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局》薛楠

81、章七十五

　　章七十五　艾斯法·耶纳
　　源世四年二月九十四日
　　绮尔赫拉·艾斯法城

　　作为绮尔赫拉艾斯法伯爵家的爵位继承人，艾斯法·耶纳心中很为自己的家族感到自豪。艾斯法家虽然仅位列伯爵，但可世袭的爵位在绮尔赫拉并不多见；再加上艾斯法城作为绮尔赫拉的边境城市在许多领域都有着特殊的意义，因此艾斯法家的实际地位并不算低——当然被当做目标的次数也并不算少。
　　这次“客人们”陆陆续续的准备已经持续了不短的时间，本就因来自神都的命令全城戒严的艾斯法城自然不会不加以关注，即将开战的消息亦早已在被流言搅得气氛紧张的艾斯法城私军中彻底传播开来。他的父亲、现任艾斯法家家主、艾斯法伯爵、城主艾斯法·森纳在敌人出现后选择了紧闭城门并暂时向一般民众保密——想来也是，艾斯法城已经因神都的风波颇为不安，再将这种根本构不成威胁的军队来袭的情报透露出去也不会对已经受到关闭城门影响的艾斯法城的贸易有什么好处。
　　从艾斯法家的城堡赶来的艾斯法·耶纳这样想着，在一队私军的带领和保护下登上了城墙，来到了父亲艾斯法·森纳的身旁。艾斯法·森纳正看着界河东岸的敌人沉思，见耶纳到来后收回了探究的视线，转过头，向耶纳招了招手。耶纳走了过去，也向外看了看，而后不由得皱起了眉。
　　“我听说敌军快准备完毕了，这人是不少，可打算靠这些攻城就只能说是可笑了。他们是想早点送死吗？”耶纳露出全然无法理解的表情，“艾斯法城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攻破的城池吧，他们这是在想什么？”
　　艾斯法·森纳指向一处：“你再看看。”
　　耶纳闻言又看了看：“似乎有佣兵参与，这也不奇怪，但这人数还是……嗯？这不像是格林涅尔的军队，”他看到对面的着装终于意识到了不对，“这不是军队？”
　　“嗯。”艾斯法·森纳肯定了耶纳的猜测，“据斥候回报，敌军的身份是塔萝娅的流寇。”
　　“塔萝娅的流寇？”耶纳惊愕极了，“怎么会是塔萝娅的流寇？想要从塔萝娅赶到艾斯法城的东侧要从格林涅尔境内穿过，仅凭这些没有补给的流寇——这怎么可能！”
　　“这是流寇。”艾斯法·森纳重复时着重强调了“流寇”二字，“如果这真的是流寇的话，在塔萝娅走上末路的他们为了生存孤注一掷确实说得过去。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放任他们侵略绮尔赫拉、进犯艾斯法城的理由。他们不想和平解决，我们也只能应战了。如果有机会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当然最好，但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他拍了拍耶纳的肩膀，“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大概就会开战了。”
　　尽管敌方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但敌人实在算不上强大，耶纳倒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一夜好眠。第二日清晨，流寇果然如艾斯法·森纳预料的一般以叫阵拉开了攻城战的序幕。
　　“要我说你们还是开城投降的好，这样还能少吃点苦头。”流寇中的一人在艾斯法河东岸叫喊道，“绮尔赫拉又有什么好的？”
　　“这些话还是等你们打进来再说吧，”艾斯法·森纳一声冷笑，“如果你们打得进来的话。”
　　敌军形式上的劝降就此结束，接下来开始的便是中规中矩的第一轮进攻。投石机最先被架了起来，与此同时，顶着箭雨的敌军也搬运起泥沙袋，以在艾斯法河上填出一条通往城门的小路。不必多说投石机没能攻破坚固的石制城墙，敌军的第一波攻势也败在了漫天的箭雨与湍急的界河上。没过一会他们意识到自己小瞧了界河，连耶纳也久违地感受到了已经收起的那座桥梁的便利之处。
　　守城战在艾斯法·森纳的指挥下有序地进行着，耶纳放下了心，再不为这场毫无悬念的战争担忧。他打算就此返回城堡处理艾斯法城内的事情，不想下一刻即变故横生。一名穿着私军盔甲的士兵忽然用手中的武器刺向艾斯法·森纳，在耶纳震惊的目光中轻易地完成了这一次刺杀，更从城墙上一跃而下，仅留下些微的浪花便在湍急的界河中消失了踪影。城外的敌军则加快了攻城的速度，在弓箭手们茫然失措时用泥沙袋与半圆木成功填出了足够攻城的通路，将攻城梯陆续架到了城墙上，还将攻城锥运到了城门前。耶纳没来得及细想，先是命令士兵在城门上方准备倾倒热油，随后安排箭垛中的弓箭手待命，又加强了城墙上的防卫，最后叫来了艾斯法·森纳的副官。好在这位副官能够稳住目前的形势，耶纳才有时间思考刚刚发生的事情。他跑到被士兵围住的艾斯法·森纳身旁，然而世事难料、祸不单行，就在他赶到艾斯法·森纳身边屈膝蹲下的那一刻，城内不知何时逐渐响起的口号再次打乱了耶纳的思考。
　　“——为了艾斯法城！”
　　“——为了自由！”
　　耶纳的脑海中立时塞满了疑惑。恍惚间耶纳放松了警惕，他的视线边缘银光一闪，他也与父亲遭遇了同样的袭击。他想要拔剑反抗，但照先前父亲遭遇的刺杀来看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躲过。他在强烈的银芒中闭上双眼，直到耳边响起一阵激烈的金属碰撞声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并未就此死亡。他忍不住将眼皮掀开一条缝隙，随即便因眼前的景象失了话语。士兵们正与刺客勇敢地战斗着，一位裹着斗篷的神秘人则在此时加入了战局。她在刺客即将逃离时跃向空中，再之后精准地将刺客按于地面、利落割喉，头一偏，避开了飞扬四溅的殷红血液。
　　耶纳在她偏过头的瞬间瞥见了她火红的双瞳，他心中一惊，在不时飞来的似乎是援助神秘人的羽箭中看着她一一解决掉数目众多的刺客。随后他从这阵愣怔中回过神，有些焦急地查看起父亲的状况。不过看样子他的耽搁没有对结果造成太大的影响，因为他的父亲艾斯法·森纳早已在刺杀中彻底离开了人世。他还来不及泛起对父亲离开感到的悲哀，城主的责任已在四周不安的目光中先行落到了他的身上。他强迫自己恢复镇定的样子，从地上站起来，看向了两位赶上城墙的新的不速之客。
　　“您不用担心。”手持长弓的青年自我介绍道，“我们会保护您的。这位是上位骑士、赤雪骑士，我是她的影骑。”他看了少女一眼，少女便追着什么人迅速离开了，他自己则走了过来，先是确认了现状，“战局怎么样？”
　　耶纳看向父亲的副官，副官点点头，就又专心于指挥与战局了。
　　青年见状也收回了投去的询问目光，向耶纳说明起他从未接触过的东西来：“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您需要立刻理解我接下来说的内容并做出判断。”他顿了顿，“怎么称呼您？”
　　“艾斯法·耶纳。”耶纳说，“叫我耶纳就好。”
　　“好。”青年接着说道，“城中刚刚传开了备受爱戴的城主死亡的消息，有一批人正为了守护艾斯法城与他们的自由赶向这里。城外则不仅有正在攻城的敌军，还有……”他忽然举起长弓，向耶纳右侧射了一箭，“……这样随时可能扭转战局的并不只存在于故事中的源师或是骑士。不过看起来这次他们并不会正式出现在战场上，对于您来说这是目前唯一的好事了。您有什么想法吗？”
　　耶纳顺着羽箭看向跌落在地的刺客尸体。他沉默了一会：“……艾斯法家身为贵族还是知道源世大陆有源师存在的，但也只是知道有源师存在的这一事实而已。您说这种能够轻易跨越界河、避开箭矢、登上城墙的人就是源师？源世八国的源师真的和那些传说中的一样？”
　　青年暧昧地应了一句：“嗯……不过源师也有各种各样的人就是了，普通人大概很难想象吧。让您做决定也确实为难您了，啊，她回来了，我们先听听她的说法吧。”
　　耶纳困惑地看着青年，直到刚刚的少女在他右后方突兀出现又走到他的面前才明白青年的语意。他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少女则毫不在乎地向青年简单说明了自己看见的东西。
　　“就攻城战来说人数不算多，准备还算充足。看做法有点像佣兵团，但我估计没那么简单。我还看见了名宫未央，目前不能确定她是来做什么的。”
　　“名宫未央？”耶纳听着不太熟悉的名字皱起眉。
　　“那是塔萝娅的帝国第一骑士。”青年上前两步，在耶纳耳旁低语道，“我想您也明白，无论她以什么理由出现在城外都改变不了她现在就在那的事实。”他又后退两步，“我们能保证您的生命安全，但其他的……”他笑了笑，“……作为一个普通人，您已经很出色了。可您的敌人却不是普通人。若想扭转局面，也许接下来，您便需要扔掉您身为普通人的常识了。”
　　耶纳来不及真正理解青年话语中的含义，城内的口号声却在这无比糟糕的时刻愈加清晰。他皱起眉，下达了让至今为止仍在待命的帝国骑士团的驻军拦住他们的命令，试图为自己争得更多思考和犹豫的时间。少女却语气强硬地打断了他的努力：“来不及了，你已经没有选择权了。这次便宜他们了，绮尔赫拉的帝国骑士团到了。”
　　正如少女所说，一切都来不及了。从艾斯法城北侧绕来的绮尔赫拉帝国骑士团通过放下的吊桥到达了艾斯法河的东岸，以雷霆之势迅速击杀了全部的流寇。城内的帝国骑士团为迎接自己的长官打开了城门，城外的骑士长、帝国第一骑士间烨则与什么人说了些什么。待全部事情处理完毕后，他走在帝国骑士团的最前方，握着剑，抬着头，以高高在上的救世主姿态率军进驻了艾斯法城，轻而易举地镇压了城内的动乱。
　　“恭喜您，艾斯法城拥有了生存的权力。”青年站在他的身后微笑着说道，“后会有期，艾斯法·耶纳伯爵。”

　　章七十五　艾斯法·耶纳　ＥＮＤ

　　情报与极简化说明：
　　１·普通情况下的攻城战十分惨烈，攻城人数＞＞守城人数才有可能付出巨大代价夺得城池
　　２·艾斯法城的地理位置与界河－艾斯法河（国界）作为东侧护城河的情况其实有点特殊
　　３·叫阵·象征性地劝降：万一真降了呢（笑）。
　　４·攻城方：战争中雇佣佣兵这种行为很常见。投石机为人力，破坏力本来也不算强。填河并不容易。半圆木平的一面向上便于行走。攻城梯·攻城锥。
　　５·守城方：桥梁可以吊起来。城墙很结实。护城河很厉害。城墙上士兵可以对爬攻城梯的敌人，箭垛功能很多，热油可以对攻城锥。当然城门上方是专门有倒热油的结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