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使者今天也很怕鬼》陈心一

21、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本案被告人梁雯雯女士，于4月23号上午八点十分左右，用一个玻璃烟灰缸先后两次击中自己的丈夫程旭先生头部后脑勺和太阳穴，并最终造成受害人身亡。犯罪事实明晰，证词完整。现在，我以一个公诉人的身份希望法律能够以故意杀人罪判定她有罪，并施以处罚。”公诉人陈词。

　　梁雯雯穿着坐在被告席，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短发杂乱的支棱着，面容憔悴，但眼神却很坚毅，是一副遭受再多苦楚也仍旧相信公正的模样。

　　“我方不接受公诉人对梁雯雯女士指控。梁雯雯女士并没有故意杀人，她只是在一场暴虐的施行中采取了正常而合理的防卫。”

　　律师用一种很平淡的、又似乎准备了很久很久的说辞道：“梁雯雯女士长期遭受着来自程旭先生的虐待和折磨。这场没有爱情的支撑的婚姻里，充满了梁雯雯女士的泪和血，还有几条尚且来不及出现就已经悄然死去的新生命。”

　　律师说完，朝助理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道：“我希望通过这样一段视频让大家感受一下我的委托人所受到的暴行到底是何种程度的暴行，以及，在这样一种极端情况下，我的委托人，到底能不能拿起那只玻璃烟灰缸开始自己的正当防卫。”

　　视频开始播放。
　　审讯庭一片漠然，喇叭里充斥着嚎叫与哀求，还有一声声的怒吼与咒骂。
　　视频时间很长，但并没有完全播放完全部，只是挑选了部分进行展示和说明。

　　“以上，就是案发前我的委托人梁雯雯女士正在遭受，或者说长期遭受的暴力对待。只不过是在这一次，梁雯雯女士选择了反抗。”
　　“又刚好很不幸，发生了意外。可是这种意外，难道全都要算在梁雯雯女士身上吗？”

　　律师将视频往前退回一点，说：“我的委托人是一个对生命充满了敬畏与热爱的人。大家可以看到，她喜欢小米粥，甚至在案发前还很享受地闻了小米粥的香味。”
　　视频又往后退一点，退到程旭向梁雯雯拳打脚踢的地方，律师在上面圈出一个小点，说：“这里，梁雯雯女士正在遭受非人的对待，但她捂住了自己的小腹。这时候梁雯雯已经有一个多月的孕期了，这是她结婚以来第三次怀孕。”
　　“为什么是第三次，前两次的孩子哪儿去了？”
　　“被打到流产了。”

　　检察官板着脸，看向程旭的家人，像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视频一样。
　　而程旭的家人则是低着头，不肯与检察官对视。

　　律师观察到了这一系列的变化，继续乘胜追击。
　　“我与我的委托人梁雯雯女士并不接受控方所提出的故意杀人的指控，也希望陪审团的各位能够将受害人程旭先生长期家暴，并且案发时处于醉酒状态且正在实施的家暴的行为，与本案联系起来考虑。”

　　之后的庭审中，检察官向陪审团展示了众多案发现场的照片和证物，包括凶器烟灰缸，地上的血迹，以及程旭的伤痕状态与法医的验尸报告。

　　最重要的是，检察官在展示一系列的证据后，针对视频提出了一个质疑——
　　“为什么梁雯雯女士要在案发的前一天安装摄像头，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要动手？而视频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故意为之的假象。”
　　接着，检察官将视频倒退，暂停，然后放大其中的一个点。
　　“大家可以看到，在这里，梁雯雯女士挥出第二次烟灰缸之前，她的眼神，完全不是要自我防卫，而是要杀人。”检察官圈出视频中梁雯雯的眼神。

　　他似乎想要将梁雯雯塑造成为一个处心积虑想要杀夫的狠毒女人——
　　在案发前一天安装好监控，然后向镜头展示自己身上的伤痕，录下一段在苦心孤诣地设计下所拍下的、企图能够自证清白的视频。
　　而检察官也确实成功了。

　　因为在这段问话之后，庭审厅一下子轰然炸开。
　　陪审团和下面的人也都开始了讨论，法官敲了法槌，要求现场肃静。

　　接着检察官又传召了相关证人。
　　是一个梁雯雯和程旭都很熟悉的人。

　　检察官继续引导：“能不能告诉大家，你眼中的梁雯雯与程旭夫妻的婚后关系如何？”
　　证人看了看梁雯雯，又看向旁听席的程旭家人，说：“很好。平日里他们的相处我并不能看到，但是每次见面，不论是私下吃饭还是一起出席别的什么活动，他们都很好。”
　　“有听闻他们夫妻不和的传闻吗？”
　　“没有。”
　　“程旭为人如何？”
　　“翩翩君子，有时候喜欢开一些玩笑，是很儒雅又很开朗的一个人。”
　　“梁雯雯呢？”
　　证人停了下来，又想了想，说：“利落爽朗吧。做事情风风火火的，和我印象中的温柔贤淑的传统女人形象不太一样。”

　　被告席上的梁雯雯顿时喊道：“你骗人！你做伪证！”
　　她很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将手铐弄得噌噌作响，她怒道：“程家到底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昧着良心说出这样的话来？！”
　　梁雯雯很快被警告，然后安静下来。
　　但是安静下来的梁雯雯，周身都弥漫着一种很颓很丧的气息，就好像这个证人是压倒她的一根很重要的草，又似乎她自己已经要放弃了。

　　就像是律师之前和她说的，一旦做无罪辩护，你可能会面对更重的刑罚。
　　那么，是十年，还是二十年呢？
　　梁雯雯颓然地想，耳朵里已经不太能听得进去庭审上的话了。

　　检察官道：“法官阁下，我没有话要问了。”

　　律师捏了捏手上的材料，又放下，站起来走到证人面前，是一副泰山压顶而面不崩的态度，就好像从一开始他就预料到了这所有的一切。
　　律师开始向证人进行交叉询问。

　　“你和梁雯雯与程旭夫妻都很熟络，你妻子还经常约梁雯雯一起逛街。我看过她的朋友圈，有一次她们共同看上一条裙子，但只剩下一条了，梁雯雯让给了你妻子，你妻子还专程感谢了她。”

　　证人没说话，但眨了一下眼睛，又看了一眼程家人。
　　这是一种很心虚的表现。

　　律师发现了。
　　于是开始乘胜追击：“你的妻子好静，经常约梁雯雯一起去喝茶，还有练瑜伽，甚至禅修。”

　　律师稍作停顿，抛出另一个问题，“一个做事风风火火的不太像女人的人，会经常赴这种约么？”

　　证人：“谁规定做这些事情就一定要性格温婉呢？说不定梁雯雯就是做事风风火火干脆利落，又爱喝茶练瑜伽和做禅修呢？”

　　“那你为什么要强调她不太像一个传统女人呢？”律师追问，“你在暗示什么？还是说，你对女性的性格有什么偏见？！你认为什么样性格的女人会成为一个有杀人动机的杀人凶手？像梁雯雯这样的么？”

　　“反对！”公诉人道，“反对恶意引导，反对对方律师提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法官通过了这次反对。

　　律师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换了个角度切入：“于公，你是程旭的商业合作伙伴。于私，你们又是很好的玩伴。我查了程旭的财务情况，他有好几笔账单都指向你，但那并不是生意的上的合作，请问，那是什么呢？”

　　证人擦汗，反驳道：“不是公务转账就是私人交易了，既然都说了是私人，你管我是什么？”

　　“那是赌账。”律师说，“程旭好赌，你也是。你们有一个固定的圈子，偶尔汇聚在一起玩玩小钱，但是在半年前，程旭不再和你们一起赌了。但他的财务情况还是一塌糊涂，三个月前他开始挪用公司财务，甚至还非法动用了梁雯雯的个人财产！”

　　“所以你在说谎！”律师说，“你说程旭是一个翩翩君子，爱开玩笑很儒雅，而一个赌徒，特别是一个喜欢醉酒还家暴的赌徒，是绝不可能具备这些特点的！”

　　证人：“……我没有！”

　　律师不再提出新的问题，短暂的几秒空白后，他示意法官没有需要询问的话了。

　　在证人离席之后，庭审氛围越来越紧张。

　　后来律师又向陪审团提交了新的证物。
　　程旭个人财产情况，梁雯雯的个人财务情况，以及由医院出具的，关于梁雯雯精神状态的鉴定。

　　庭审结束后，温书清收到了检察官的面谈邀请。

　　“他们想商量控辩交易。”律师说，“我们要的是无罪释放，这个官司必须打下去，所以不必理会。”

　　于是温书清拒绝了检察官的邀请。
　　因为她坚信梁雯雯无罪。

　　所以对于控辩交易的减轻刑罚来说，她并不想要。
　　而她相信，梁雯雯本人也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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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一章头都秃了…
明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