背，如同在安抚一只受惊猫咪，声声温柔道，“不怕，不怕，我在你身边······”可他清眸中却有暗流涌动，不曾想······那人竟会调来半王宫的兵力看守城门！思之此处，公子清眸含笑，既然如此，他只好来一手“借花献佛”了~他揉揉她小手，温柔眼神安抚小姑娘，一人迎了上去。

　　只见公子鬓似冷霜，面如兰芝，清眸一笑，便不似个凡人，仙姿玉骨直把四座看呆。待将军回神，仔细端详，也未曾辨认出哪方神佛，不由开口道，“阁下是·······？”

　　公子但笑不语，从雪袖中取出一纸通关文书，赫然映得是顾之湫的印鉴，大人遂大惊，但见公子如玉，一声笑道，“将军辛苦！小人乃是顾太傅心腹，奉命运送米粮前往战场。还望大人快些排查，免得太傅焦心难耐。”

　　大人皱眉，面上半疑半惧，疑得是此人身份真假，若是歹人假冒便成大患；怕得是此人真是男人心腹，若是怠慢又得罪不起，几番思量，才周全应答，“上头有令，严密排查，阁下多担待些。”

　　见他默不作声，将军便命令身旁士兵上前排查，他们粗暴地扎破米袋，便见那白花花大米尽数流出，沙沙声宛若嗜血战场上的激烈鼓点，无穷无尽中却带着紧密压迫感。但见那米袋愈来愈干瘪，大人眸光愈来愈炙热，唇舌愈发愈干燥。

　　此时，公子却冷笑出声，“大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好忠诚的一颗心啊。”一句便似忽遇冻雪从天来，疼得他全身直打颤。

　　只见那干瘪米袋中有珠光闪烁，将军定睛一看，竟是颗婴孩手腕大小的东海明珠，难道······这位公子真是那位大人的心腹？如此华贵宝珠乃世间罕见，非那位大人不可了！此时，将军才对眼前人的身份信了八分，不由放软了姿态，“多有得罪！还望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

　　公子一笑，真是春风寒夜烟花冷，他玉手拂尽将军肩上风尘，“大人耿耿忠心亦要有人领受才行。将军应当知晓那位大人有多厌恶冒犯之罪吧？”一听“冒犯之罪”，将军全身便似车轮碾过，骨头血肉碎成泥巴，冷汗涔涔湿透内衫。

　　见他如此，公子便姿态优雅地从袖中摸出块帕子，抹去大人额上冷汗，柔声劝慰道，“本公子虽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并不意味着‘他’不计较。所以该如何做，大人心中应该有分寸了吧？”

　　将军脸上便一阵青一阵白，低头一喝道，“晓得了！”他紧咬牙关，打定主意：今日之事，哪怕是烂在肚子，带入棺材，他亦不会让那位大人知晓！因为他惧怕看见男人眸中浮现哪怕一点一滴的失望神色，光是想想那一景象，便令他全身战栗！看见男人惊惧神色，公子不由暗笑，他的目的达到了，此事定能瞒天过海，滴水不漏！便挥手命人运送货物出城门，谁想此时又生波澜，只见那颠簸货车忽的滑落一把寒光刀刃，当即闪了将军的眼睛。

　　大人一惊，刚想上前查看，却听一清脆女声痛苦嘶叫，只见车队中一青衣小姑娘满脸痛苦冲上前来，柔弱身躯恰好挡住那刺人寒光，又有公子上前来将小姑娘抱在怀中，满面忧心道，“打扰将军了，这是内人，素有隐疾，每遇祸事，不胜烦忧，便心痛难抑。”公子一面心疼地抱着小姑娘，一面挥袖命人道，“还不快将东西送出城去！若是耽搁了夫人身体，你们担待得起吗？”手下人交流眼色，纷纷动身，将货物一车车运出城去。

　　此时，大人凝神一看，却无凛冽剑光，他本欲再查看一番，可低头看见小夫人虚弱喘息，一副他惊扰便魂飞魄散的模样，便动念心想，万一真是枪械，那该如何？几番琢磨，仍未决断，却听公子道，“夫人快快拜别将军。”抬眸见公子满脸不悦，似有愠怒，含而不发，便只好作罢，挥手放行，可看着这一行人渐渐消失在道上，渐渐消失为迷离春色中一墨点，男人便隐隐有不祥预感，他不敢深想，只是甩头，将纷乱思绪皆甩了出去。

　　将军却不知，有一场生死大战将因他而逆转结局，无数人因他而生，因他而死。

　　出了故山城，行至无人处，小姑娘便轻轻推开公子，径自走向货车，从米袋中抽出一把锋利异常、吹毛断发的兵刃，她黑眸写满认真道，“哥哥你可知，夹带兵器出城是重罪？”

　　看着她清澈黑眸中映出的倒影，公子默了半晌，嗓音嘶哑道，“知晓。”

　　小姑娘一面耍弄玩具般的刀刃，一面眯眼细细打量着公子，吊起的艳丽眼梢便看得他心头一惊，只觉得像极了一个人，像一个他十分熟悉的人······

　　“哥哥骗人！”小姑娘黑眸透露出不属于她年纪的狡黠与聪慧，“你根本不是顾太傅的人！太傅久居云衡，手下人早染上几分北齐风气，而哥哥你手下的人无论是阿澧还是阿兰，饮水行步仍是东越缱绻之风。”

　　公子无谓一笑，“我是顾太傅之人，一直为他在故山城费心经营，斡旋权贵。这有何不可？”

　　小姑娘噗嗤一声笑，“当然不可！倘若哥哥你是太傅在故山安插的眼线，他又怎会命你运送数车兵械出城？要知道·····”她盘腿坐在货车之上，神情慵懒道，“顾太傅最不缺的便是粮食兵械！灞水之战后，北地云衡便成了一个天然的堡垒，储有数不尽的粮草兵器，若是前方战事吃紧，又怎会舍近求远，命你千里迢迢从故山运来呢？哥哥你骗得了那位将军，可你骗不了我啊！”

　　公子听了痴痴地笑，还真是一针见血！她这番姿态倒是像极了那个人······像极了他深恶痛绝的那个人，嗓音不由添上了几分冰冷，“本公子确实并非顾太傅心腹。但我知道，”他清澈眸光落在小姑娘心头，恍若温柔月光扫去尘埃阴霾，“妹妹绝不会吐露真相！倘若妹妹真要出卖我，方才便不会在将军面前为我打掩护。”

　　杳杳听了，点点头道，“我相信哥哥你不是坏人，这数车兵械自有它的去处，我相信哥哥你。”公子听了，神色复杂，一声沉沉道，“你当真不怕哥哥我是坏人，运了枪械出城去杀人放火？”

　　小姑娘嘻嘻一笑，“不怕不怕！哥哥你怎么可能是坏人呢？你要是坏人的话，”她黑眼睛滴流滴流转个不停，嗓音冷冷道，“我第一个不放过你，第一个来取你性命!”

　　他们二人半真半假地笑着，公子忽然卸去笑容，一声冷冷道，
　　“顾太傅是妹妹何人呢？”

　　小姑娘脱口而出，便是一声，“舅······ ”可转念一想，万一这位哥哥知道她是舅舅的外甥女，立刻派人将她送回府上怎么办？她可千万不能露馅了！便嬉皮笑脸道，“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嘛。”

　　公子仍是半信半疑，只觉得小姑娘有事隐瞒，可又哂笑自己异想天开，这怎么可能呢？她怎么可能恰好是顾之湫的外甥女叶舒杳呢？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凑巧之事！索性打消心头所有疑云。

　　又见小姑娘眨巴着玻璃珠般的黑眼睛，嬉皮笑脸地黏上来，“既然我这么聪明机灵又可爱，哥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啊？”公子捏了捏小姑娘的脸，开怀一笑道，“想我答应你什么请求？”

　　“哥哥你陪我去浮屠石塔下许个愿吧！”小姑娘渴望地看着浮云深处的黑塔尖儿，心驰神往，她自小便听说在浮屠石塔下许愿顶灵验，许一个灵一个，舅舅既然征战在外，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祈求他平安归来了！

　　注:

　　①“十里寒塘路，烟花一半醒”引自魏宪的《西湖春晓》

　　②兰芝缘自颜之推的一句，“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自芳也；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自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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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BGM：《伊人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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