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剑修不好惹gl》花间晚酒

43、鬼姑娘

　　黎绯摸着那石头，心里百感交集。她回想起自己离开安槐鬼树时，树上吊挂着的“陶三”凌空一拜。

　　他是希望自己带着小石头，回来找鬼姑娘吗？他是在回来找鬼姑娘的途中，遇害了吗？

　　黎绯顶着陶三的皮，大力抱住了她：“会小心收好的。”

　　“你要快些回来。”鬼姑娘依恋地抱着她，“我会很想你的。”

　　黎绯哑然，那个“陶三”没能回来，鬼姑娘也死于发簪之下，终究是生离死别，再难见。

　　她维持着这个拥抱，让这场不算团圆的团圆延续得久了些。鬼姑娘枕在她胸前，她手握着小石块，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圣石，是你从广场上的地砖里撬出来的？”

　　“是呀。”

　　“那如果把它塞回去……会发生什么？”

　　鬼姑娘娇笑：“它本来就在地砖里，放回去，当然什么都不会发生。”

　　正当黎绯奇怪之时，她又道：“不过，因为圣石有很强的感应性，只要有外人靠近这里，它就会第一时间提醒长老们，长老再召集所有人去广场，由我摁下圣石，地砖就此翻转，我们就可以躲进地下城里。这样就算有人来了，也只能看到空城一座，什么都不会发现，只好空手而归。哦，如果他们还有命回去。”鬼姑娘笑得不怀好意。

　　“所以，把圣石撬出来其实非常非常危险，你一定要尽快回来。”

　　“……原来如此。”

　　原来他们的确不是被囚在了地下城里，而是被“保护”进了地下城。地下城与地面上布置一样，怕也是为了减少居民的不适感。

　　“那你们怎么离开地下城呢？”

　　鬼姑娘眨眨眼：“那一条出路，除了几位长老，只有我知道哦。等你与我成了亲，是巫咸国的人了，我再告诉你。”

　　她奇怪：“你今天问题怎么这么多诶，还走不走啦？”

　　“走，走。”黎绯一面应和，一面问，“要分别了，再抱一下？”就当是为她，能多看几眼“陶三”。

　　“你这样我很不好意思诶。”鬼姑娘扑进了她的怀里，死死搂着她腰身，半天抬不起头。

　　黎绯顺着她头顶抚摸她长发，听见了细小的、压抑的抽噎声。

　　幻境渐渐散去。

　　小老鼠看着围上来的白锦等人，放下口中的发簪。

　　易萱赶忙打开弥虚袋：“这东西不是被收起来了吗，怎么跑你那去了？”

　　“鬼姑娘把她幻化成圣石，哦，也就是我们先前拿到的那个机关石送给我了，可能对我们有用。”黎绯解释。

　　“送给你？”易萱惊讶，“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黎绯简略地向众人讲述了方才幻境里发生的一切。

　　“……所以她为了让陶三能够回来，甚至他们能够成婚，便把圣石送给了他，结果破坏了巫咸国的防御机制。这姑娘……”易萱哑口无言，叹息着摇摇头。

　　又傻又痴情，没法说。

　　白锦道：“我们可以把她带出去，和陶三合葬，也算是让他们团聚。”

　　“嗯。”黎绯道，“走吧。”

　　几人刚踏出一步，场景又骤然变了模样。

　　这一次，他们透明人似的，浮在半空，看下面的焦急地踱来踱去。

　　“不行，巨石阵还没建好，有缺陷，挡不住了——他们快闯进来了！”

　　石殿内，一块巨大的椭圆形灵石镜子投射出巨石阵里的影像，一大队人马手持罗盘，浩浩荡荡在阵内游走，身前身后，有不少灵兽跟着保驾护航，甚至为其开路。这群人黎绯看不明白，无涯门三人却清清楚楚：“洛、唐、赵、郭四家的。”

　　手握蛇形权杖的干瘦老头气得胡子都在发抖，隔空对着灵镜敲了敲，只见灵镜里的巨石霎时动了几块，眨眼阵法大变。

　　“没关系，不要慌。”洛绍贤幽幽地扬起嘴角，“不管它怎么变，我们人多势众，修为高强，还有灵兽相助，定能闯出去。”

　　他对着镜子，又或者并非对着镜子，但灵镜恰好从正面照出了他嚣张的模样。他随性拱了拱手，看不出半分诚意：“我们也不想如此，奈何诸位待客之道太不友好，杀机四伏，我们不得已出此下策，多有得罪。还请诸位稍安勿躁，待我们走出去，当面请罪。”

　　“混账东西！”白胡子老头差点气摔了手中权杖。

　　另一位长老急得满头大汗：“这样下去，他们闯进来不过是时间问题。没了圣石，打不开地下城，我们该怎么办啊？”

　　“传令下去。”那老头深吸口气，沉沉道，“所有人，广场集合，准备御敌。还有，保护好圣女。”

　　“是！”

　　广场上，一场混战由此而起。没有圣石作为钥匙，地下城无法开启，盘居在地砖反面的蛇群也无法出巢，曾经外来修士的死敌，此时却困在地砖下被迫蛰伏，

　　纵使巫咸国大多是巫师，却敌不过一群修为高强的剑修大开大合的暴力碾压。哪怕用巫术暂时将他们困住，不多时，他们便以剑破阵。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巫术不堪一击。实际上，巫咸国很早前经历过一次断代，因一次阵法研究的失败，许多大能反噬而陨落。从此留下的，不再是一群厉害的巫师，而是一群高不成低不就，靠代代相传的防御体系庇佑，才得以避世的小巫。

　　他们一直蛊惑并封吃人，帮他们在千里之外拉起防线。对内，依靠地下城躲避蛇群吃人。

　　他们自以为防护天衣无缝，却不想与自身实力无关的壁垒，终是被人无情地撬开。

　　他们如同被掰开壳的蚌，只能任人掠夺深藏的珍宝。三人一鼠浮在半空，眼睁睁看着他们将伤残的巫咸国人抓住关押，闯劲巫咸国的石殿内，搜刮出了日后闹出腥风血雨的四件法宝。

　　“……是他们！真是他们干的！他们这群强盗！”黎绯惊叫起来。

　　“强盗？”画面一转，洛绍贤拧着笑，一步步紧逼，“我们怎么能算强盗呢？修真界弱肉强食，恃强凌弱，不是约定俗成的吗？大家各凭本事，你溃败至此，不反思自己技不如人，反而骂我们是强盗？”

　　他笑容愈发阴森：“小姑娘，你这样子，是不讲道理的。”

　　“而且，若是我们被并封骗了，死在他们嘴里，怕是连当面骂你们一句‘杀人犯’的机会都没有。你们躲在这里，杀了外面那么多修士，又装什么清白无辜？我不过是帮他们报仇罢了。”

　　鬼姑娘——那时还活着的鬼姑娘不住惊恐后退，拿着发簪当做武器在身前胡乱挥着：“你别过来！”

　　“好，我不过去。”洛绍贤看她背抵在地下城出口，那扇无法开启的门前，谅她也无法再逃，“好脾气”地给了她一个喘息的机会。

　　“我不过去，也不会伤害你，只要你告诉我，从登葆山如何飞升。”

　　“只要你开口，我便大发慈悲放过你们所有人。但如果不……”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会儿。

　　“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会做出什么。”他手从脖前抹过，脑袋一歪，露出挑衅的笑容，好整以暇等她抉择。

　　然而……

　　然而如果她知道如何从登葆山，她又如何会让族人陷入如此境地！

　　就因为她一时任性，她没有等到她的恋人，却迎来了灭族之灾！

　　鬼姑娘因惊惧而浑身哆嗦，手更是不受控制地颤抖，但她眼里的泪水却渐渐褪下，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冷意与狠绝。

　　“我诅咒你……”她声音又沙又哑，晦涩的哭腔如同沙砾在互相摩擦，牙齿咯咯打颤，甚至咬破了舌头。

　　血腥味让她清醒又更疯狂了一些，她颤颤地举起手臂：“我诅咒你！我族人今日所受之苦，来日定十倍百倍地奉还于你们！我诅咒你们死无葬身之地，灵魂永受凌迟之苦！”

　　“说什么傻话。”洛绍贤轻笑，“退一万步而言，就算……啧，就算我会死，修道之人不如轮回，魂飞魄散一了百了，也不会有什么凌迟之苦。我劝你少费口舌，别拿你那半吊子的巫术出来丢人现眼，早早地交代了，我们都省事，你说是……”

　　他话到一半便大惊失色，急步上前，鬼姑娘却快了他一步，将发簪送入了心口。

　　鲜血从她唇角溢落，她哈哈大笑，雪白的贝齿染得通红。她目眦尽裂，因剧痛而浑身痉挛，却止不住快意道：“别做登仙白日梦了，你就……等着受死吧。唔！”

　　“好——”洛绍贤咬牙切齿挤出话来，“既然你找死，我便送你一程。”他凶饿决绝地，握着鬼姑娘的手，将发簪又送进去几寸。

　　他看着鬼姑娘痛苦的神色也哈哈大笑：“巫咸国也不是只有你圣女一人，还有那么多人的嘴巴可以撬，我就不信我找不到登仙之法。至于你……”

　　他有样学样：“我诅咒你，就在这儿孤零零魂飞魄散好了。”

　　他感叹：“对比你的诅咒，我到底是善良的，哈哈哈哈！”竟甩了袖子，扬长而去。

　　黎绯对着他的背影拳打脚踢，却冲不开困住她的无形结界，急得她烦躁地炸起毛。

　　她的动作，或许惊动了濒死的鬼姑娘，她双目无神、抽噎着、虚弱地喃喃道：“我不想我们族人死得不明不白，拜托，请告诉世人……他们 ……他们……咳咳咳……”

　　黎绯着急：“你别激动，我们一定会把他们的罪行公布于世的！而且他们其实已经死了，还被炼化成飞头蛮，一直给你磕头赔罪！”

　　鬼姑娘濒死的幻象不知有没有听明白百年之后的来客在说些什么，她自顾自说下去：“还有……请告……告诉陶三……”

　　“我不要他了，让他……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