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第 25 章 ...
-
楼梯周围没有灯火,露出阴沉沉的一角,好像在借黑暗掩藏什么东西。
堂中的人都没有再动,眼瞧着白衣拐了过去,木梯下一道小门出现在眼前。
井魅原本没有血色的脸变得更白,身形微动,被青客按住。
白衣目光在堂中扫过一圈,手停在单薄门扇上,用力一推。
门没有上锁,吱呀一声开了,整个后院呈现在他眼前,众人呼吸皆是一禀。
可院中既简陋又空荡,和他前几日跃上墙头看到的景物如出一撤。
两间角房,外头堆着杂物柴火,屋檐下挂着串鱼干,在夜风中晃来晃去。
白衣看了眼手中物什,那枚铜针仍静静卡在凹槽中,一动不动。
才提起几分希望的心又沉了下去,眼见其他鬼差皆是无功而返,他也不想再这里继续消磨时间,甩袖喝道:“走。”
堂中冒起簇簇烟雾,阴风吹过,俱散的没了踪影。
周围寂静下来,青客扶着井魅的胳膊,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吧?”
井魅白着脸摇了摇头,一物辖一物,她说到底还是一只鬼,见到凶神恶煞专门抓鬼的冥界鬼差,即便过了许多年,心底还是止不住会恐惧。
她放眼看向角门后,眼神却凝固住了。
碎石子路连着月亮门,扶黎就站在门后,瞧着她们,神色不明。
他方才,看到白衣,听到坊中动静了么?
青客拂一拂手,方才跌到地上的杂物便全部回归了原处,狼藉尽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离开靠着的方桌,走了过去,道:“折腾了这么会子,天都黑了,阿魅,收拾收拾睡吧。”
经过扶黎身边时,手腕突然被他握住:“你从鬼差那里把我掳来,到底是想做什么?为何他们看不到我?”
知道的越来越多了,真是让人头疼,得赶紧把忘川水取来。
青客转身笑道:“看上你了,行不行?我好不容易找着心上人,还能让他们再捉回去折磨?门都没有。”她说完,脱开扶黎的手,往园中去了。
总归都是要忘的,说一回实话可真舒坦。青客一手抱臂,抬头瞧了瞧天上白月,端的刺眼。
扶黎手心凉凉的,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沉了眉锋。
这女妖,问一回变一套说辞,双修重色便罢,这回连心上人都扯出来了,谎话连篇。哪怕有一个是真的呢。
“你知道鬼差为何看不到你和月园么,”井魅走到他身后,轻声道,“这园子乃姐姐心窍所生,本是虚境,旁人不在姐姐心里,如何感觉得到?你若不在姐姐心里,又如何进的来?”
十三月,正月始初,腊月归末,纵然有以十三月为今正月的说法,严格来讲,世上本无十三月。
耳后响起一声轻悠悠的叹息,井魅也走远了。
留扶黎一人独自站在月下。
. . .
辰机殿内药香袅袅,灯火通明。
丹夙花了很长时间修养受损的仙基,断断续续过了百十年,总算到了最后一夜。
对丹夙而言算不上什么生死关头,只是今晚若能过这一关便可彻底伤愈,做回正常仙君,若不能则百十年前功尽弃,重当一遭病秧子。
在外殿等候的鬼君却心下悬着,那女妖住在凡界,他纵然是冥界之主,也不可能派阴兵踏平了她的嗣音坊,扰了凡人生计他这个位子还要不要了?能找个凭一己之力便能拿住青客的人最好,而这个人目前只有恢复仙力之后的丹夙。
一旁的仙童阿芸则是惴惴,鬼君把希望全寄寓到仙君身上,是因他不知道,仙君伤重成这个样子根本就是因那女妖。百十年前仙君就不是青客的对手,百十年后一个重伤初愈,一个修为更深,又怎么会是。万一再败,直接魂归混沌了怎么办?
周围一丝动静也没有,静的可以听见刻漏在案角发出的簌簌声响,阿芸走过去将刻漏翻转了好几番后,岑寂的内室突然开始溢出瑞光,鬼君和仙童都敛神屏息,凝目望去,屏风后云雾缭绕,步出一个仙姿挺拔的人影。
鬼君心里的大石头顿时落到了底,站起身来笑道:“恭喜仙君,不知你我何时下界为好?”
阿芸暗暗翻了个白眼,这精明老鬼,催得倒紧。
丹夙已不见苍白体弱之色,精神比前些日子不知好了多少,颔首道:“鬼君尽管放心,扶黎的仙魂必定完好无臾。”
鬼君惑然:“仙君为何如此肯定?”
丹夙摇头轻笑:“青客不会伤他的,定魂针既对他的生魂没有反应,那么我猜十有八九,是想法子让他归魂复活了。是以此事不用慌,先随我去嗣音坊探探形势。”
鬼君连不迭应了,同丹夙一同出了辰机殿。
. . .
夜色渐深,园中万籁俱寂,青客稍歇了个把时辰,悄悄起身出门,招来了纤乘马。
倘若隐藏的好不被酆都中人发现,到忘川河取水来回一遭,也就是一个晚上的事。
青客驾马驶过云雾,腾云行了一段时间,夜幕的蓝紫色渐渐变淡了,周围星光渐盛,氤氲雾气都被照的粼粼发亮,青客这才想起前头便是星河,又不喜欢太亮堂的地方,不由眯起眼睛,扯住缰绳加快速度驰骋起来,衣袂飘飘,在夜里翩跹而过,扎入那片盛光汇成的玉带,很快便横贯而出,带起一片跳跃星点,才松了口气,径直往西而去。
星河水畔的光华璀璨里,走来一墨一黛两个身影,黛色长袍的丹夙突然停下,往身侧瞧了一眼。鬼君道:“仙君,怎了?”
丹夙遥遥望着星河对面缭绕腾跃的点点星子,淡淡道:“无妨,只是方才似乎看到了一个白影。”
鬼君笑道:“许是哪个来采星光的仙子,走罢。”
青客穿梭在云雾间,也往后看了一眼,然而身后星河亮的厉害,只能看到一片片相连的星点光晕,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纵马往前去了。
附近星光渐渐变得细小而黯淡,最后陷入完全的黑暗,一颗星子也瞧不着了,想是已经到了冥界上方,青客放缓了速度,翻身下马,化回狐身,跃下云端。
忘川河自酆都城外流入冥界,由鬼车鸟守着,这对青客而言是个不小的障碍。
倒并非是她打不过鬼车,而是惧血的缘故,鬼车喜烁人魂气,九首而断一颈,每走一步都有鲜血自伤口淌出来,但愿今晚不要碰上它。
青客落在城外荒野中,敛神屏息,放轻步子朝水声激激的地方走去。
浓的如化不开墨色的夜里唯余一双狐狸眼睛涔涔发亮,在灌木丛中灵活闪过,周围地势越来越低洼,几乎都能听到阴风击打河面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生灵迹象,青客心底微微放松,化出水囊叼在齿间,慢慢靠近了河边。
河水浩浩,不时被寒风卷起一个浪花,青客无声无息地挨到水畔,将囊口没入河中,一切顺利。
看来今晚运气不错,青客抬起附庸至有些发酸的脖颈,还未松口气,狐狸耳朵突然一闪,迅速扑到在地上滚了个圆儿,砰地一声湿泥飞溅,方才所站的地方已经被一只利爪刨成了一个大坑。
骨碌爬起身,那只血淋淋的断颈就翘在自己眼前,啪嗒,啪嗒,凄红血水从喉管里滴落。
青客眼前忽地一黑,险些没站稳,鬼车昂首枭鸣,尖利鸟喙猛然朝她的狐颈飞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