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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独酌无相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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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今天见褚言出去没多久就回来,面色不是很好,身后还跟了一个明教装束的女人,心下了然,收拾了一间可以用来正经谈事情的小屋出来,把褚言带了进去,用眼神示意他:这钱也记你头上。
褚言飞了个白眼:“把杏花酿给我几坛吧,我出钱。”
掌柜的让店小二抱了两坛酒,放在桌上,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好奇,甚至没多看苏卡一眼,就出了房间,还帮忙关上了门。看着店小二死命地往里张望,顺手敲打了他的脑门:“看什么看,谁还能没点故事?赶紧把楼下那桌的钱给我收了去。”
听着掌柜的走远,褚言已经把酒倒满,给苏卡推过去。
苏卡仰头一口闷下,还没等褚言开口,自顾自地开口了:“我等了五年多了。等一个人来找骆瑶。”
苏卡盯着桌上并排放着的两坛杏花酿,浅褐色的眼眸许久不转动,直到褚言一杯酒下肚,她才接着说:“她过去发生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被一伙匪徒劫走,受了很多苦,试着逃过很多次但都没有成功,后来不知道被什么人带到了龙门来。”
她看到褚言紧握的拳头,和暴起的青筋,淡淡地扯了一个有些凄惨的笑容。
“这里有很多沙匪和马匪你应该知道的吧。即使遍体鳞伤还是没有放弃逃跑的念头,直到那天我路过龙门峡谷的时候,遇到了她。”
苏卡的话隐去了很多东西,可褚言心里已经脑补出来了那幅图景。少女咬着牙从匪营中脱身,身后是追着她的恶魔,她带着伤狂奔,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停不下来脚步。
就像当年那个执意要离家出走的女孩一样,蠢得令人发指。
他都能想到,路见不平的苏卡一定向今日一样,出手相救。
“今天你护送小少年到的那个地方,有两条路,一条通往昆仑,一条通往大漠。”
转身明教,回首恶人谷,哪里都不是骆瑶真正想去的地方,可哪里都比人间炼狱要强。
“那会儿我身上有任务急着回教中复命,她求我带上她。”苏卡的声音像涓涓细流,串起褚言所不曾知晓的过去。
“你的汉话也是骆瑶教你的吗?”褚言突然插嘴,让苏卡愣了一下,“嗯?……嗯对。我把她带回明教,和我生活了一阵儿,但她很少提过去的事情。只是说,也许有人会来找她,也许永远不会有。”
褚言不语,或许骆瑶笃定骆家一定会找她,或许以为自己会找她,但她又怎能料得到骆家的结局。
“她是怎么死的?”褚言目光灼灼,让苏卡心里一阵发毛。
“病。她从中原一路到这边,身体一直不算好,新伤叠旧伤,不是习武之人的身躯,根本支撑不住。跟我回来的那段时间,只是用药延续了一段生命罢了。”
是了,褚言眼睛发酸,骆瑶这个大小姐,听说从蜀中到扬州的路上就时不时生病,倘若没有及时照料……
“谢谢。”他有些哽咽,诚心对苏卡说,如果不是苏卡,是不是这些事情他也将永远不知道了。
“还没问,你是她什么人?”苏卡睁大眼睛,又喝下一杯酒。
“我……”褚言一噎,一些陈年旧事涌上心头,赶紧抄起酒坛仰头灌下去,好像这样就能麻痹那隐隐作痛的心头。
“褚大哥,你每天都这么不着调,我爹看不上你的怎么办呢。”
“褚大哥,江湖好玩吗?你说我要不是个大家闺秀,是不是也能成为像公孙前辈那样的女侠呢?”
“褚大哥,我父亲好像要给我定亲了。”
“褚大哥,你娶我好不好?”
……
“没什么。他是我朋友的姐姐。”褚言摆了摆手。
“你们中原人,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什么话都不能明明白白的讲出来。”苏卡好像有些醉意,轻哼一声,继续道,“骆瑶死前把手镯给我,说如果有人愿意来找她,看到这个就知道了。如果没有人找来,就当给我留个念想了。喏,要不你把它拿去吧。”
说罢,就把镯子扒拉下来,一把塞进褚言的手里。
褚言看看手上经年后有些沧桑感的手镯,混着苏卡残留在手镯上的体温,仿佛从手镯上听到了骆瑶的心跳。
他自嘲地笑了,另一只手端起酒坛朝着脸浇下去,几行泪伪装在其中滚滚流下。
对不起,来晚了。
苏卡的酒量好像有些不好,她眼神迷离地看着褚言,含含糊糊地说:“你们中原人不是有句古话嘛,叫什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也不要太伤心,好歹,骆瑶也算是落叶归根了吧。”
“什么意思?”
“听她说骆家不是原本就是在西域发迹的吗?按她的描述,骆瑶的母亲的母族,应该就是明教的。生生死死,反正是回来了。”
要不是知道骆瑶和骆白的父亲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从他这西域发迹、蜀中壮大,之后又迁去扬州的轨迹,褚言真的会怀疑骆家的父亲和明教、唐门还有七秀这些门派都有牵扯呢。
如果有,又怎么样呢?就算是阴险狡诈算计一生,死后不还是一具尸骨,天地为衾枕,徒留给后辈独自过活的绝望和悲哀。
骆白至少还有机会能见到他的那个小邻居,可是他和骆瑶……褚言把手上的镯子攥得愈发得紧。
活了小半生,他终于理解丐姐曾跟他说过的话。
不是所有的久别,都能迎来令人期待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