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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我梦见自己成了另一个陈超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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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亲人的话,那么她就是我在这世界最后的亲人。
我叫陈非凡,她叫陈超群。
从我未出生,就是一个流言。从很小时候起就有人在我的身后指指点点。会有小孩说:“你妈是个破鞋,我们不跟你玩。”我哭着回家。母亲说:“面对别人的恶意,有能力你就还击,没能力你就忘记。”我没有她那样的智慧,我只有忍着,忍到心中那些恨意滋生成枝繁叶茂。往谁家的钥匙眼里灌502胶水,砸掉谁家门口的灯然后放一泡没干的牛屎。对门的徐阿姨经常在院子里说些没风没影的话,我就笑眯眯地去抱她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儿子玩,一边说着“乖啊乖”,一边偷偷地掐,死命的掐。母亲下班回来,徐阿姨抱着儿子来告状,撩起的衣服下面一块一块乌青,一碰,那小鬼就死命的哭。母亲一个劲的陪不是,往徐阿姨手里塞苹果香蕉。等她去了里屋后,我恶狠狠地盯着徐阿姨说:“谁要说些不该说的话,我就弄死谁。”徐阿姨下意识抱紧了手里孩子,对刚拿了钱出来的母亲说:“你听!你听!!”我母亲劈头一个巴掌扇过来,我一头撞到客厅的墙壁上去。血滴在脖子里热忽忽的,有辛辣的味道。母亲用药棉给我涂抹伤口,她说:“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我一把打掉她的手反身用毯子闷着脑袋,顾自听着徐阿姨大着嗓门在外面楼道跟四下邻里说着这样那样的话。
第二天,我背着书包出门上学的时候。徐阿姨正在院子里提着一只鸡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鸡就不中用了,也不知道还吃得不吃得。”我盯着她,她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的样子。我对她幽幽笑道:“小心毒死!”然后,我就一路高兴着走了。下次,只要她再让我听到一句有关我母亲有关我的言语,我不仅要药死她家的鸡,我还要药死她,药死她儿子,药死她全家,我发誓!
没有下一次,母亲不久就带着我搬走了。我来到了一个新家。家里有了个男人,还有,陈超群。母亲让我叫“爸”和“姐姐”,我很狐疑地看着他们。他是我爸吗?她是我姐吗?没有人告诉我答案。
换了新学校,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去填写家庭联系簿。我还真不知道我们现在住的是什么地,也弄不清楚家里的电话号码。班主任殷殷地看着我,我说:“让我姐来填吧,她在高中部,她叫陈超群。”
陈超群来了。那老师说:“陈超群,你妹以前不跟你们住一块啊?”陈超群没回答,只是低着头趴在那一笔一划写着家庭住址,父母名字,工作单位,电话号码。我努力伸长脖子去看她填写的内容,却被她的身体挡着。填完表格她直接递给了老师,班主任浏览了一下点点头,她礼貌地鞠了躬说了句“那我去上课了”就往办公室门外走去。我迅速地跟上去,紧跟着她的步伐,很多嘴地说道:“你居然知道我母亲的名字啊?!”她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以后别来烦我,我跟你没关系。”我无措地站在那:“我母亲……”她怒冲冲地转过来冲到我的面前站定,一字一顿地说:“你母亲是个婊子。”我浑身发抖,蓄积全身的力量用脑袋猛地撞向她。她没提防,往后摔去,我也跟着摔倒。我们两个在地上扭打起来。她长我五岁,个头比我大,力气比我大。不一会我就被她摁在地上揍。她一边打我一边重复地念叨着那句话。我用牙齿死命咬她的手腕,她松开我,坐倒在地上。我们两喘着气互望着。她盯着我的眼神是我熟悉的,就像我盯着徐阿姨,凶恶的要把对方吃掉,如同一只恶狼。
回家后我们谁也没告诉大人,平时两个人也从不说话。即使我们两住在一个屋檐下,也还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她的脾气很盛,经常跟“我们”的父亲陈逸吵嘴。关于我母亲,她的问候不仅是对我,在陈逸面前她也会溜出来。陈逸是个很知书达礼的人,平时在家里对我们三个女人从来不会粗声粗气说话。而且我不能否认他对我的母亲非常疼惜。陈超群对我母亲时常恶声恶气,他也口气平和地讲着道理。他会跟母亲陪不是,安慰母亲。但那次,陈超群在饭桌上说着说着出来“她就是个婊子”这句话的时候,陈逸气疯了,手上的碗“啪”地摔在桌子上裂成两半,一大巴掌打过去,陈超群的脸歪到一边。她楞楞地看着他,她说“你居然打我”,她一把抓着桌子上的碗用力地扣向自己的脑袋,马上血就汩汩地流出来,滴在地板上,散发着辛辣的气息。很重很响的“砰”的一声,我忍不住惊呼出来。她对他吼:“有本事你打死我啊。”陈逸不知道是气坏了还是吓着了,张着嘴,半天合不上。
我很害怕。
我很害怕很害怕。晚上睡着了还不停地做噩梦。我梦见自己长大了。我梦见自己成了另一个陈超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