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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伪装 ...

  •   跟着陆衍的车马到陆府歇息,陆府在宴息处款待客人,尤其是佳康和秦端,因是京官莅临,被列为座上宾。

      虽说是款待,却也没有特别的奢靡,菜式也符合陆府的一贯清流之风,秦端往前是提督时,常常会受到各种邀请,京中官员宴客,一般只要看一眼席上菜色,大多就可知其家底如何了。

      倒不是菜品昂贵与否,鲍鱼海参等,而是很多的菜品是外面没有的,皆乃王公贵族世家自己养的几代厨子,才能做出来的菜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佳康与秦端被安排在了相邻的房间,陆府是三进的宅院,又分东西两院,中间有流水环绕,富贵满堂,是个富足之家,书香门第。

      油绿布衫的小厮跑来跑去,家中来了贵客的消息也传到了垂花门里,陆知梨正在内院绣楼里的烛下做针线,绣的是粉蝶桃花,春意盎然,她从丫鬟口中知道,家里来了客人,正是白日里她们见过的两个人。

      陆知梨放下手中针线,不由得立时抬起头,惊讶地问她:“真的吗?”

      “是的,小姐,奴婢没看错,就是咱们白天见过的那两位大人,前院的小厮说,是京里来的。”丫鬟歪着头,眨了眨眼睛说,陆知梨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想起丫鬟的话,还是不由得低下头,唇角微微翘起,烛火之下,温婉又柔美。

      她轻轻捏着手里的绣棚,喃喃道:“原来是与父亲相识的,怪不得……”

      “想必老爷已经为今日的事情,表过谢意了,小姐不要太记挂了。”丫鬟以为小姐还在为白天的事挂怀,才会屡屡心神不宁,故而特地来与自家小姐说了新来的客人的事情。

      “嗯,不过,想必他们是与父亲有些公务的往来,才会来府上的,也不知道,会留多少日子。”不知不觉,陆小姐已经想的很远了,就连手里的针线也渐渐慢了下来。

      然后,丫鬟就看着今日小姐总是魂不守舍的,晚上端了甜点来,也不见吃多少就撤了下去。

      夜深露重,桂魄东升,陆知梨在塌上枕着桃色绣木香花引枕,手里的话本总也看不下去,她窝在芙蓉色锦被里,只露出一双纤纤玉手握着书卷。

      她心思却不在书上了,只是翻来覆去的想,这话本里的书生公子,非得长得与那位秦大人一般品貌,才算得上是面如冠玉。

      天渐渐晚了,丫鬟进来移灯下帘,见今天小姐居然还手不释卷的,并没有休息的意思,轻声劝道:“小姐,睡了罢,不然明日面色该不好看了,莫要把眼睛看坏了。”

      “唔,我知道了。”陆知梨被打断了思虑,这才放下手里卷皱了的话本,由丫鬟收拾好,被侍奉着换了衣衫,躺下睡觉。

      可闭上眼睛,脑海里总是魂牵梦绕的,浮现出那一张微笑的面容,似春山,又冲淡,那日的惊鸿一瞥,总令人无法忘怀。

      夜深人静时,秦端和王佳康两人仍然没有安眠,而是在整理近日来收集的各项卷宗,王佳康低着头说:“掌印大人交待的事情,必须要在入京前办完。”

      “嗯,大可放心,已经是十拿九稳了。”秦端点头说,至少他现在手里的证据,已经足够撤了这班官员的官职,杀了他们的威风。

      这种事情对于他们宦官来说,颇有派头面子。

      星子满天,银河灿烂,一切事务处理完毕后,秦端手里拿着一盏茶水到廊下坐着,光影斜斜的落下,后背靠着廊柱,这一趟能够来苏杭,是他自己的意愿。

      当初落得那般下场,也可说是他咎由自取,但叶景渊害他之仇,若是不报誓不为人,这一次倒也无需再多顾忌了。

      若是在宋挽莹送他一剑之前,能让他重新来过,他定会认为这是上天给他的时机,让他重新好好的对待她,现如今,一剑了断所有恩怨情仇。

      他忽然觉得,自己何必一棵树上吊死,他得放开过去,也同时是放过自己。

      后来,秦端也想明白了,宋挽莹与他不在一起,是因为他是个太监,宋挽莹的想法在常人看来,的确没什么错。

      王佳康出去了,明面上都是他与往来的官员打交道,长袖善舞,秦端知道他的本事,上面的人想要弄死你,就绝活不过天明。

      秦端一直没想明白,宋挽莹当真有这么厌恶他吗,并非如此,她感念秦端对她的照顾,但因为秦端是太监啊,她不想一辈子就这么下去。

      秦端和王佳康从司礼监出来的,又是掌管文书保存的,也是因此宫里才兴办了内学堂,与人做出斯文书生的样子交谈自然不成难事。

      虽说出来是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但这船古卷的确是陛下所看重的,他们须得亲自监察看管清点。

      陆衍请两人在厅中等候,佳康坐在近首,秦端坐在次位时不时的看着外面,甬路上偶尔有洁白的花瓣坠落,春光融融,他心道这陆府的宅子倒是清简,一路上干干净净的。

      等三人都入了座,陆衍突如其来地问道:“不知秦大人可有娶妻?”

      “在下尚未娶妻。”秦端老神在在,旁边王佳康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低头喝茶掩饰了眼中的晦暗。

      陆衍打量了他一下,这青年仪表堂堂,理应炙手可热才对,闻言不解地问道:“大人看起来年纪不小了,又是气度不凡,怎么没有娶妻呢?”

      哪知秦端甚是忧愁的叹息一声,长眉皱了起来,放下手中的茶盏,忧郁道:“嗳,是啊,因家中父母接连亡故,故此丁忧至今,未曾娶妻。”

      王佳康正在旁边饮茶,起初听着只是嘴角抽了抽,到了“丁忧”那句一出来,他嘴里的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秦端的家里是什么情况,他身为宫里的同僚,当然再清楚不过。

      自然也知道他爹娘根本在宫外活得好好的,秦端这样说,根本不视他们为爹娘了,其心头之恨,可见其深。

      “王大人可曾娶妻吗?”

      还没等他转过来,陆衍结束了与秦端的问答,话语已经掠到了他的身上,王佳康自己的老母亲,倒是两年前真的没了,秦端当时还随了银钱。

      王佳康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他也不能和秦端说同一个理由了,啊了一声,笑着应付道:“已是娶了,娶了。”

      陆衍闻言淡淡微笑,换了个问题:“噢,那不知王大人是哪一科的进士?”

      “噢,咳,在下是戊戍年的。”王佳康回答的是他真实的年纪。

      这些地方官员对与京都里出来的人,态度很奇怪,秦端面色淡然含笑,对此并不以为意,与他们谈笑风生。

      王佳康同他回去后,满怀忧虑,对秦端说:“你看我,是不是让陆衍他们看出来了?”

      “暂时没有,不过也就是早晚的事了,不用管这些,你我做好分内之事即可,旁的也管不着。”秦端低垂着头道,王佳康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也不是很在意,可不是这个道理嘛,他们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环罢了。

      “真叫是,早早结束这遭了罪的日子才好,虽说我自己觉得没有一点破绽,整天文绉绉的,迈着四方步,我自己说话都不对味儿了。”王佳康回到房间里原形毕露,他在宫里许多年,已经习惯了那样的方式,可在外面,就要端出文人的架子来。

      秦端坐了下来,亲手给自己和王佳康都倒了一杯清茶,晚风拂过廊下棠梨花枝,窗外树影婆娑,淡淡的说:“他们文官讲话,很有规矩的,新科进士和当官几年到几年的人,眼神,走路,举止都各有不同,他们当官这么多年,总是能看出一点规律来的。”

      秦端和王佳康没接触过翰林院那帮人,要想伪装成另外一种人,就要长久的同这个群体相处,耳濡目染。

      更何况,他们伪装起来更加有难度,自己的嗓音,举止,言谈都要改掉,秦端也不指望能够骗对方多久,毕竟他们的任务也即将完成了。

      “都快难受死了,手指不能翘,走路还要迈四方步,不能弯腰驼背,也不能挺的太直,他们不累吗?”王佳康从小进宫,已经习惯了宫闱里的姿态,一边发牢骚,一边疑惑道。

      哪知秦端轻轻哼笑一声,怡然自得的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接话道:“他们可能还要觉得整日卑躬屈膝、端茶倒水不累吗?”

      这其实分外悲哀,骨子里的谄媚奉承。

      “算了,反正很快就结束了,不用再熬了。”王佳康安慰自己说,吃块点心压压惊,又凑过来问秦端道:“你说,今天说的这些话,这个陆衍是不是真的怀疑咱们了?”

      “怀疑又如何,咱们可是奉了皇命前来的,即使他怀疑了又能说什么。”秦端垂下眼睑,略略摇头,满脸的不以为然。

      他在前世的时候,奉旨抄过多少朝廷命官的家,也见过财富甲天下的国公府的库房,而今只是一个陆家,怕什么。

      翠竹小径外的梨花含苞待放,花瓣雪白薄透,有些被清风吹下,轻盈的飘落在牡丹小径上,天际红霞云蔚,渐渐地暗了下去,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 作者有话要说:  太喜欢我这本的封面了,冷淡色系的专栏中一抹红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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