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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1章 义亲恩 ...

  •   陈九阴一人回到屋中,又歇息了两日,太平无事,裘千仞亦没有再来找她。第三日上午,她一人走到山中,想重新练练经上武功。此时力气未复,不能再练银鞭与外功,找了个僻静地方安息打坐。练了半日,却觉一股内息还是虚虚弱弱,提不起来。勉强通过了几处经脉,走到长强穴之后一股真气竟再也回不上来。一时心中又急又气,咬牙猛练,想凭一股刚劲急冲,但竟越着急越提不上气来。
      需知修习内功最忌讳与自身气息较劲,越急越有走火入魔的危险。梅超风那年在王府中便是这般气窒长强,下半身就此动弹不得。此时陈九阴内息竟与昔日梅超风犯了同一处毛病,以其母之修为尚且如此,陈九阴此时身负重伤,只觉眼前一黑,连上半身都支持不住,软软向后倒去。
      身子还没落地,忽被一人接在怀里。陈九阴眼前一花,看见竟是丁斩修。通宝在自己面前,急切道:“姐姐,你怎么了?”
      陈九阴见到通宝,有些惊喜,有气无力道:“你……怎么在这?”
      通宝道:“我看了你好久啦,就是丁大哥一直不让我出来见你……”丁斩修打断他,瞧着陈九阴,双眉紧蹙,沉声道:“你受伤了?”
      陈九阴喘了两口气,说不出话来。丁斩修将她扶在怀里,有些急道:“这一个月你去哪了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将她身子扶正,手掌抵住她背心,找到内息阻结之处,缓缓送出一股真力。
      陈九阴心中一酸,忽然一阵委屈。两人毕竟相交一场,这一个月自己历经生死,见面时他不问半句,反而那样说自己,如今却又来关心她做什么?但此时说不出话来,只觉他内力暖暖在自己经脉中游走,浑厚异常,竟不逊于当日与自己交过一次手的郭靖。下身麻木之感一时竟减轻许多,也不再抗拒,静静端坐。通宝在旁紧张地看着两人,不敢出声打扰。
      过了片刻,丁斩修松开了手。虽护得一时,却仍没将她阻结的穴道打通。如此时间一长,恐有瘫痪之险。他不敢发力硬冲,心下一急,抬手竟要先点住她双腿穴道。
      忽闻一人道:“干什么来!”竟是裘千仞,瞧他来的方向,似乎是刚从松林那座石屋中练功出来。陈九阴失了力气,身子又是仰天一倒。通宝吓了一跳,竟没扶住。
      丁斩修怀抱陈九阴,迅速站起身来,后退一步望着裘千仞,竟颇有敌意。裘千仞却没看他,只望着陈九阴说道:“怎么练成这个样子了!乱点。”
      “乱点”二字却是说丁斩修的,似乎此时不该点她双腿。丁斩修一怔,见裘千仞已抬手点了她上身几处穴道,先把真气封住,道:“快跟我走。”
      丁斩修皱了皱眉,也没说话,脚下移动,抱了陈九阴跟他向石屋走。通宝小跑着跟上,穿过松林。陈九阴睁了睁眼,瞥见此处是之前杨康与穆念慈住过的那处厢房,目中一痛道:“放下我,我不去。”
      丁斩修看也没看她一眼,板着脸道:“作死么。”将她抱入石屋放好,裘千仞盘膝坐在陈九阴面前,双掌抵在她肩上,发力相引。丁斩修见他出手相救,对陈九阴倒也是一片真意,默默地退到门外。
      通宝急忙走上来道:“丁大哥,怎样了?”
      丁斩修道:“有他出手,想必无事了。”望了一眼屋中,半晌,默默走开。
      通宝奇道:“大哥你去哪?”丁斩修挥了挥手,自行走了。

      屋中,陈九阴只觉周身一股热力蒸腾,比方才丁斩修之内息又强了数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见裘千仞,嘴唇动了动,刚想说话,裘千仞正色道:“先别开口。”
      陈九阴听见他言,闭口不语。只听裘千仞道:“你别害怕,现下听我说,慢慢提你真气,送到麻木的地方来。”一连说了几处穴道,陈九阴闭了眼睛,听他指引,缓缓提气,顺着他所说的脉络一路运劲下去。到了长强穴,下身中又是一阵疼痛麻木,比先前还强了几分,不由痛苦一声,呼出声来。
      裘千仞见状忙道:“好,好……别着急,深吸三次,收力回丹田。”陈九阴知此时关键,依言照做。裘千仞瞧她面上发白,忍着痛苦按自己所说配合,倒也颇为坚强,不由更加心生怜惜,一瞬间倒真将她当做了亲生女儿一般,道:“好,丫头,现在我护着你,再试一次。”
      陈九阴感到他掌上发热,又是一股内力送来,竟肩井缓缓汇入自己经脉之内,向下而走。运起自己真力,在他照护之下运向下盘,深吸缓吐两口气,觉双腿忽然一通,之前阻滞的气息总算已给他解开。身子一颤,睁开眼睛,见裘千仞却仍没离手,望着自己的目光颇为关怀,见她睁眼,微微一笑,缓缓又将她体内真力由上到下疏理了一个周天,才渐渐收劲。
      裘千仞站起身,道:“起来瞧瞧还能走么?”
      陈九阴缓缓起身,活动了动双腿,见已经运动自如,自知无恙。心中一喜,不由踮足提踵,轻跳两下。裘千仞见她欢喜模样,也不由一笑,觉终究是年轻人少年心性,不知害怕:“本来没什么大事,非要跟自己较劲。若不是丁舵主,我还看不见你一个人倒在山中。再说你着什么急,怕我不教你么?”
      陈九阴静静站好,知他教训的是,低头不语,半晌,道:“多谢你救我了。”
      裘千仞面色一和,道:“你叫我声义父,我教你怎么练功,把之前失的内力补回来。”
      陈九阴呆呆瞧着他,想起方才危急之中,他对自己倒也是真心关切。她对父亲的记忆委实已有些模糊,对陈玄风之印象,还停留在极幼小的时候。陈玄风英年早逝,死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多岁。陈九阴瞧着裘千仞,见他胡子花白,身材矮小,如此对面而立,甚至不如她高。虽不及陈玄风高大英伟,但目中对自己的关切,却与父亲一般无二。人非草木,心中忽然一酸,不由道:“义父。”
      裘千仞怔了一怔,其实方才本是逗她一逗,没以为她真的会叫自己爹爹。但瞧她神情凄楚,裘千仞活了半生,怎会看不出她是真情还是假意?他一生无儿无女,心中难免空白,心头一软,呆了半晌,抚摸了摸她头发笑道:“好,丫头,再叫一声。”
      陈玄风活着的时候毕竟年纪尚轻,与女儿在一起时,难免心有不细,不似裘千仞这般充满长辈之感。陈九阴见此时他抚摸自己鬓发动作之间更是充满怜爱,笑道:“爹爹。”
      裘千仞只觉这一声爹爹简直要甜进心窝子里,瞧着陈九阴,更是愈发喜欢,从头到脚无不顺眼,抚掌大笑道:“好孩子,义父现在就教你练功之法。”两人并肩坐下,共同用功。裘千仞见陈九阴悟性竟也颇高,一点就会,有时所问两句,更都问在点子上,心中更加满意。教了半个时辰,道:“好啦,如今你身子不好,每日别太用功,这两日便不练了。”陈九阴点了点头,收势起身。
      两人出门,裘千仞笑道:“丫头,回去换身好衣裳,漂漂亮亮的。”
      陈九阴怔了怔,道:“做什么?”
      裘千仞笑道:“我难道不会告知他们,他们帮主收了个好女儿么?”通宝还在门外,听见他的话,一时目瞪口呆。裘千仞瞧见通宝,似乎心情大好,也没问他为何在此,吩咐道:“去告诉他们,明晚帮中大宴,不可不到。”

      陈九阴回去歇了一晚,第二天,铁掌峰上下果真一片喜气洋洋,仿佛过节一般。上午便有下人送来衣服首饰、胭脂花粉,由之前的两名女子服侍陈九阴更衣打扮。陈九阴生平还从未这般打扮自己,第一次做这种女儿气十足的事情,倒也新奇。到了晚上,山上一片灯火通明,陈九阴由帮众领着,来到铁掌帮中央的集事台。只见广场上已摆满了桌椅杯筷,果真一副大排宴筵的模样。许多厨子下人忙里忙外,端菜送酒,不在话下。
      虽然此次宴席只在铁掌帮内部,来的都是帮中寨主舵主和一些有资格的弟子,但一天之内便布置如此倒也难得。过了一阵,人来齐不少,裘千仞也已到了。陈九阴坐在边上,看见他身后通宝与开福随在左右,而丁斩修舵中竟一个人都没来。通宝和开福瞧见她,有些呆呆的,似乎被她今日的模样惊艳到,一时却也不能过来说话,都老老实实地站在裘千仞后面。众人纷纷坐定,虽然肃静,但也不禁有些交头接耳,不知道帮主收了个什么样的义女。
      时辰已到,一名师爷主持典礼。先说了几句开场之言,道:“今日召大伙前来,便是宣告大家,咱们帮主今日正式收这位陈九阴陈姑娘为义女,大伙请见。”
      陈九阴瞧着裘千仞对自己微微一笑,也笑了笑,起身走到中央。她本就眉清目秀,甚为俏丽,今日一身红衣,更是明烈如火,令人惊艳。一时下面不由一阵惊叹之声,陈九阴第一次这般被人注目,心中略不自在。裘千仞瞧她略带娇憨的模样,更是万分可爱。陈九阴走到中央,向裘千仞盈盈下拜,三三叩首。旁边有下人奉上茶杯,陈九阴敬上香茶,便算正式认了义父,但并没有让她改姓,仍是叫做陈九阴。
      裘千仞喝了一口茶,面上含笑,执起她手腕,将一个玉镯戴在她手上,作认义女的礼物。那玉镯瞧着无甚特别,但质地古朴,似乎已有许多年头,竟是棕色的,戴在腕上颇为清凉。
      一时四下一片恭贺之言,裘千仞带她见过众位头领,在首桌坐下开宴。众桌舵主纷纷前来敬酒道贺,陈九阴瞧着这些人虽是江湖大帮,但粗声粗气,吆三喝四,草莽气息甚重,倒像是入了土匪山寨,心中暗笑。裘千仞此时万分护着这个新认的女儿,与手下人饮过几杯,知陈九阴年轻,本想给她推了,但见陈九阴竟大大方方同他一起与众人饮酒,颇有些量,心中更是喜欢。众人见这位大小姐毫不造作,十分有江湖豪气,都不由对她心生好感,先前的种种猜测都也消了。
      这一晚铁掌帮上下喜气洋洋,吃喝尽兴。陈九阴望着人群中,好生希望能见到丁斩修也来敬一杯酒,对她说一声恭喜,却始终不见他人影。宴席散去,众人也渐渐散了,陈九阴与义父告辞,走下去时却瞧见人中有一熟悉身影,竟是那日绑她来的陈舵主。
      陈九阴提高了声音,道:“陈舵主?”
      这一晚上在场所有人均一片喜气,只有一人如坐针毡,便是这位倒霉的陈舵主了。好几次想早点溜走,却没找到机会离席,也觉提早溜走太过显眼,好容易等到大伙儿一起散了,他混在人群中,见缝插针一般,生怕被陈九阴看见自己。
      陈九阴见陈舵主身子一顿,似乎十分惧怕自己,心中暗笑。板起脸,缓缓走过去道:“陈舵主为何走得这么急?”
      陈舵主转过身来,干笑道:“大小姐。”
      陈九阴还是冷冰冰的,道:“方才不见你来敬酒,可是心中不服我么?”
      陈舵主道:“小的怎敢……”
      陈九阴生平第一次这般摆架子,自己也觉有种狐假虎威的恶趣,心中想笑,但脸上仍是面无表情。旁边人瞧着她容姿绰约,神情却冷冰冰的令人害怕,不由都不敢停步帮腔,也不知她和陈舵主有什么过节。
      陈九阴冷冷道:“你不敢么?你将我从嘉兴绑来的时候,怎么没说半个不敢呢?不是要收拾我么,要剁了我十根手指头么?”她本就几乎与陈舵主平视,此时语声含威,十分有压迫感。陈舵主面白如纸,几要跪倒道:“小姐饶命,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
      陈九阴盯了他半晌,忽然笑了,道:“你也姓陈,我也姓陈,今日我心情很好,就饶了你这条狗命。还要多谢你我才能有今日,以后你绑我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
      陈舵主望着她,不知她这是真话还是反话,只觉她对自己笑比不笑更加可怕,心中哆嗦道:“大小姐……”
      陈九阴盯着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舵主道:“小的陈四兴。”
      陈九阴哈哈一笑道:“之前你抓来那几名女子呢?”不等陈四兴回答,又道:“把她们都放了,好生送回家去,以后不准再干这些勾当。”
      陈四兴见她有所命令,急忙拱手称是。许久不见声音,抬头见她已走远,才大大松了口气去。
      当晚陈九阴回到房中,却见屋里已经堆着好些贺礼。铁掌帮中自裘千尺走后多年没有女子,今日众人送来多是些衣衫首饰、零食点心,及女儿家应用之物。此时还满满站了一屋女子,有之前认识的,有不认识的,瞧见陈九阴,竟纷纷下拜,跪了一地,不住叩头,连地砖也要磕碎几片。口音不一,只一片感恩戴德之声。
      陈九阴怔怔道:“你们作甚?”
      一女子抬头道:“多谢大小姐放我们回家。”
      陈九阴愣了一愣,想不到陈四兴动作竟然如此伶俐,立即便放了她们。除了跟她一起绑来的,似乎竟然连以前抢来的都放了。那陈四兴生怕陈九阴不知道自己遵她吩咐,是以让她们去向陈九阴谢恩。陈九阴瞧着跪了一地的人,想到陈四兴惊恐的模样,笑了笑道:“行了行了,都回去吧,明日该回家回家。”见屋中东西也用不完,随手分了些给众女子。众女又是一番感激,一个个道谢离去。

      众人走净,陈九阴方松了口气坐下,见还有一人留在屋中,竟是之前在车上给自己干粮的秦南琴。
      陈九阴先前没看见她,不由怔了一怔。她对南琴毕竟不同先前众人,不由道:“秦家姐姐,你……”
      秦南琴道:“我已无家可回……求姑娘收留我。”跪倒在地。
      陈九阴连忙扶起她道:“起来再说。”细细一问,原来南琴乃是捉蛇女,在故乡受土豪欺压,与祖父一起逃来江西,开垦荒地,勉强捕蛇生活。那日她正追寻一条毒蛇,却被铁掌帮的汉子看见,见她貌美,心生歹意,一刀杀死了秦老汉,将她抢来。
      陈九阴听完,心中不由一怒,觉得对那陈舵主还是饶得太轻,叹了声道:“那我让人送你回广东老家去?”
      秦南琴泫然道:“老家的亲人也已死绝,只剩我和爷爷相依为命,如今爷爷也没了……”
      陈九阴见她当真无家可归,心中一叹,却不由产生另一番光景。南琴与自己年纪相仿,而这世间如她们这般身世凄苦的女子又何止千万,连她自己亦是如此。但她生性坚强,又习得武功,总算能保护自己。若她也是个普通人,只怕也要如秦南琴这般任人欺压了。望着南琴,道:“好吧,以后你就留在这里,跟着我。在路上时多亏你给我馒头我才没让人欺负,日后有我在,也没人欺负你”
      秦南琴大喜,又有些不敢看她,道:“其实,其实我……”其实在车上时,她给陈九阴馒头,倒也不是全无私心,只因她见那帮人似乎惧怕陈九阴,若是她倒了,一车女子连自己在内只怕都没什么好下场。
      其实陈九阴何尝不知,那种情况下人人自顾不暇,谁还有心思发善心?淡淡道:“我知道,你给我吃的,其实也是为了自己。如果我倒下那些人一定会来欺负咱们,这个道理一车人都明白,但是一车人中只有你给我吃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
      秦南琴望着陈九阴,充满感激,再无顾忌,道:“南琴以后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小姐。”
      陈九阴失笑道:“我这辈子就没做过大小姐,委实还不习惯,你可别这样叫我了。”南琴改口,便叫她“姑娘”。两人正说话,忽闻有人敲门,一男孩跑了进来,却是通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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