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恶男》多滋鱼

7、藏在心里很久的痛。

　　一条阴冷潮湿的后巷里，冷冷清清，很少有人经过。
　　有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背靠在墙上，面无表情。
　　他像在等着谁。
　　百般无聊，他从衣袋里拿出一盒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支点燃。正想吸上几口，又忽然把手里正燃烧着的烟往地上丢去，用脚踩熄。
　　他从衣袋里又掏出刚才那盒烟，一下子丢进了角落的垃圾桶里。
　　他继续面无表情地站着。
　　一个男人出现了。他戴着鸭舌帽，有点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他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发现四周没人，才走近少年的身边。
　　少年低下头，不知对他说了什么。
　　戴鸭舌帽的男人又张望了一会儿，才谨慎地从包里取出一个档案袋，交到了少年手里。
　　少年把它打开，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戴帽子的男人眼里注视着少年的反应。
　　少年一边看着，一边嘴角上扬，露出了一道高深莫测的笑容。
　　少年招手让戴帽子的男人靠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男人点点头，然后匆忙离开了。
　　少年把档案袋放进他身后背着的，看上去有点破旧的深色书包里。
　　嘴角再次扬起诡异的笑，他转过身正要离开。
　　他忽然听见有人走近的脚步声。
　　他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忽然冲出一群人把他推向墙边，几个人上前紧紧地把他按住。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
　　“我还以为是谁那么有胆子。”少年看清楚来人，低笑着轻哼。
　　“你晚一分出来，我就把你的手下全干掉了。”他说得不紧不慢，但不像在开玩笑。
　　“把他放开。”那人低声命令着。
　　按住他的人听到命令马上松开了手。
　　“我不是差人告诉你，让你不要来找我的吗？”他冷冷地说着，轻拍肩膀，整理了身上的衣服。
　　“崔元圣！”那人大喝一声，高大的身躯聚集着越来越多的怒气。
　　元圣抬眼看向眼前的人，与那人的火气相比，他身上发出的寒冷更让人感到战栗。
　　“黑熊，希望你是真的有事找我，而不是上门找茬。”他冷冷地盯着那人的脸。
　　黑熊握紧着拳头，手指的关节在咯咯作响。
　　元圣的眼睛变得更加冰冷。
　　“要转学也不告诉我一声。崔元圣，你的胆子可真大。”黑熊也紧盯着他。
　　“怎么？我一走，你很舍不得我？”他毫不躲避地迎上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低笑。
　　“舍不得你的人可多了！”黑熊也发出了阴冷的笑：“你不知道你一走，你们的那个‘圣团’马上就解散了吗？鬼他们现在被‘金刀’那些家伙欺负得不知有多惨。”
　　“他们怎样都与我无关。”他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说着。
　　黑熊的脸色沉了下来。
　　元圣冷冷的眼直看他：“如果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说这些事，抱歉，我没时间。”他甩上书包，堂而皇之地越过黑熊，转过身就走。
　　他身后的声音响起。
　　“崔元圣，你可真够无情啊！”
　　元圣停了下来，站定在原地。
　　黑熊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要是他们亲口听到你说出这样的话，那会有多伤心啊！”
　　元圣忽然回过头看他，眼睛里的寒气聚集得更多。他口气依然冷冷的：“你今天来找我是想怎样？要打架的话尽管来，别多说废话！！”
　　元圣的话让黑熊一下子火大了。
　　他怒火的眼睛盯着元圣，他一步步地走上前：“崔元圣，我不知道你这小子有什么来头，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魅力！但盈茵她为了你这小子竟然伤心得连饭也吃不下！每天都躲在房里哭得死去活来！”
　　黑熊忽然一下子纠住了元圣的衣领：“告诉你！我今天来，就是要带你回去见她！”

　　下午放学后。
　　瑞雪一打下课铃便一溜烟地跑了！
　　她要是不溜得快些，被崔元圣的那些疯狂粉丝逮到，她想回家就遥遥无期了！
　　今天，她要做一次坏学生！因为她决定爬墙！！
　　没办法，前门后门都被人堵死了！她想安然离开，准时吃到香热可口的晚饭的话，她就必须那样做！
　　幸好从袁小霞那里知道还有个爬墙的好地方，听说学生们逃课都走这条路。
　　她紧张地四下看看，附近都没人，她稍稍地松了口气。
　　她先把书包丢过去，一，二，三！用尽吃奶的力气往上爬。哇！好高！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看准个好落脚的地方，奋力一跳——
　　“哎呀……痛……痛……”
　　她忍不住叫出来。检查一下自己身上，幸好没有什么破损的地方。
　　她站定，不时地回头看有没有人在跟踪。
　　都怪这该死的崔元圣！害她平白无故地兜了一个圈！要不是因为他，她用得着那么狼狈吗？等她回去了，她一定要好好地把他臭骂一顿！
　　她蹑手蹑脚地走出来，来到一条阴冷狭窄的小巷子。
　　她左顾右盼，再一次确认有没有可疑人物出现。
　　忽然，她听到前面有一些声响。
　　是跟踪她的人吗？她紧张兮兮地，快步跑上前，躲在一个安全的角落。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长得有点黝黑，高高壮壮男生。他正揪着另一个人的衣服，凶神恶煞地说着什么。旁边还站个几个和他穿一样校服的人。
　　瑞雪一下子想到自己遇到了校园暴力事件了。
　　通常遇到这种情况的话，她应该避得远远的，有多远就走多远，免得惹祸上身。
　　她正想要离开，忽然眼中注意到了什么。
　　穿着黑色校服的人，不就是权刚的学生吗？瑞雪对那种服装记得清清楚楚。
　　再一看，被揪衣服的人穿着的正是她们学校的校服！
　　哼！还说权刚的人不做坏事！看！又在欺负她们学校的人！瑞雪怒视着那些人，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她再次轻轻地走上前。
　　她隐隐约约地看到那被揪衣领的男生，总觉得他有点面熟。但等她再上前看清楚时，却吓得忘记该做什么反应！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眨了眨眼。
　　那……那不是元圣吗？？！！
　　她一下子紧张得不知所措了，但下一秒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她深吸了口气，屏气凝神，很认真地想要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揪住元圣衣领不放的黑熊拳头紧握，气得直发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说，休想。”
　　他的声音淡淡的。
　　黑熊咬咬牙，怒得挥起了拳头：“崔元圣，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你别太抬高自己了！”
　　“是吗？但你也别忘了，你曾经是我的手下败将。”他轻笑着说出事实。
　　黑熊一下子气结，他涨红了脸，不肯服输地说着：“那！那是以前！现在的我今时不同往日！对付你我绰绰有余！”
　　“哦，那就放马过来好了。”元圣一下子推开了纠住他衣领的手，抬眼看着黑熊，满是挑衅的意味：“总之，今天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要打就快，我饿了，还要回去吃饭。”
　　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黑熊快要气炸了，他的脸涨得更红，脸上的青筋暴露得更多。
　　一旁的瑞雪却看得胆战心惊，直冒冷汗。
　　这个崔元圣不但超级自大得没药救，而且也是超级的不识时务！他没看到人家有多少个人吗？！！一，二，三，四……五，六，七……加上他前面站着那个，一共八个人！他打得赢吗？！！
　　她咬着唇，心手满是汗。
　　心念一转，她干嘛要担心这个坏蛋？！！她不是恨死了这个恶人吗？他活该被揍一顿不是吗？对！她应该站在这里，好好地看看他怎么被人揍得面目全非，死去活来！！
　　看得元圣那张得意的脸，黑熊气得手中紧握的拳头都在颤抖。
　　他再次把的拳头捏得咯咯响，但始终没落在他脸上。
　　“怎么？不敢动我？”元圣盯着黑熊，低低地笑了：“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填饱肚子，不再奉陪了。”
　　他说着，再次转过身，迈步离开。
　　“崔元圣——”
　　后面的声音追随而来，伴着传闻中快如闪电的无影拳——
　　元圣的眼睛发出像刀刃一样锐利的光芒。
　　接着——
　　“元圣小心！！”不知从哪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众人回过头去看。
　　瑞雪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天！她怎么会忍不住大声喊出来？！！她怎么这么笨暴露了自己的存在？！！现在怎么办？
　　“谁？是谁在哪里？”黑熊的拳落了个空，他气得大喝一声，四处张望。
　　瑞雪用颤抖的双脚碎步走了出来，她堆起一脸的假装的笑：“各位……你们好啊……”
　　元圣看到她，眉头紧皱：“怎么是你？”他眼睛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怒气：“你跟踪我？”
　　“没有……我路过，路过……”她紧张得手都在抖，脸上硬是堆起灿烂的笑容。
　　“崔元圣，她是谁？是你的女人？”
　　元圣没有回答黑熊的话，他的眼光始终放在瑞雪的脸上：“说！你跟踪我多久了？”
　　他眼里冒出的不是寒冷，而是一点点上升的怒气。
　　“我真的没有跟踪你……”她摆摆手，吓得声音都在抖。
　　“崔元圣！我问你！她是不是你的女人？你快回答我！！”黑熊更火了，他对着元圣就一阵大吼。
　　“这跟你没有关系。”他抬起眼睛，瞪向黑熊。
　　“原来你不要盈茵，就是因为这个臭丫头？”黑熊有些不可置信地指着瑞雪说。
　　“我说了与你无关。”元圣说着，沉着脸经过瑞雪身边，一把拽住她，粗鲁地拉着她就走。
　　“痛……”手被他扯得好痛！瑞雪哀叫着，但不得不跟着他离开。
　　“想走？没那么容易！”黑熊说着迅速命令他的手下：“把崔元圣拦下！还有那个女的，也给我一并带走！”
　　很快地，七个人就团团把他们围住。
　　元圣锐利的眼睛直盯着那些人的举动，带着她一步步后退。
　　“你真是个麻烦。”他低声说。
　　“……”她尴尬地低下头，其实她也知道她不跑出来会更好……
　　“站到后面去。”他冷声说着。
　　“什……什么？”她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他，没有听清楚他的话。
　　“我说让你滚到后面去！！”
　　他低头对她大吼，然后用力一扯，把她整个人甩到后面。她一个踉跄，后退了几大步，最后跌倒在地上。
　　好痛……
　　她恨死这个崔元圣了！那么用力把她整个人丢到后面！他不懂得什么是怜香惜玉吗……
　　她慢慢地挣扎着爬起来，拍拍了身上的泥土。
　　感觉到手掌上传来疼痛，她低头一看，细嫩的手掌渗出了点点血丝。呀！擦伤了！
　　她低着头，还在怨恨元圣粗暴野蛮的时候——
　　不知从哪里伸出了一只大手，握住她细白的手腕，把她吓了一跳！
　　糟了！坏人来捉住她了！她用力地甩着手，下意识的想要挣脱。
　　“还在磨蹭什么？不想走了吗？”
　　她头顶又传来一声大吼。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睁大了眼睛，抬头望去。
　　诶？！！元……元圣……
　　她一下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一看：此时地上倒着的那七个人无一不捂着肚子在呻吟，而刚刚给他们下命今的那个人，他已经吓得脸色发青，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在看着她和元圣。
　　元圣……这么快就把他们搞定了……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着眼睛，完全呆住了，脸色一阵发白。
　　她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元圣粗鲁地拽着走。
　　元圣就这样拉着她，大摇大摆地离去了。

　　元圣拽着她大步地走出了那条巷子。
　　瑞雪的手被他抓得好痛，却不敢出声。
　　他一下子把她甩到一边，她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才站住。
　　他一步步地向她逼近，他的眼睛被额前的头发遮得有点看不清，但瑞雪能感觉从他身上发出的恐怖气息。
　　“为什么跟着我？”他冷冷地盯着她。
　　瑞雪强迫自己抬头直视他的脸：“我没有跟踪你。”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我……”她吱吱唔唔的，大概是被他吓到结巴。她用力地深呼吸，强迫自己定下心神。
　　“还……还不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害我大门出不去要爬墙，才会走到这边来！”
　　她把一切原因怪到他头上。当然，这也是事实！
　　他忽然又不说话了。
　　见他不出声，瑞雪以为他默认了自己的话。感觉没那么怕他了，便不满地继续说下去：“你知道人家女孩子爬墙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吗？你以为我很想到这边来？！！都是你在害我！我都还没怪你，你倒兴师问罪起来了！”
　　她假装生气的样子，然后再偷瞄他的反应。
　　他还是没有说话。
　　那好！不说话那不就是代表承认了吗？！！知道自己理亏了吧？！！
　　她想着，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转过身要离去，不打算再搭理这个恶人。
　　没走几步，她又被抓了回来。
　　“可恶！你怎么老是扯人家的头发？！！放手！好痛啊！！”
　　元圣扯着她的头发，她就不得不跟上去。然后，他把她拉到了墙角。他站在前面，堵住了她的去路，让她没办法逃跑。
　　瑞雪紧张地看了看他。
　　“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的话让瑞雪懵懂了，心里一阵迷糊。
　　她抬头，不解地看向他：“看到了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很清楚我说的是什么。”他低笑着，眼睛冒出令人恐怖寒意：“如果你说不出来，我不保证你今天能够准时回家。”
　　他再次一步步上前，但她却已经是退到没有后路了。
　　她虽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他的眼神却让她感到害怕。她的眼睛游移着不敢与他对视，声音在颤抖：“我……我都说了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捏紧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看他：“看来，我不动真格你是不会怕了……”
　　她的下巴被他捏得好痛！！为什么他总是三番五次地刁难她？总是拿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来恶整她？而她就打算一直就这样懦弱下去吗？
　　瑞雪感到怒气正在上升！她这样子明明是他害的，她干嘛还要怕他？不把他揍一顿已经很偷笑了！打不过他又如何，她也要反抗！！！
　　忽然！她一下子拨开了他的手，用力把他推开！
　　他没有准备，后退了几步。
　　“是！我什么都看到了！什么都听到了！那又怎样？”她鼓足勇气怒瞪他，故意把他激怒。
　　反正他以为她知道了他的什么秘密，那他就这样认为好了！说不定以后还能拿来做整治他的把柄！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变得阴冷得吓人。
　　他拳头紧握，手指骨被他用力捏得咯咯响，他一步步向她逼近。
　　她深吸了口气，一步步后退。
　　“你……你吓我也没有用……我，我再也不怕你了……”她咬咬牙，不怕死地再度惹怒他：“我要把我看到的告诉所有人，告诉全世界！！让全世界的人都……”
　　后面的已经没有声音——
　　元圣眼里发出了前所未见的怒火，他好像渐渐的不受自己控制了。他扣住瑞雪的手稍一用力，她便像死一般难受……
　　这人又来掐她的脖子了……他要杀了她灭口吗……
　　她挣扎着，却更加难过。她感觉自己己经没有力气了，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一种从未有过的舒服感觉在她身心里漫延……然后，她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像是飞到了天堂……
　　爸爸，妈妈，我终于可以来见你们了……你们在天国过得还好吗……我对不起你们……真的对不起……
　　她的眼睛缓缓地合上，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眼底滑落……
　　可以了，她可以不用再挣扎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已经松开，她的身体便像落叶般飘下。
　　她虚软地瘫坐在地上，眼泪像是源源不断的泉水，一点点地涌出。不一会儿，她已经泪流满面。
　　他背对着她，扣住她喉咙的的手指变得冰凉，在轻轻颤抖着。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惹到我……”他声音有些沙哑，手掌很快又握成拳头。
　　“为什么不杀了我……”她脸色苍白，虚弱得吐气如丝。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然后，缓缓回过头来看她。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她又重复了一次。她看向他，眼神里居然找不到对他的一丝怨恨。
　　她再次虚弱地开口：“请你……把我杀了吧……”
　　元圣的瞳孔慢慢放大，像是无法理解她这番惊人话语。但见她的表情认真得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他开始疑惑了。
　　他紧紧盯着她泪迹未干的脸，低声问：“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该死的人。”
　　她轻轻地笑着。
　　元圣变得沉默不语。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林瑞雪。
　　一阵风吹来，路上有行人走过。他们经过时，总会一脸怪异地盯着这穿着校服的一男一女。
　　瑞雪深吸了口气，伸手轻轻的抹去了脸上的泪。她慢慢地爬起来，什么话也没说，眼里也像是看不到元圣。然后一步一步地，跌跌跌撞撞地离去。
　　元圣站在她身后，望着她渐渐远去那消瘦单薄的身影。
　　他眼神里忽然涌出了一种难以读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