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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靖王从中作梗,赵文卿只落了个流放,”郑侯冷哼一声,就着美人的柔荑喝酒,“本侯为了扳倒赵氏,废了这样大的功夫,最后还得留他一条命,到底意难平。”

      美人一笑,两瓣唇是浅淡的樱白,声音却直要媚到骨子里:“不过是个流犯罢了,大人若觉得碍眼,路上除去便是,神不知鬼不觉。”

      郑侯叹道:“到底是妇道人家,考虑事情这样简单,此次押送流犯的是本王的人,若赵文卿没了,靖王岂非又要捉住这个不放。”

      话音刚落,怀中人又笑了,葱指在他胸前一点:“这样岂不更好办?爷想,赵文卿由侯爷的人负责押送,倘若他一声不响地消失了,最先得到消息的是谁?”

      郑侯挑眉:“唔?”

      “赵文卿数宗罪中有一条便是结党营私,倘其失踪,人们会认为是将其落狱判刑的侯爷所放,还是赵氏残党尚有余力把他救走?侯爷会是最早得到消息的人,届时只消冲冠一怒,赶在靖王前头下令彻查,想他也不能说什么。”

      郑侯沉吟,忽而哈哈笑道:“好主意,爷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竟没想到。”既能彻底拔去赵文卿这颗眼中钉,又能借此事排除异己,一石二鸟之事,何乐而不为?

      他低头在女子脸上亲了一口:“好美人儿,当真是爷的解语花。”

      “能为侯爷解忧,奴岂不深幸?只是方才妄议朝中之事,爷莫怪我肆无忌惮便好。”

      “爷就喜欢你这股狂妄劲儿。”郑侯抬手勾起美人的下巴,呼吸朝她逼近,“青姬与那些素来娇弱装乖的脂粉,殊不相同。”

      两叠身影就那么齐齐压了下去,倒在榻上的前一刻,遮住两人样貌的萦绕迷雾竟蓦地消散,青姬的侧颜正好闯入扶黎的眼帘。

      看清了。

      扶黎呼吸一滞,猛地背过身去,脸色忽地变白。

      身后传来衣帛撕裂的声音,一段白绸飘飘荡荡,落到了他脚边。

      扶黎呼吸渐重,控制不住的俯下身去,拾起那段绸,攥在了手中,脑海中想起了素着白裳的青客的衣襟。

      白绸质地冰凉而滑软,盈盈一握。

      那天夜里毒.药灌入喉咙的一幕过皮影戏似的在眼前闪现,甚至有钢钉揳入棺板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扶黎的平淡的眉锋渐趋凛冽,蹙到了一起,胸腔里有一股气息升腾翻滚,让人难以忍受。

      这是什么?屈死鬼压到今日才激发的怨气,还是不知从哪来的莫名怒气?

      扶黎半跪在地上,手指抵住了额头。

      周围色彩越发淡,最后全化成了望不到头的苍白,没有方向,没有声音,突然耳边砰的一声响,像是水被人打翻,衣袖袍角被溅的透湿。

      扶黎刷地睁开眼。

      木盆扣在地上,额上覆着一只凉冰冰的手,一转头,青客的脸近在咫尺:“醒了?”她松了口气,声色却沉,“谁与你的符水,随便乱用,不怕把魂丢了?”

      扶黎不语,将身子往后一撤。

      青客的手停在半空,愣道:“你怎了,哪里不舒服?”

      扶黎漆黑的眼瞧着她,却像蒙了一层雾,面无表情道:“方才梦归前尘,想起了一个人。”

      青客不明所以,茫然瞧着他:“前尘?什么人?”

      扶黎站起身,眼底像是有什么才燃起来的东西熄了:“眼前人,青姬。”

      青客身形一僵,月光从窗缝里漏进来,原本莹白的脸好像又白了几分,扶黎和她四目相对,片刻,绕过她肩侧,推门而出。

      一直侯在旁边的井魅转身唤道:“公子。”

      门扇哐当一声响,空荡荡地晃了两晃。

      扶黎一步不停地走过缦回长廊,小路,石桥,余雪踩在脚下嘎吱作响,惊起一只半歇的鸟,扑棱棱飞远了,树杈抖雪簌簌落了一肩,就要跨出月门时,门上却生出一道无形的屏障,生生将他挡回了园内,青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到哪儿去?”

      这话就像在说,你还想出去?门都没有。

      扶黎转回身,那女妖不知何时悄没声儿的追了上来,就在距他几步之遥的地方站着。

      这之后的扶黎曾思索,捞回生前十九年的记忆到底还是有点用,起码他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受人恩惠的可怜虫其实是身不由己的囚徒。

      他后背抵在破不开撞不碎的屏障上,道:“原来我不欠你的,好极了。”

      不待青客答话,扶黎抬起湿哒哒的袍袖覆住双目,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视线,任由未干的符水钻进他的鼻息,避过青客,走了回去。

      青客站在原地,抬手揉了揉额。

      他何曾欠了她的?分明是自己欠他太多,还都还不清。

      身后的寒凉气息逐渐靠近,井魅走了过来:“姐姐,为何不跟他解释?”

      青客摆摆手,倦道:“解释什么,赵文卿之所以早死本就是我一手促成,我扒了他的坟,把他强行移到另一座坟里来,夺走他对生前事的记忆,还让他错把我当成了恩人,他现在想起往事,不过就是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

      “可是…”

      “好了,时辰不早,回去睡吧。”青客打断她的话,擦擦因犯困而发涩的眼窝,自回房去了。

      客栈中的林昭也半夜未眠,子时已过,他推开窗牖,白月冷光混着寒风扑面而来,手心握着的一张小符却噗的一声,化为一堆灰烬,火苗跃起的瞬间,扶黎梦中所见一应涌到了脑海里。

      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扶黎到底还是用了他给他的东西,事情果然和他推测的大差不离。

      虽不知青客为何要用这种方式将扶黎诓到身边,但扶黎若想起这些,一定不会愿意继续留在嗣音坊。

      思及此处,林昭神清气爽,关窗回到榻上睡了,夜风飒飒,窗牖噼啪两声,户外的半空中略过一黑一白两道人影。

      . . .

      翌日一早,林昭阔步去了坊中,见到提着茶壶过来面色一如往常的扶黎时,微微一愣。

      “贤弟,可想起生前事了?”趁着倒茶的档,林昭在扶黎耳边低声道。

      “嗯。”扶黎将茶盏端到他手边,又去拿茶点。

      林昭一把扯住他袖角:“既如此,为何不走?”扶黎目光穿过门框,望向人声熙攘的街上,淡淡道:“公子,当初赵文卿落狱时,他为何不逃出去?”

      林昭面色一变,旋即道:“你若脱身不得,我可想法助你。”

      “多谢公子好意,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赵文卿生前同林公子交情已经深到这种地步了么?”回忆里赵文卿和林昭不过相识数月而已,除却林昭有时对他表示欣赏之意外,并未有太多交集。

      林昭愣了一下,道:“你我曾有共事之谊,今日见你陷入困境,岂能袖手旁观?”

      “公子古道热肠,扶黎十分感激,却也不想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往事不可追,赵文卿已死,扶黎不打算离开,公子也莫要同她们作对,免得置身其中,平白受害。”

      扶黎说完,手上将点心摆的齐整,客气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林昭没想到也想不通他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没忍住一拳锤在案上。

      扶黎走到角落里,给烧着水的火炉添柴,站起身时却发现青客不知何时从楼梯后绕了出来,就站在自己跟前。

      扶黎略一敛眉,侧身想与她擦肩而过,青客却突然道:“扶黎。”

      扶黎步子停住。

      青客定了下心神,道:“昨晚的符水,是谁给你的?”

      扶黎开了口,却答非所问:“我不会想着逃跑,姑娘实在不必费心时时盯着,也不要妄自揣测怀疑他人,免得染上杀孽。”古籍中载,妖若伤人,必会遭天报,轻则折损修为,重则殒命。至于她对自己做的事…

      “我愿用扶黎之名,甘为姑娘囚徒。”

      青客蓦地抬起眼,扶黎已经擦肩而过,拐进了楼梯下的那道小门。

      堂中锦衣男子一同往常般喝茶听曲,只是眉心郁结,略有焦躁不宁之色,青客走过去道:“公子怎的脸色不太好,可是茶点不合胃口?”

      林昭回神,看见是她,眉间神色恍然舒展:“没事,茶点很好。”他满目温和笑意,一指旁边座位,道,“一人独坐不免寂寞,可以请姑娘饮杯清茶么?”

      青客扬眉,大大方方坐下了,林昭取过一个新盏,边给她倒茶边不动声色地套近乎:“听街坊说青姑娘三年前才至岐平,带着姑娘们在此处经营谋生,想必也不容易吧?”

      青客瞧着他的眼睛,道:“人活着焉有不受累受苦的,习惯了就好,只是公子每日都来坊中品茶听曲,想是闲适之人。”

      林昭一双凤目尾部微微上挑,添了几分自得与凌然之意,眼底却黑的混沌,青客本想探探他与昨晚符水之事是否有关,神识自他双目放进,却只探到了一片朦胧黑影,再前进不得,只好撤了回来,听他笑道:“我对贵坊歌舞‘一见钟情’,为此尽力偷闲罢了。”

      青客正在疑惑读心之术对他怎的不灵验,又试了一次仍然无果,押了口茶含混道:“公子说笑。”

      “我从不对喜欢的东西说笑,”林昭脸色突然变得正经,“这几日连连听姑娘们弹拨丝竹,自己也手痒起来,是以想问问姑娘是否介意…坊中多一个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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