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使者今天也很怕鬼》陈心一

6、第 6 章

　　第六章

　　魏亦诚损失了一沓低阶符咒，扯断了一截儿勾魂索的锁链，忙活了一整天，累的跟条狗似的，结果接单失败！

　　而且因地狱使者自动放弃接单而导致的接单失败，还会面临平台的其他惩罚！
　　好评不用想了，绩效估计都要被清零了。

　　一个月没绩效就意味着没钱，没钱就是没法器没符咒，这就意味着下个月的捉鬼勾魂也会变得困难重重，困难重重就意味着更加没钱……
　　似乎是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魏亦诚蹲坐在地府入口处挠头。

　　愁。
　　非常愁。
　　愁得小卷毛都要变得更卷了！

　　此时是丑时的最后一刻，地府入口就要关门了。
　　撞钟的声音响彻整个地府。
　　仿佛一下一下地敲在魏亦诚的心头。

　　魏亦诚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往里走，一路上看见很多同僚一条勾魂索上串着好几个单子，简直羡慕得要流口水。

　　真是同鬼不同命啊。

　　人间有亲人惦记着的鬼，每个月光是收供奉都可以吃穿不愁的在地府呆上几十上百年。没亲人惦记着的鬼，稍微有点头脑的就可以走街串巷地做生意。胆儿大点的还可以接一些危险指数比较高的活儿，比如说辅助抓恶鬼。

　　要是不想再投胎做人，又想求个安稳的，就可以去考地府公务员。
　　地府所有的公务员都要从地狱使者做起，一年一考核，三年一评级，级数到了就会晋升加薪。

　　魏亦诚早期的同僚都已经升官发财了，可魏亦诚本鬼三百年来还是个苦呵呵穷唧唧的地狱使者。

　　还好入职入得早，碰了这么个铁饭碗。
　　魏亦诚却不知道是该恨命运多一些还是该感谢命运多一些。

　　他死的时候有执念没去投胎，一下子就耽误了最佳投胎时期。
　　后来恰巧赶上公务员招聘考试，很头铁地就去试了，因为出色的长相获得了第一名，入职地狱使者。
　　然后一直干到现在。

　　有时候想一想，地狱使者苦是苦了点，但好赖算个公职人员，待遇不算太差。
　　底薪三千元宝，绩效另算。
　　偶尔遇到家境富裕元宝多的新鬼，服务态度让对方满意了还会收到一笔丰厚的打赏……

　　可以上种种，全都和魏亦诚无关。
　　因为怕鬼的鬼，在地府是很没有出路的。

　　新水街整条巷子的鬼都知道魏亦诚这个倒霉催的怕鬼地狱使者。
　　所有的鬼都可以随便的吓一吓这个怕鬼的怂货。

　　但新水街没有鬼会去吓魏亦诚。
　　因为魏亦诚实在是长得太好看了。
　　他们舍不得吓他。

　　长得好看就是牛逼！
　　不管是当人还是当鬼。
　　就像现在，魏亦诚耸眉搭脑地在新水街上走，街坊邻居们都要关切地问候几句。

　　“阿诚，今天又没勾到魂啊？”
　　“没关系的，现在这年头做点什么不难啊，下次肯定就会接到一个好单子啦！”
　　“阿诚啊，别难过了。待会儿收拾完东西来二婶家吃饭哈！”
　　“阿诚来来来，吃根香烛，这可是我孙子刚供奉过来的呢！”
　　……

　　魏亦诚谢过好心的邻居，兜着一口袋的吃的回了家。
　　心情总算是好了点。

　　魏亦诚的家在新水街五号，是很早之前单位分的。
　　一室一厅的独栋公寓，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很陈旧的带俩抽屉的木头衣柜。

　　魏亦诚瘫倒在床上，拿出单位两年前发的诺基亚智能通信仪。
　　光是点开“死亡APP”就花了半分钟。
　　绩效积分每日子时更新，魏亦诚颤抖着手点开“查看本月绩效积分”功能键，然后就看到了一个明晃晃的“0”。

　　魏亦诚哀嚎一声，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魏亦诚在床上滚了两圈，把自己的脸都闷红了。
　　然后就听到通信仪发出一声叮咚的提示音，接着，属于来单了的机械女音响起——
　　“您有新的任务单，请选择是否接单。”

　　魏亦诚“刷拉”一声揭开被子，猛地坐起，再次点开“死亡APP”，语音输入道：“地狱使者魏亦诚，编号125，接单”。

　　魏亦诚捏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本月的最后三天，一定要多接单，多获得一些好评！
　　这样绩效积分就不会是0啦！

　　今天的地狱使者也在努力地赚钱买法宝呢！

　　*
　　魏亦诚新接到的这单是个七十二岁的老爷爷。
　　死于肺癌。

　　魏亦诚赶到现场的时候老人坐在自己的家门口发呆，看见他来了还冲他笑了一下，说：“这么快就来了啊。”
　　魏亦诚也跟老人笑了一下，说：“嗯。”
　　“地狱使者都长你这模样么？”老人问。
　　“不是呢。”魏亦诚走过去，和老人并排坐着，很不要脸地说，“我算是里面很好看的。”
　　“这样啊。”老人看他，又不像是在看他。

　　魏亦诚挠挠头，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因为老人好像是在等人。
　　他的眸光越过魏亦诚，定位在街头。

　　“爷爷，您在等谁？”魏亦诚和他说。
　　“等我孙子他们。”老人道，“上午他们打电话说在路上了，晚上十一点到，要我坚持一下。”

　　老人哭了，像是有道不尽的遗憾：“可我没坚持下来。”
　　魏亦诚用从家里带过来的帕子给老人擦脸。

　　老人很瘦，脸上有很深很深的皱纹，魏亦诚隔着手帕也能感受到。
　　老人的泪很快就沾湿了手帕，魏亦诚就用手背给老人擦。

　　“爷爷，您别哭了，我陪您等他们回来。”他说，“您看了重孙我们再回地府报道。”
　　“可以吗？”老人有些高兴，又有些不太确定地问。
　　“可以的。”魏亦诚有些不好意思地提要求，“但是您和我回去后要给我好评。”

　　老人答应了。
　　于是魏亦诚就开心地掏出了一根香烛吃了起来，还分给老人一半儿。

　　“我孙媳妇儿前段日子生了个儿子，名字是我起的，可人我还没见过呢。”老人说完看向魏亦诚，“你长得这么俊俏，结婚了吗？”
　　“没有呢。”魏亦诚吃完香烛抠手指，有些害羞。
　　“那生前有什么喜欢的人吗？”老人又问。
　　“我忘记了。”魏亦诚说，伸出三个手指头，“我已经死了三百多年了。”
　　“三百多年啊……”老人说，“那确实够久了。”

　　等到晚上快十点的时候老人等的人回来了。
　　一家三口。

　　老人的孙子是一个有俩酒窝的年轻人。
　　还没进门就开始大哭，后面跟着的孙媳妇也哭，孙媳妇怀里抱着的小重孙不明所以地也跟着哭。

　　老人凑过去看小孩儿。
　　像是想要摸摸这个被他赋予名字的婴儿，但最终也没有真的碰到。

　　“真可爱啊。”他说，“胖嘟嘟的，和他爸爸小时候一样。”
　　魏亦诚也凑过去看，婴儿哭的时候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脸蛋子都哭红了，但没有流泪，只能发出猫儿一样的声音，又可怜又可爱。

　　魏亦诚就掏出帕子在小婴儿面前挥，挥了几下那小子就不哭了。
　　他瞪大双眼看魏亦诚。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还要伸手去够他。

　　“这个是太爷爷哦。”魏亦诚让老人凑过来，然后对小婴儿说，“他很爱你的。”
　　老人苦笑：“他哪里会记得。”
　　“会记得的。”魏亦诚说。

　　“等他长大一点，他的爸爸，他的爷爷就会跟他提起您，说‘小子，你的太爷爷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呢，你的名字就是他给起的’。”魏亦诚拉住老人的手，那只手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魏亦诚只能感受到老人手上的薄茧和生硬的掌纹。

　　他看着老人的眼睛，很认真很认真地说：“然后每一次在他的名字被人念起的时候，或者每一次当他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他都会想到您。”

　　老人又哭了。
　　他和魏亦诚说：“谢谢你。”

　　但这并没有什么好谢的。
　　因为魏亦诚除了和他说这些话，并不能真的帮到他什么。
　　就连多让他在人世间呆一会儿都不行。

　　“爷爷，我们该走了。”魏亦诚提醒道。
　　老人说好。

　　他最后一次看了一眼满屋满堂的人。
　　他爱的，和爱他的人。

　　然后转身，由魏亦诚搀扶着走了。

　　在走出街道即将踏入地府地界的时候，魏亦诚身边经过一辆劳斯莱斯幻影。
　　车窗半开着一闪而过，魏亦诚就在这一瞬间闻到了某种熟悉的味道。

　　“吱——”
　　急刹的声音响起。

　　劳斯莱斯幻影在距离魏亦诚十几米处停下。

　　车门拉开，车后座钻出一个人。
　　那人着黑衣戴白花，正是前一晚才见过的温书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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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温总，拥有劳斯莱斯幻影的体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