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英雄传之梅落九阴》千年笑儿

36、第35章 伤逝

　　两人走到室外，林姑娘低声道：“九阴，我古墓山门之外有两块断龙石。”
　　她此时声音只有她们两人听见，陈九阴心中一沉，却也不敢出声，只点了点头，道：“你想对我说什么？”
　　“今日我等只怕凶多吉少，一会儿若是打斗起来，你找机会到墓外边，出去之后搬开墓左大石，拔出里面机括，断龙石就会落下，封住了墓门。”
　　陈九阴越听越惊，道：“林姑娘你……你这是与欧阳锋要同归于尽么！”
　　林姑娘道：“自然不是……你走之后，我们会开动机括出来。”
　　陈九阴动容道：“你不要骗我了，那两块断龙石少说万斤，你们几人如何出来？难道……难道你连龙儿的性命也不顾了么？”
　　林姑娘生性单纯，从不会说谎，此时自然被她看出不对。林姑娘见骗不了她，也不再瞒，点了点头叹道：“不瞒你说，当初王重阳设这断龙石，正是为与敌人同归于尽之用……我们都是古墓门人，立过誓言自当与古墓共存亡，你却不必将性命舍在这里。”
　　陈九阴摇头道：“你以为我怕死么？”
　　林姑娘正色道：“你记得从前孙婆婆与我救你时你自己说过什么？你答应过以后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着。”
　　她教导小龙女时就是这么一副样子，陈九阴见她从没这般严肃地对自己说话，心中一痛，又是感动又是凄然，乱糟糟地不知是什么滋味。此时时间紧迫，连说话的功夫都已经是无上珍贵，陈九阴不住摇头，喃喃道：“不会的林姑娘……我们不会用上断龙石的。”
　　林姑娘叹道：“若是不用自然最好，如今也只能看天意了。”
　　李莫愁此时也已出来，三人拿好兵器暗器，走出墓室。

　　三人行走在墓道之间，李莫愁低低道：“师父，这些机关能挡住他么？”
　　林姑娘摇摇头道：“若能挡住自然是好，但我瞧多半是挡不住的。”
　　李莫愁倒吸了口冷气，陈九阴怀揣秘密，原也脚步沉沉，强打起精神，道：“就算挡不住他，也能拖他一时。咱们总算是占了先机，可好好利用黑暗。”
　　李莫愁见她说得在理，仿佛也吃了颗定心丸。三人越走到外面那叫骂之声越发清晰，比先前更加中气十足。陈九阴低声道：“他从外面冲进来，由明到暗，一时想必看不清咱们。一会儿我们埋伏暗处，林姑娘与我袭击，你就找机会放暗器偷袭，有把握么？”
　　李莫愁点点头道：“这个自然。”
　　陈九阴微微一笑，走到林姑娘身边，刚想与她说话，却只闻轰隆一声巨响，石子落地之声不绝，听声音石门竟被欧阳锋一掌打得粉碎。
　　三人心中都是一沉，均觉还是太小瞧了欧阳锋。此时也不敢再走，只能立时躲在甬道两侧。只听外面一阵嗖嗖风声，想必是机关已发，利箭纵横飞出。
　　陈九阴摸到林姑娘身边，轻轻拉住她的手写字道：“一见彼目，即闭我目，杀！”
　　原来此处比古墓入口更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唯一能反射些丝亮光的便是人之双眼。机会稍纵即逝，第一次偷袭得手的几率是最大的，就算她与林姑娘没有成功还有李莫愁这一后招。林姑娘明了她意思，当下两人全身蓄势，只听欧阳锋脚步声音走来，行走颇为缓慢，由远而近，一步一步，仿佛踩在人的心上。
　　陈九阴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虽只是短短片刻，这种感觉竟比死还要令人煎熬。她默默数着脚步声音，握紧了手中的剑。八步，五步，三步……
　　两人蓦地看见黑暗中亮起一双眼睛，立即紧闭双目双剑刺去。那人却先一刻向另一边攻去，一掌打出。原来陈九阴方才只告诉了林姑娘，却忘了没来得及叮嘱李莫愁，三人都屏住呼吸，唯李莫愁没有闭上双眼。欧阳锋亦发现了李莫愁，立即向她攻去。
　　李莫愁心头大骇，本能将扣在掌心的几根冰魄银针发出。欧阳锋避过银针，陈林二人双剑也已从后刺来。办法只能用一次，此时万再不可闭上眼了。欧阳锋回身去接二人长剑，背后一时空门大露。以原本计划此时李莫愁手中若有银针三人立时可胜，但这次序一错，她已先将扣在手中的银针发了出去，再拿出银针时，欧阳锋已与陈林二人斗在一起，离灭敌最近的一次机会竟也失了。
　　墓中石壁黑暗错杂，如此缠斗一起势必不能再轻易发射暗器以免伤及自己人，李莫愁咬了咬牙，亦提起拂尘加入战团。林姑娘剑法高妙，奈何此时受了伤，十成威力之中去了一半，李莫愁功力不足，陈九阴更几乎从不用剑。此时三人勉强抵挡，想将欧阳锋逼至古墓深处，却反被欧阳锋掌风逼得向外败退。此处已不像内里那般不见天日，局势对她们更加不利。
　　果然，三个人两支剑一柄拂尘招来招往，欧阳锋却始终空手相接，口中荷荷有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笼罩着三人，陈九阴渐渐不支，深感无力。林姑娘以退为进，此时要护着两人，压力更加沉重了几分。但她此时受伤，若没有另二人帮忙只怕撑不多久也会落败。李莫愁挥拂尘横扫，陈九阴挺剑刺出。欧阳锋迅捷无比，竟拂了李莫愁拂尘之丝卷上了陈九阴剑锋，又突然将剑尖拨向林姑娘。此来一举三得，陈九阴见手中剑尖马上已要刺到林姑娘身上，心中大惊，不及多想立即撒手。
　　而李莫愁也是同样情况，欧阳锋见两人兵器脱手，大笑一声，双掌打出，将陈李二人一里一外打了开去，专心进攻林姑娘。
　　陈九阴身子倒飞而出，闭上眼睛，内心只感一股深深绝望。纵然没有今日这番生死危机，自己此生只怕都不可能战胜欧阳锋。身子撞向石壁，重重落在门口地上，而李莫愁落在了另一边墓道深处，两人都是一口鲜血吐出，一时竟五内如裂，站也站不起来。
　　欧阳锋腾出精神专心对付林姑娘，一时压迫更强。林姑娘长剑挥出，欧阳锋竟空手去夺白刃，已将她剑锋拗断，一掌打出。林姑娘中了一掌，向后跌出，高声道：“九阴，快！”
　　陈九阴知道她是要自己去放断龙石，勉力爬起身子奔出，跑到墓碑左侧，依林姑娘先前所言搬开巨石，果见下面有一块圆圆石子。陈九阴一手摸在圆石之上不住发颤，知道只要这般轻轻一拉，断龙石片刻落下，墓中所有人便再也出不来了。古墓中，林姑娘拾起陈九阴落地那柄剑再次迎上欧阳锋。墓内激斗之声阵阵传来，闭上眼睛也能想到其内打得多么惨烈。陈九阴四下一望，忽然看见自己的白蟒鞭还落在地上，心中一喜。
　　墓中又是一声惊呼，这断龙石她无论如何放不下去，倘若今日林姑娘她们都死了只剩她一人逃生，后半生岂非让人更加生不如死？

　　陈九阴拾起白蟒鞭，再次冲进墓穴，见看见李莫愁仍倒在地上，林姑娘挡在她身前与欧阳锋相斗。欧阳锋忽然蹲低身子，口中咕咕咕地叫了三声。
　　林李师徒二人见他忽然做此诡异姿态，心中不由一怔，均暗忖欧阳锋忽然疯病发作。陈九阴瞧他此状心中却忽然一寒，想起义父说过的，这显然就是欧阳锋生平之绝学□□功。只见欧阳锋双掌平推而出，林姑娘已要接招。
　　陈九阴高声叫道：“别接！”却已来不及了。林姑娘见她去而复返，目中露出一丝悲痛，可若是闪开不接，身后的李莫愁立时难逃生死。终究念在师徒一场接了这一掌，登时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倒在李莫愁身上。
　　陈九阴使出平生力气一鞭挥出，劈向欧阳锋后脑。欧阳锋回身捉住鞭梢向她追来，目中又是一片杀气大盛。陈九阴心中已存了你死我亡之念，鞭稍一绕，反而缠住欧阳锋手腕，只能多撑得一刻是一刻。
　　李莫愁叫道：“师父你怎样了！”她心中毕竟还有一丝师徒之情，见生死关头师父仍如此回护自己，一时感动后悔自责愧疚之情一起涌起，目中也要落下泪来。林姑娘微微摇头，这一掌虽伤得极重，但所幸先前存了些提防，总算护住心脉，不至丧命。
　　李莫愁勉力坐起身子，拨动了一处机关，立时又有几只飞箭破空射出，来势极快。陈九阴凄然一笑，存了同归于尽之念，顿在原处用鞭子拖住欧阳锋，闭上了眼睛。死前一刻，心中也不知为何忽然涌起个奇怪念头，不知道那人……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湘西等着自己？
　　欧阳锋却躲开袖箭，此时两人牵在同一条鞭上，被他一带陈九阴向旁跌出，倒也没有被袖箭射中。几只袖箭落在地上，欧阳锋一掌又劈了下来，这一次他已被彻底激怒，显要立毙敌人。陈九阴身子向内一滚，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林姑娘总算发出金针！
　　陈九阴已感一股凌厉掌风迎面袭来，令人窒息，却见欧阳锋掌势忽然顿住，怪叫一声退到中央，似乎难过到了极处。毕竟被玉蜂针伤及要穴，纵他号称西毒，一时也是麻痒难当。林姑娘眼疾手快，双指急出，点中了他穴道。
　　欧阳锋登时立在原处，动弹不得。此时李莫愁也已站了起来，林姑娘一击得中，也明显地松了口气，急忙走到内来检查陈九阴伤势。陈九阴脱力倒在原地，心中只恨林姑娘毕竟还是太过单纯，此时她的伤势有何要紧，应该立即再下杀手结果了欧阳锋才是。但见李莫愁缓缓走向欧阳锋，约莫是同自己想到了一处，暂时松了口气，眼前一黑，感觉林姑娘拉着自己站了起来。
　　忽然只闻三声咕咕怪叫，一声巨响之中，林姑娘身子忽然飞出，重重撞在石壁之上！陈九阴骇然失色，眼前一花，看见袭击她的人居然是欧阳锋。
　　欧阳锋一击得手，疯声狂笑，立刻奔出古墓，瞬息不见了人影。李莫愁却还站在方才欧阳锋被点中的地方。
　　林姑娘身子落了下去，最后一次望向李莫愁，目中却充满了心痛与无奈。陈九阴难以置信地看着李莫愁，睁大眼睛道：“是你？”
　　李莫愁惊恐地睁大眼睛，也有些骇得呆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忽然也转身奔出古墓。
　　陈九阴顾不上追赶，俯身抱起林姑娘，但见她面色惨白，气息已闭，登觉浑身血都凉了，连声唤道：“林姑娘，林姑娘！”
　　墓中小龙女与孙婆婆听到喊声，也急忙奔出，见外面强敌已退，林姑娘却倒在陈九阴怀里，一时均骇然变色。林姑娘勉强道：“孙婆婆，去……将墓门关上。”此时如果欧阳锋再去而复返，这老老小小怕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孙婆婆急忙去把几道没被欧阳锋破坏的石门机关放下，陈九阴抱起林姑娘奔进墓中，将她放在寒玉床上，刚想设法施救，林姑娘忽然又一口鲜血吐出，颤抖不止，难以自制。
　　小龙女忽然道：“师父受了伤，受不得寒气。”
　　陈九阴想起古墓派行功与寒气互相生克，她此时为阳刚之力所伤，的确要跟这寒玉床离远些。急忙又抱起林姑娘放到另一间石室之中，感觉她手足冰冷异常。陈九阴六神无主，急得快要落下泪来，小龙女虽然冷静些，但亦是嘴唇发颤，色如死灰，呆呆望着师父，不知所措。陈九阴将墓中所有的棉被都拿了过来让小龙女替她盖上，又喃喃道：“我去生火，我去生火就不冷了……”
　　林姑娘喘息道：“九阴，不要东奔西走了。”陈九阴被她这一喊，略定了定神，让孙婆婆去生火，自己走到床边坐下，将林姑娘身子扶起，对面将双手抵在肩上运功助她疗伤。但这一运力才发觉林姑娘委实已经心脉尽断，她先前已经受了欧阳锋偷袭，最后更是毫无防备地挨了一掌，此时纵然还能活着，只怕也撑不过一晚，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活了。
　　陈九阴一时心中如结寒冰，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睁开眼看见林姑娘眼神，已明白了她心意，当下强打精神，撤了双手，面上总算没有表现出异常。林姑娘目光转向伏在床边的小龙女，见她面上已落下两行眼泪，摇了摇头，轻声道：“龙儿，不要哭了。你所练功夫，乃是断七情……绝六欲的上乘功夫，日后你如果为人流了眼泪，动了真情，尤其倘若眼泪是为男人而流，不但武功大损……且有性命之忧，切记，切记。”
　　小龙女呆呆点了点头，果然不敢再流泪。陈九阴瞧着小龙女，见径年未见，这孩子又长大了不少，愈发美丽绝伦。但她毕竟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陈九阴心中也是一阵心疼，却也不能辜负林姑娘苦心，微笑了笑，道：“龙儿放心，你师父没事的，只是她受了很重的伤，你先与孙婆婆回去，让她好好歇歇好么？”
　　小龙女似乎也能感觉出来师父与陈九阴不过是在安慰自己，便是她一个孩子也能看出林姑娘此时委实已是油尽灯枯。但师父不许自己流泪，便听话地点了点头，暂时与孙婆婆回去。
　　两人一走出室内，陈九阴立时再也忍耐不住，两行清泪无声地流下来，握紧林姑娘的手，肩头不住颤抖。林姑娘叹道：“我刚刚才说完龙儿，你都这么大了，却不如她个孩子。”说话也委实再无一丝力气。
　　陈九阴颤声道：“我……我……”见林姑娘自受伤之后便一直强撑精神，此时也是有气无力，急忙扶她躺下。林姑娘在床上躺平，再也支撑不住，昏睡过去，仅剩下一丝虚弱的呼吸。
　　陈九阴见她只是睡着了，略一宽心，很怕她一睡再也醒不过来，又怕把她吵醒立时便要到了大限。此时古墓之中，孙婆婆哄着小龙女，陈九阴寸步不离地守在林姑娘身边，将所有她听说过的救命方法全想了一遍，想奔出古墓去找办法，又怕回来时见到的已经是一具尸体。只能拼命地将室内火盆生的旺些，不让她身子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