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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05章 夜间心事 ...

  •   杨康携着陈九阴,二人一起向临安城中来。钱塘自古山川风流,陈九阴生平从未来过如此形胜繁华之地,见城中种种,不由有些目瞪口呆。杨康心中暗笑:“原来我这师妹没见过世面。”吩咐相随的几名丐帮弟子先回去,对陈九阴说道:“妹子,咱们先到三元楼去。”
      “三元楼?”
      杨康点头道:“不远就到了,三元楼在临安大大有名,酒菜器皿,无不天下第一。”走了一阵,只闻酒香阵阵传来。来到三元楼前,只见彩画欢门,一派的红绿叉子,楼头高高挂着栀子花灯,里面花木森茂,亭台潇洒,果然好一座酒楼。两人进得楼去,早有酒家过来含笑相迎。那店伙见陈九阴一身乡下打扮,微怔了怔,但见杨康衣着华丽,也不敢怠慢两人,领着经过一道走廊,捡了个齐楚的阁儿布上杯筷。
      杨康笑道:“陈姑娘,你喜欢吃什么?”
      陈九阴想了想,道:“牛肉面。”
      杨康一怔,不由笑道:“这里有很多好吃的,西湖醋鱼、牛肉羹都很美味,咱们不妨尝尝。”顿了顿,轻声道:“你放心,我有银子。”
      陈九阴摇了摇头,道:“我只喜欢吃牛肉面。”
      杨康见她不识美味,也不强求,微笑对店伙道:“给做两碗牛肉面。”给了赏钱。来到三元楼却只要牛肉面,那店伙本来也有些惊讶,但见杨康出手阔绰,也不多话,自行下去吩咐。陈九阴望着窗外,有些出神。见街上熙熙攘攘,人人脸上均富足洋溢。虽然宋室山河破碎,但建都于此,果真会选地方。
      杨康见她看着外面,也道:“这里的确比我们中都繁盛。”顿了顿,道:“宋室昏庸,却白糟践了这锦绣河山。若是将来我大金投鞭断江,立马吴山,才不辜负这秀美清风。”陈九阴只望着外面,并没答话,似乎对什么大金大宋、家国大事都无甚兴趣。
      杨康见她无言,笑了笑,换了个话题道:“陈姑娘,你为何爱吃牛肉面?”
      陈九阴淡淡道:“小时候爹爹常带我去吃。”说了一句,默默不语,杨康也不再多言。片刻,店伙端了一只盘子,将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奉了上来。
      陈九阴这两日委实没有好好吃饭,此时闻见面汤香气,只觉腹中饥饿,食欲大开。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杨康见她吃得急,失笑道:“妹子,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的。”他自己却不太动筷,只要了壶酒,自斟自饮。
      虽只是一碗面条,可三元楼做出来的牛肉面,同乡壤面摊做出来的面自也不可同日而语。陈九阴一碗面转眼吃得差不多了,看见杨康的却几乎没吃几口。望了他一眼,有些鄙夷,想他大约吃惯了山珍海味,看不上这面条。看见他的汤面上还有好几片牛肉,目中不禁流露出些渴望。
      杨康瞥见她眼光在自己碗中肉片上停了一下,心中暗笑。忽然提起筷子,将一片牛肉夹到她碗中。陈九阴怔怔望着杨康,杨康微笑了笑,动作不停,又将自己碗中的牛肉一片一片都夹给了她,道:“我不太饿,妹子你吃吧。”却见陈九阴低下头,望着碗中,忽然怔怔地落下泪来。原来幼时,陈玄风爱女心切,每次带她吃面,都将碗中的牛肉夹给女儿。陈九阴吃了一碗面,此时看着这面条,只觉精致异常、美味万分,连碗筷都是上好的五彩瓷器。过了太久,她已想不起父亲带她吃过的牛肉面究竟是什么味道,可是三元楼的面,终究不是父亲带她吃过的了。
      杨康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望着陈九阴神情,猜想她新丧父母,这牛肉面又是父亲带她吃过的,大约是触动了什么心事。一时也没有问,只从怀中拿出手帕,递给她道:“陈姑娘,别哭了……就算这面好吃,你也不用哭呀。”他自然知道陈九阴不是为这个哭,只想逗她一笑,好分散她精神。
      陈九阴接过他递来的帕子,只觉质地细腻,上面还绣着花纹,工艺甚美,皱了皱眉道:“你怎么跟个娘们儿一样。”自行擦了擦泪。
      杨康给她递了手帕,却想不到被她如此地说自己,一时哭笑不得。陈九阴擦干眼泪,又将帕子递还过来,杨康道:“这帕子就给了你吧。”
      陈九阴撇撇嘴道:“我才不要你这秀气东西。”将手帕还给杨康。杨康望着帕子,呆了半晌,叹了一声道:“你爹爹妈妈虽然不在了,可是他们对你真好,我……”陈九阴擦干眼泪,看了看他,心中纳罕难道这富贵公子也有什么凄苦身世不成?杨康却只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忽然笑了一笑,道:“咱们不说这些了,来,吃面。你喜欢吃牛肉,我再让他们专给你切一盘。” 果真呼唤店伙,让切一盘牛肉。陈九阴见他笑容中颇有苦涩之意,心中一软,觉得方才对他诸多误解。不多时,店伙果真又切一盘牛肉端了上来。杨康笑盈盈望着牛肉,对她使个眼色,陈九阴看着满满一盘牛肉,也不禁失笑。
      杨康第一次看见她笑,一时也有些痴了。见她又吃了两口面,道:“妹子,我看你没吃饱,不如再点些菜。”陈九阴还是摇头。
      杨康奇道:“这里的菜都很好吃的,你不喜欢么?”
      陈九阴挑着面条,道:“太好吃了,以后吃不着,心里难受。”
      杨康从没听过这等理由,不由一怔。他在王府中长大,自然也不理解陈九阴,只是莫名生出些怜惜,忽然呼唤店伙,拿出锭银子放在桌上,朗声道:“西湖醋鱼、龙井虾仁、叫花童鸡、莼菜牛肉羹……你们这里拿手的菜,统统做一份来。”一连说了好几样菜名,陈九阴呆呆望着他,听都没有听过,只有眨眼的份。
      杨康打发走了店伙,对陈九阴笑道:“此番没有时间,只能先简单吃些。稍后去君山,还要辛苦姑娘相助。等咱们办完大事,再回来好好吃上几顿。”陈九阴呆呆地,一时无话。过了一会儿,那些名菜果真一道一道地端了上来,满满摆了一桌,每盘果真都精致万分,香气四溢。陈九阴看了看杨康,见他还是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心中一跳,也微笑了笑,不再难过,大大方方地吃了起来。

      两人在三元楼中大吃一顿,出来只觉神清气爽。天已快黑了,杨康带陈九阴回到客店之中,道:“委屈陈姑娘今晚先在这休息,时日不多,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加倍赶路了。”
      陈九阴点点头,笑道:“放心,我吃了你的东西,自然不会反悔。”
      杨康微笑道:“你就算不同我去,你是我师父的女儿,请你吃一顿饭也应该的。”告辞了陈九阴,自行走了。
      陈九阴从没有住过客店,倒也新奇。在房中四处看看,颇为满意。她心情渐渐从悲伤中走了出来,在店中休息一阵,见天已黑了,时辰还有些早,想杨康也在店中,想出去走走,看看他住在哪里。
      陈九阴走出房间,一间间院中溜达,走到另一座院子中,见房门上映着两个人影,一个似是杨康,另一个是个女子。杨康搂着那女子,两人正坐在屋中,低声说话。陈九阴轻轻走过去,靠在窗外,听见那女子道:“阿康,今天你去哪了?”
      “阿康,好生亲热。”陈九阴撇了撇嘴,心中道。
      “今天在路上遇到了我师父的女儿,请她到三元楼去吃饭。”杨康的声音道。陈九阴听见他提到自己,竖起耳朵,更加凝神细听。
      “你师父的女儿?”
      “是。她武功高强,稍后去君山,我请她与我同行。”
      “那我去拜见一下她吧。”
      “她和我师父一样,脾气有些古怪,你还是不要去了。念慈,这次时间紧迫,赶路辛苦,我怕顾不上你,你就在这里等我。”
      两人又说了些话,陈九阴已听了出来,他二人乃是情人。
      叫念慈的女子道:“我不放心你去君山,阿康,那根竹棒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见过洪老帮主么?”
      杨康没有回答,只是劝说她不要跟着,两人磨来磨去,陈九阴只觉得头皮发麻。半晌,杨康轻声笑道:“你不让我去,那我今晚留在这里不走了。”
      念慈咛了一声,没有说话,好像推了推他。杨康在她脸上亲了一亲,又低声说了些什么,左不过是些旖旎情话。陈九阴在屋外,见杨康如此大胆,不由撅了撅嘴,心道:“果真是个浪荡公子。”见杨康起身,快要出来了。陈九阴听见推门声,吓了一跳,轻轻一跃,翻出了院子。
      杨康替穆念慈关上门,听到一点风声,瞥见黑暗中一片衣影从墙头落了下去,似乎很像陈九阴。微怔了怔,低下头,嘴角不由笑了,也不去理会,关好了门,自行回房。

      次日天蒙蒙亮,便有店伙来叫陈九阴,送来一套男子衣衫道:“杨公子叫小的前来,请陈姑娘早些更衣上路。”
      陈九阴近日疲劳,昨日好容易得些安睡,迷迷糊糊地被叫起来,心中微恼。想起昨日的事,却也没说什么,起身更衣洗脸,换了衣服,走出客店。杨康已在外面,看见陈九阴出来,微笑道:“陈姑娘。”待陈九阴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一眼,见她换了男子衣衫,英气勃勃,笑道:“该叫陈兄弟了。”
      陈九阴见他雇了几匹快马,点头道:“这便走罢。”
      “阿康。”一个女子从店中跑了出来,陈九阴与杨康一齐回头,见她一身素衣,十七八岁年纪,玉立婷婷,明眸皓齿,容颜娟好。陈九阴心下了然,想这大约便是昨夜在屋中与杨康说话的,那个叫“念慈”女子。
      穆念慈口中呼唤杨康,神色焦急,经过陈九阴身边时,看了她一眼,略微一怔,但没有停下,跑到杨康身边,道:“我与你同去。”杨康未曾想她会跟出来,看了陈九阴一眼,一时神色颇不自然,不住安抚穆念慈。
      陈九阴心中无趣,也不愿呆在这对小儿女身边,自行上马,拨转马头。见杨康与穆念慈说了几句话,提高声音道:“时辰不早了,要走赶快。”
      两人被她这一出声,也不再耽搁,杨康抱了穆念慈上马,一行人向君山进发。

      一路无书,到了七月十四,一行人总算来在湖北岳州境内。穆念慈不是丐帮中人,不便再与他们同上君山,杨康便将她安置在城中一家客栈。众人歇了一歇,杨康与陈九阴、胖瘦二丐出来,欲找个地方吃些东西,商议下一步的事情。
      前几日已得了消息,瘦丐对杨康道:“三位长老已在岳阳楼等候公子。”
      杨康点头,几人来到岳阳楼左近,上了一家酒楼。只见楼中东首一张方桌旁坐着三个中年乞丐,身上补掇虽多,但均甚整洁,看似丐帮中的要紧人物。桌上罗列酒菜,甚是丰盛,似乎在等什么人。
      陈九阴听说过洞庭湖风景,此时登楼远望,见上下天光,一碧万顷,四周群山拱屹,蔚为大观,不禁叹道:“这就是洞庭湖啊。”
      杨康听见陈九阴说话,微微一笑,还没答话,面上神情忽然变得甚为惊怖。陈九阴顺着他目光望去,见堂中另一张桌上坐着一对少年男女。那少年与杨康年纪相仿,浓眉大眼,颇为憨直。少女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肌肤胜雪,娇若桃花,容色绝丽。在两人桌旁的楼板上还坐着个脸色黝黑的中年乞丐,衣衫褴褛,似乎刚得了那少女施舍残菜,正从麻袋中抓出些冷饭团,和着颇碗中的菜津津有味地吃着。
      杨康一怔之下,立即拉了陈九阴下楼,在楼梯上低声对胖丐道:“此地有对头,不宜久留,快叫三位长老出来。”胖丐随他下去,瘦丐去叫了东首的三名丐帮长老,一齐跟来。
      杨康快步走出酒楼,一行人向西而去。走出不远,克制不住地回首一望。先前那少女正好也从窗口伸出头来向下观望,杨康与她目光相触,立即回头,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走到看不见的地方停了下来,之前的三位长老也已跟了上来。东首一人须眉皆白,五短身材,年岁最长。西首的一位身形精瘦,面目严峻。居中的一位白白胖胖,留着一大从白花胡子,若非身上千补百绽,俨然便是个绅士老财主的模样。
      那瘦丐向杨康一一介绍道:“这三位是我帮净衣派中的三大长老:简长老、彭长老、梁长老。”
      杨康面上神色不定,此时已平静下来,众人见礼。简长老望着陈九阴,问杨康道:“这位是……”
      杨康道:“哦,这位陈兄弟,是自己人。”
      简长老点点头道:“不知杨公子为何叫我等出来?楼上那二人有何古怪?”
      杨康道:“诸位有所不知,那二人正与害死洪老帮主的凶手大大有关。”
      此言一出,在场十余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梁长老动容道:“洪老帮主被人害死了?”
      杨康点头道:“正是。”顿了顿,道:“那男子叫郭靖、女的叫黄蓉,眼下时间紧迫,明日君山大会上,在下定与各位细说。当前最要紧的,是如何将那二人擒住。”
      三位长老对望了望,点头道:“这个不难,我们三个去,先将那二人擒来再说。”
      杨康似乎正盼着他们这话,喜道:“如此有劳三位长老。”
      三人点点头,当下又向回走向酒楼。杨康此时才松了一口气,背靠在墙上,喃喃道:“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可能?”
      陈九阴心中存疑,推了推他道:“到底怎么了?”
      杨康定定神,强笑道:“没事,回头再与你细说。”
      陈九阴向楼上望了一眼,心念转动,道:“他们不认得我,我也上去看看。”
      杨康知道她帮着自己,心中一动,点点头道:“陈兄弟小心。”陈九阴点点头,也向酒楼走去。

      陈九阴默默地走上酒楼,见三位长老已经围住了那对少年男女,先前坐在地上吃东西的那名乞丐也已不见了。陈九阴没有过去,默默走到之前三位长老所坐的桌上坐下,寻思如何帮忙。丐帮三老走得急,店伙见桌上菜肴未动,一时也未敢上来收拾。见陈九阴坐了下来,以为她与那三位认识,也没多话。
      陈九阴斟了一杯,假装饮酒,留神细听那边动静,只闻彭长老笑道:“姑娘既有见疑之意,我等自然不便相强。两位且瞧我眼光之中,有何异样?”端的满面春风,一团和气。郭靖黄蓉一齐望向他双眼,陈九阴也心中好奇,不知彭长老眼中有何异样,此处却瞧不见他,只能瞥见背影。
      “此间面临大湖,甚是凉爽,两位便在这清风之中静静地睡吧……”
      过了片刻,陈九阴见那二人果然哈欠连连,头越来越低,双双伏在桌上,沉沉睡去,心中也微微一惊,不知道这彭长老究竟有什么古怪,竟能刀光不见地放倒两人。三长老站了起来,梁长老背起那少年,彭长老笑道:“少年人酒量就是浅,可喝多了不是?”背起了那少女。陈九阴也上前来,跟着三人快步走出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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