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石溪篇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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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溪篇十八
“白幼薇，白尘音之妹也，千里夜奔觅王郎，一片痴心付流水。”——《众仙记·白幼薇列传》
只见小药童剥去了那层溃烂成肉泥的臭人皮，露出那层遍布毒刺的腐臭烂皮，竟褪变成了一个干瘪老头，却听他怪笑声如凶猛秃鹫盘旋在苍凉上空，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整整三百年了！老子都被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整整三百年了！如今终于出来了！出来了！”
却见老头松动着筋骨，身上褶皱便如起伏波浪，忽然，他暴突青筋猛地一跳，铜铃般的双眼一睁，那泛着金光的锥形兽瞳便冰冷冷地注视着小山神，他的心便似被那眸光一瞬刺穿，至于这是何物，小神明心间已有答案——
“山精”
不烂山石化身的魔物，没心没肺，无情无义，小神明只听山间草木提起过，石溪曾经有一个山精，后来被老山神惩罚了，那必定指的是他了，只是······为何会今日现身？难道是他们误打误撞破除了诅咒？不知为何，小山神心中隐约有不祥的预感。
只见怪老头眯起了那双泛光的金瞳，咧开了满是腐牙的嘴，谄媚怪笑道，“桀桀桀桀！亲爱的山神大人，真是别来无恙啊······”他面庞陡然一转，扭曲成一团可怖，“桀桀桀桀！你这张臭脸还是一如既往地令老子作呕想吐啊！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一副故作清高、俯视卑微众生的样子！”老头全身战栗着无法抑制，“桀桀桀桀！今日！今日老子终于······终于看见你从云层摔下来了！摔下来了！摔下来了！摔得粉身碎骨了一地！桀桀桀桀，聪明的山精耍一些小小伎俩，便让山神大人败在了他的手心里！”
却见老头瞪大闪烁金瞳，攥紧十指合成一团，如同是将小山神困在了掌心，他铜铃般的金瞳扑朔迷离，沙哑如残破风箱的嗓音道，“我亲爱的山神大人，你不会天真到以为冰弦琴丝是那么容易断的吧？它可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罕物啊！”
小山神脸色登时一变，颤抖嗓音道，“原来是你······”老山精便冲他眨眨金眸，邪邪一笑道，“当然是聪明的山精弄断的啊，不然是谁呢？桀桀桀桀！”
这一声便听得小山神寒毛直竖，冷汗津津，原来是他！原来是他！这是一个可怕的陷阱！不行不行！太危险了！必须快点带着杳杳离开这里！小神明摇头便欲走，却有一股莫名力量强迫他屈下双膝，跪在泥中，耳畔又响起魔鬼般纠缠不休的嗓音道，“桀桀桀桀！亲爱的山神大人，三百年过去了，我们好不容易才碰面，怎么能这么急着走呢？你难道不想听一听可怜山精的故事吗？”小山神正欲摇头，却不得不低眉颔首，蠕动嘴唇，震颤喉间发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嗓音，
“想······”
怪老头便笑得更开心了，他金澄澄的眼睛像猫一般眯成了缝，手舞足蹈，几近疯癫道，“桀桀桀桀桀，讲故事！讲故事！聪明的山精最喜欢讲故事了！”他遍布毒刺的尖指甲手好似长满了霉菌，却灵活地捏出了一个泥人山精来，轻轻一吹便有了灵气，大小老头便笑眯眯地盯着唯一的听众，齐齐以沙哑破碎的嗓音开口道，“很久很久以前，石溪有一个山精和一个山神。山精最喜欢人了，他最喜欢欺骗人，最喜欢嘲笑人，最喜欢玩弄人，最喜欢吃人肉；山神最讨厌人了，他最讨厌欺骗人，最讨厌嘲笑人，最讨厌玩弄人，最讨厌吃人肉······你听听听一听，和山精一比，山神是多么虚伪啊······多么虚伪！桀桀桀桀，他是个伪君子！伪君子！伪君子！”
山精的脸又扭曲成了一团可怖，咬牙切齿道，“所以······心生嫉恨的山神诅咒了可怜的山精，唯有当人类愿意为他亲手摘下仙草时，才能重获自由，不然便会永远困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永远也不出去！”他掌中的泥人便嘤嘤哀泣着，可小老头却仰天大笑着，张开双臂去拥抱空中纠缠不休的血墨，任凭是那一滴滴冤孽淋在他脸上，亦会贪婪地舔舐而去，转身大喝道，“但他是谁呢？桀桀桀桀，他可是个没心没肺的山精！他法力无边！他诡计多端！哪怕出不去，他亦可以欺骗愚蠢人类来为他摘那株该死的仙草啊！你看看你看一看，那是个多么聪明善良的山精啊！”
只见老头铜铃般的金瞳扑朔迷离，腐朽喉头发出的嗓音幽秘诡暗，“很快，就有人上钩了······是谁呢······谁是这个幸运儿呢······”
但见他掌中的泥人山精揪下一根毫毛，便化为一个滑稽的胖富商，腰上缠着十万贯铜钱，老山精便张开满是腐牙的嘴，似要以黏滑唇舌爱抚新宠，嗓音沙哑道，“第一个上钩的是个胖商人，他最爱钱，恨不得金钱溢了他满目，山精便承诺说，‘只要你能为我摘下仙草，聚宝盆便是你的！’他往铁盆中扔了一锭黄金，一变二，二变三，三变四，越变越多，金灿灿得溢了胖富商满目，他却嘴一撅，手一伸道，‘给了再帮！’你猜猜你猜一猜······可怜的山精到底给了富商聚宝盆吗？”他俯下身来，闪烁着的金瞳扑朔迷离，洞穿了两个僵硬泥人，嗓音哑幽秘诡暗，捉摸不透······
小山神无心作答，却不得不蠕动嘴唇，震颤喉头发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嗓音，
“没······没······给······”
“桀桀桀桀桀桀桀······”山精爆发出一串怪笑，他简直是笑疯了，在泥里直打滚，双掌更是拍得啪啪作响，“桀桀桀桀，山神大人猜错了！猜错了！猜错了！猜错了，就要接受惩罚！”
惩罚？！
小神明便见，怪老头遍布毒刺的尖指甲朝他一伸，手掌便不受控制地覆上了杳杳额头，那份肌肤相贴时的触感如蛇鳞一般地冰凉，心中恐慌肆起：山精到底想做什么？猜测的人是他！惩罚的人也是他！不会······不会是······
小山神只见自己的手掌一寸寸抚过杳杳柔软面庞，毫不留情地斩断二人之间的情丝回忆，似是割得杳杳生疼，她抬起了残缺小手，攥紧了那片衣袖，任凭是伤口生疼，亦舍不得松开半分，一滴泪便从小神明脸庞滑下，落在杳杳眼角，他嘴唇无声蠕动，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想停下来，却停不了，后来，终于停下了，杳杳的小手却松开了，残破手指在他衣袖上烙下一个血印，小山神便垂眸看着她，她神情无悲无喜，似个干干净净的初生婴孩······
此时，小山神唇角却淌下一行鲜血，为冲破限制，他亲手毁了嗓子，那曾经温柔的嗓音已残破如老人，他埋首少女颈旁嘶哑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待他再抬双眸，寒霜凝结如冻雪，“你竟敢！”
顷刻间，天地震颤，林中灵动绿魂如剑涌向山精，似要齐齐将他扎成马蜂窝，老头泛着金光的兽瞳眼球便忽然冲出眼眶，贴上少年一双澄澈寒眸，数缕紫红血管仍飘荡在空中，一声怒吼道，“我竟敢如何！”
话音刚落，那一抹抹灵动绿魂骤停，流溯回归了宁静山林，山精毒手一挥，便扼住了小神明的喉咙，令本就嗓子大损的山神咳出血来，“咳咳——咳咳——咳咳——”
山神流淌的鲜血烫得他绿皮上滋滋作响，却使老山精愈发开心了，可没过多久，他便玩腻了，遍布毒刺的十指一攥，便又堵住了小山神的嗓子，笑眯眯地咧开嘴道，“桀桀桀桀，我们游戏虽然玩完了，但答案还要好好揭晓啊~亲爱的山神大人你怎么可以这么笨啊！山精那么善良，当然是把聚宝盆给了胖富商啊！可是那个脑满肠肥的胖家伙却骗了可怜的山精······他骗了可怜的山精！他竟然抱着聚宝盆便想跑，山精便这样——”长满霉菌的尖指甲揪起富商，老头张开黏液流淌的大嘴，一扔，一咽，小山神甚至能听到富商的可悲哭嚎，“我的钱！钱！钱！钱！”，然后便杳无声息了······
山精邪邪一笑，抚摸着打皱的肚皮，“他便是这样，最后还在我肚子里哭吼呢，你真应该听一听，那哭吼声真是动听极了！在那幽深黏滑的食道深处，传来微小渺远、虚弱悠长的，‘救······命······救······命······救命啊······’”
老头享受地闭上双眼，一遍遍捏碾指尖，咿咿呀呀学道，“救······命······救······命······救命啊！”
这一声便听得小山神毛骨悚然，汗毛倒竖，他从未见过像老山精这样亦正亦邪的人，手段虽是残忍无情，却并非都是在做坏事，只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却听老头的腐朽喉咙爆发出一阵狂笑，“桀桀桀桀桀桀······亲爱的山神大人，你说那个脑满肠肥的胖家伙是不是特别好笑，钱这等肮脏东西算什么！比得上老子被偷走的自由吗！自由！自由！我/的自由！”老头暴跳如雷，攥紧了手中的泥人山精便往地上摔，遍布毒刺的大脚亦往上踩，踩得稀巴烂，踩得嘎吱响······
看着他，小山神心中只有一个词一闪而过——“疯魔”
却看老头又笑眯眯地咧开了嘴，“我亲爱的山神大人，第二个上钩的人已经等不及了呢~~~”他张开了手掌，便有一个瘦竹竿似的的书生在他手中来回踱步，满面愁容，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小山神心中隐隐又有不祥的预感······
第二个上钩的人又会如何呢？
注：
“幼薇”出自鱼玄机的原名，白氏女亦是个痴心女儿郎，配得上此名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石溪篇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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