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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0章 分崩离析 ...

  •   过了良久,杨康平静了些,喃喃道:“其实我早该猜到,为何这十几年我娘不住在王府,只住在那间破屋里……为何她从来都是一副伤心的模样。”
      陈九阴不忍道:“杨康,别说了。”
      杨康望了她一眼,冷冷道:“现在所有的人都要我去杀完颜洪烈,为父报仇。他们说我是汉人,若不杀他,就是认贼作父,卖国求荣,连念慈也是这样逼我。”双目又渐泛红,见陈九阴不语,忽然直直盯着她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贪图富贵,卑鄙无耻?”
      陈九阴从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心中一沉。半晌,却忽然笑了,道:“你当然是个卑鄙小人,我早就说了。”叹了一声,正色道:“完颜洪烈纵然再爱慕你母亲,人家好好的一家人,他也不应该横加破坏。”
      杨康听到这里,似乎已知下文,冷笑一声道:“果然连你也和他们一样。”
      陈九阴没有理他,若有所思地继续道:“只是他对你们母子倒也是真心的好,他养了你十几年,我猜他对待你与亲生孩儿一般无二。一边是养育之恩,一边是父母之仇……天底下都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有你这般经历,如此夹在中间,可真是苦了你。那些逼你的人……哼,火没烧在他们身上,当然说得容易。怎不换了他们自己试试?”
      杨康见自己没有听完便出口说人,误解了她,略感抱歉。此时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一个人没有骂他认贼作父,没有说他通敌叛国,反而这般体贴他的处境。一时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感动,若不是在这个场合,忽然真想放声痛哭一场。良久,叹了声道:“念慈若是有你一半大方就好了。”
      陈九阴见他心里还是想着穆念慈,撅了噘嘴,没有答话。又想到一事,道:“可那完颜洪烈心机如此深沉,你替他办事,会得善果么?”面上微有担忧之色。见杨康默默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表情,心想也许他与完颜洪烈之间有些是她所不明白的,自己或是多虑,也不再提。半晌,轻声道:“杨康,你恨他么?”
      杨康神色一黯,摇摇头道:“不知道。”顿了顿,又道:“有的时候很恨,恨得最厉害的时候我差点想杀了他。”
      陈九阴默了半晌,又轻声道:“那你亲生爹爹,你恨他么?”
      提起亲生父亲,杨康眼中涌起波澜,远比方才提到完颜洪烈的时候强烈。望了一眼陈九阴,没有说话。陈九阴喃喃道:“虽然明知他是你亲生爹爹,可是他对你来说,同一个陌生人并无分别。他一出现,你娘就死了,你本来的一切都打破了。你心里是不是恨过他?”
      杨康目光闪了闪,皱眉道:“你不要胡说。”
      陈九阴继续道:“若他始终没有出现,你也许可以依旧不知道这一切,依旧做你的太平世子。有些事情知道了,却宁愿自己永远也不知道。”
      杨康平时只把她当成个男子看待,第一次觉得想不到她心思居然也如此细腻。见她将自己看得这么透彻,句句都戳中自己心结,道:“你非要说出来不可么?”
      陈九阴抿了抿嘴唇,住口不言。杨康看了看她,也没有再说话。半晌,陈九阴轻声道:“我只是想跟你说,他们三人的恩怨纠葛是上一辈的事了,你再苦恼,也只是苦了自己……”叹了一声道:“本来想劝你别去恨了,但是我自己也恨着害死我父母的仇人,又怎会不知那谈何容易?恨一个人的滋味,其实一点也不好。”
      杨康见她如此推心置腹地关心自己,心中微动。想到自己好像却从没有注意过她,甚至不知她的身世过往,微感抱歉。这一番酒也喝了,话也说了,无论如何,心中竟已舒服了许多。良久,杨康饮了最后一杯酒,笑了笑道:“这些话我从没有对人说过,想不到今日全都告诉了你。”两人相视一笑,云消雾散。
      墙角的一张桌上还坐着三四个人,似乎是铁掌帮的。杨康与陈九阴没有注意旁人,一齐走出了酒店。经过门口时,一个人抬起目光,看了他们一眼,若有所思。

      再出来时已过戌时。晚风清凉,二人走在桥上,心情都不由为之一展。经过一片水塘,见此处居然聚着好些村民,不道为何这么晚还没有睡。走上前瞧瞧,听说今日好像是此处什么节日。两人笑了笑,也不凑这个热闹,缓缓走回山上。
      走出一段,忽闻一阵烟火之声。两人回头,见是有人燃起了焰火。火花飞在空中,赏心悦目。虽是乡野粗制的花样,瞧着倒也新鲜。杨康见陈九阴驻足不前,心中一笑,道:“不如我们回去看看。”
      陈九阴笑着点头,竟像孩子似的开心。两人走回不远的桥上,并肩而立。杨康瞧了一会儿,转头望着陈九阴,见灯火映着她的笑颜,明眸灿灿,嘴角也浮起笑容。瞧她这个样子,定是不常见到烟花,笑道:“你很喜欢看烟花么?不如我去买些给你来玩。”
      陈九阴望了他一眼,摇摇头笑道:“不用啦。”
      杨康叹了一声,低低道:“有时候觉得你凶得很,从来不会笑,有时却又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孩子。”望着天空中的焰火,也微笑道:“以后若江山在手,我就带你到中都去,让人把全城的烟花都放给你看,放上三天三夜都看不完。”遥望着远方,知这一切虽然艰难,但此时目中还是充满信心。陈九阴心中一跳,望向他,一时也有些呆了。见他目光灼灼,坚定如星,也微笑道:“不管你是什么人,你想做的事……我总会与你并肩的。”
      杨康望了她一眼,发自内心地笑道:“你若真是个男子,我定要与你结为真正的兄弟。与那郭靖结为金兰的时候,我可没真心结拜。”
      陈九阴也笑了,道:“生在这乱世,没人能选择自己是谁。人人本无分别,命都在自己手里,若能成一番大事,也不枉这乱世让你赶上活这一回。到时什么丘处机,什么完颜洪烈,把他们统统踩下去。”
      杨康见她这一番话说得充满豪情,心中豪迈之情也油然升起,道:“你说的正是!”烟花已经燃尽,不禁抬起头望向天空,微笑道:“山河大事,总没有一帆风顺的,眼下虽然败了几仗,却还没有全盘尽失。我艺不如人,只是没有高人指点,等我拜了欧阳锋为师,自然今非昔比,大事可成。”
      陈九阴只觉浑身忽然冷到了骨子里,脱口道:“欧阳锋!”只盼是自己听错了,拉住杨康,急急道:“你怎么能拜欧阳锋为师?你知不知道就是他杀了我娘的!”
      杨康闻言,也是目瞪口呆,半晌没有说出话来,道:“这……是真的?为什么?”回忆了一下,在牛家村那几天,欧阳锋正帮着完颜洪烈一伙人盗取武穆遗书,似乎与梅超风毫无交集。但又一想后来他便与众人分开了,杀梅超风倒也不无可能。
      陈九阴不想再说一遍母亲是如何死的,只痛心道:“就是他!日后我要找他报仇,你不能拜他为师。”
      杨康动容道:“妹子,你胡说什么!你知不知道那欧阳锋有多厉害?你不能去。”他亲眼见识过欧阳锋的本事,知道莫说是如今的陈九阴,就是再练上十年只怕也不够他杀的。
      陈九阴先前还只当杨康不知不怪,见他如今既然知道了欧阳锋是杀死梅超风的凶手,居然对欧阳锋没有丝毫怒意指责,反而劝她别去报仇,一时心中只凉了大半,道:“好……好你个杨康……枉我娘她那么疼你,你如此可对得起她么?”
      杨康急道:“妹子,你怎地不明白!那欧阳锋不是你我能杀得了他的,何况就算……就算让你杀了他一千遍,你娘她也不会再活过来,你……你怎地非要置这个闲气。”
      陈九阴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杨康。杨康也自知情急失言,道:“九九,你先听我说……我说的都是实情,就算你要报仇,也不能急于现在。他日大权在手,莫说一个欧阳锋,任多大的英雄都是你手到擒来……天底下只有帝皇之威,是任何人都无法抵挡的。”
      陈九阴见他神情恳恳,倒也确实是担心她安危的模样,激动弱了些,道:“好……那你还要拜他为师么?”
      杨康垂下目光,道:“他现在已暂时效力于完颜洪烈,我也已取得他信任……欲成大事,总少不了借他之力。”顿了顿,轻声道:“他白驼山规矩,武功只一脉单传,绝无旁枝。为求他收我,我已冒死杀了他侄儿欧阳克,只差最后一步……”
      陈九阴蓦然想起在牛家村中见到的那“欧阳少主”的死尸,想不到他居然是欧阳锋的侄儿,惊道:“你是因为这个杀了欧阳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她今晚才发觉自己对杨康的了解还是太少,他居然可以做到杀了欧阳克之后还安之若素地在欧阳锋眼前晃。日日对着他,毫不露出心虚害怕的样子来,而且还胆大包天地要拜他为师。迟早有一天让欧阳锋知道,到时他难道不怕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么……她光是想想都觉得胆寒,他居然还能像没事人一样。一时间只觉世事果真最难画骨,越发看不清楚眼前之人。
      杨康摇头道:“事已至此,怕也无用。”
      他顾而言他,虽没明确表态,但陈九阴已听明白了他意思,又是震惊,又是寒心,忽然有些理解了穆念慈的心情,凄然笑道:“好,杨康,你好胆色……今日我算看清了你!”决然而去。

      陈九阴跑回山中,狂奔了一阵,也不知道跑到了何处,扶在一棵树下,喘息流泪。
      “杨康,你好得很……”心中伤心万分,不知该何去何从。过了许久,见月亮高高地升起,想起杨康,还是又生气又难过。又过了很久,心中总算平静了一些,想或许是今晚他知道得太过突然,自己又太激动,不能全怪杨康是这个反应。若是这样逼他,自己和穆念慈又有何分别?陈九阴想了清楚,打定主意,回去好好地与杨康谈谈。他拜师根源,无非是想得到绝世武功。只要他不拜欧阳锋为师,她甚至可以将自己所知的半部九阴真经背给他听。
      她想通此节,心情纾解不少,迈步回去,脚步也轻快起来。绕了半天,总算找到了原本上山的小路。正自行走,前路上忽然走出一人,迎面而立。头戴箬笠,瞧不清什么模样。陈九阴心下诧异,看清了那人居然是那天那个姓丁的舵主,好像叫做丁斩修。
      陈九阴对此人委实无什么好印象,见他站在当路,不知道想干什么,暗暗皱眉。
      “陈姑娘,这是要去哪?”丁斩修望着陈九阴,似笑非笑道。
      陈九阴不想与他纠缠,道:“让开。”从他身边绕过,往山中走去。
      只听身后那人啧啧道:“真是替你可惜。”
      陈九阴听他话里话外好像知道着些什么,不由转身道:“你胡说什么?”
      丁斩修扬了扬眉道:你怎么不去看看他此时在干什么?”见陈九阴神情错愕,道:“你不就是想去找那小王爷和解么?一心在此自作多情,人家这会儿只怕已经温香软玉进被窝了……”
      陈九阴双眉一凛,还没等他说完,转身快步向山上走去。

      一路上陈九阴心里只将那姓丁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虽决然不信他说的什么鬼话,但不知为何心中也突突地慌乱起来。此处离着那间石屋已是不远,她越走越快,最后在林中奔跑了起来。一口气跑到杨康院中,见屋里灯是黑的,心中略定,不知道是人没回来还是已经睡下了。
      陈九阴走到门口,平静了一下气息,拍门道:“杨康,杨康?”
      屋中忽然传来声音,颇为慌乱。屋内亮起了灯,一男子身影慌慌张张地从床上起来,草草结衣束带,走到门口。
      门打开来,陈九阴望见屋中情景,一时如五雷轰顶,心碎万片,呆立当场……

      一个时辰前——
      杨康见陈九阴跑走,急道:“妹子,你去哪!”忙追出几步,但陈九阴身形轻掠,已隐没在黑暗之中。
      杨康心中也冷了下来,不知该当如何,但见她跑去的总算还是回山的方向,心中略定。心想此时双方激动,纵然追上了陈九阴她也定无法好好听自己说话,想来想去,只想先回山上再作打算。心中乱纷纷地回到山中,刚回石屋坐下,却听有人敲门。
      杨康心中一喜,不知是陈九阴还是穆念慈,急忙跑去开门。却见外头站着个手持葵扇的矮小老者,身穿黄葛短褐,胡子花白。
      杨康一顿,有些失望,面上仍客气道:“裘帮主,这么晚了有事么?”说一句话,忽然觉得有点不对,此人虽然与裘千仞一模一样,但一双眼睛之中却有几分油滑猥琐,说不出的哪里奇怪。但只道是夜间太黑看不清楚,也没多心,引他进来。
      那人走进屋子,摸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低声道:“杨兄弟,你那位没过门的夫人不肯就范,这事容易得很,你将瓶里的药粉放下一些在清茶里,给她喝了,我包你今晚就洞房花烛。”对他眨眨眼,用一种男人都懂得的表情说道。
      杨康望着那瓶子,知道想必是与穆念慈吵了一场的事被他知道了,怔怔地道:“这……”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眼下陈九阴负气出走,穆念慈不知去向,他已是满头大包,委实没什么心思去想这些事情。
      裘千仞笑道:“女人嘛,都是一样的,你不去找她,她便来找你了,小兄弟无须着急。”
      杨康原本焦头烂额,听他这么一劝,倒也不禁笑了,点头称是。两人又说了几句,裘千仞告辞出去。杨康回到房中,拿起那小瓶,握在手中看了看,不由也有些发呆。想起穆念慈,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心中飘荡,不由也生出些非非之念。

      杨康正自发呆,忽闻门外一声“哎哟”惨呼。杨康吓了一跳,忙开门一看,更加吃了一惊。只见远处穆念慈已将那老者打翻在地,似乎正要起身回来,与他理论。
      杨康心中突突,只因他曾亲自领教过裘千仞本事,暗暗惊疑以裘千仞的本领,怎会被穆念慈背后打倒?回想刚才情景,忽觉疑窦重重,此人也许不是真的裘千仞。穆念慈打他,一定是方才听见了他与自己说的下流勾当……眼见穆念慈已走到房外,也没时间再想这些,定了定心神,在门口站好,笑吟吟地道:“妹子,进来吧。”
      穆念慈见他如此淡定,不由怔了一怔,但仍没理他,冷着脸走进房中。
      杨康也走进屋中,忽然指着桌上的瓷瓶,笑道:“妹子,你猜这是什么?”
      穆念慈又羞又怒,冷冷道:“谁知道是什么脏东西。”
      杨康还是笑吟吟道:“一个朋友刚才送给我的,说只要在清茶里放上一些骗你喝了,一切便能如我所愿。”忽然拿起了瓷瓶,推开窗丢了出去。
      穆念慈先见他竟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本已有些惊讶,这下更是大出意料,呆了一呆,心中的气也消了些,不由道:“你做什么?”
      杨康望着她道:“我敬妹子犹如天人,怎会干这等卑鄙龌龊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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