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弯初夏》轻睫

22、让爱随风飘逝

　　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隐隐约约听到手机响，条件反射似的摸到手机，意识根本没有清醒，眼睛也没有睁开，只是习惯性地摁了接听键。

　　不知道对方是谁，嘟嘟嚷嚷地刚说了句我快要死了，手机就掉到地上，抓来抓去都抓了空，也没去找，便又睡着了。

　　再后来便听到拍门的声音，砰砰砰一直响。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只觉得四肢发软，幸而我的客厅很小，沙发离门不远，勉强挪过去开了门，身子一歪倒下去不省人事。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只看到白色的天花板，然后便是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恍惚间我觉得自己进了天堂。但是很快敲打金属器皿的声音提醒了我，我不是在天堂，应该是在地狱，因为我看见了“阎王”，他左手端个金属饭盒，右手拿把调羹，正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地敲击着走进来。应该是他把我弄到医院里来的吧？不能不感叹造化弄人啊，曾经的不甚喜欢甚至有些讨厌的家伙，竟然成了我的救命恩人，就冲着这一点，以后我得忍受他的自大和狂妄并且还不能有丝毫怨言了。

　　“你他妈的终于活过来了，我可差点没去大闹阴曹地府！”王研一开口便给了我一句惊天动地的国骂。

　　“整个地狱都是你管的，用得着闹吗？大笔一挥，谁生谁死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看你那样，一点都不像虚脱的样子，我看医生多半是误诊了。”

　　“我睡了多久了？”

　　“你那是睡吗？简直就是昏死过去。为你操心累得我差点都闹出心脏病了。”王研说着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用调羹挖了一勺稀饭送到我嘴边，“先吃点东西吧，我看你也差不多成了饿死鬼了。”

　　“这么细致周到的服务，我可真消受不起，还是自己来吧。”话刚出口，我才发现我的右手手背还插着针头，某种不明液体正顺着细小的管道一滴一滴流入我的血管。不过没事，左手还可以动，虽然不如右手好使，但是还不至于把稀饭送到鼻孔或者眼睛里去的。

　　王研的拳头捏得咯嘣咯嘣响：“你以为我愿意服侍你呢？凶巴巴的跟西太后似的，还不是看你可怜，爹不疼妈不爱的，我找你家人找了一个晚上，电话一个都没通。你妈手机关机，你爸的竟然还是空号，不至于糊涂成这样吧你？”

　　我脸上的笑容不由得黯淡了下去。有多久没有打过父亲的手机了？也许是从来没有打过。父亲也从来不打电话给我，所以，即使存错了号码，也不会知道。

　　“哎，你昏睡的时候，还一直嚷嚷着什么，我没听太清楚，好像是波罗什么多。是不是想吃菠萝了啊？待会我去给你买哦？”

　　我没想到还有这一茬，没想到自己昏睡的时候，居然还在想念他。只是，想念最是一厢情愿的事，波罗蜜多，也许早就把我忘记了。幸而王研不知情，于是我就坡下驴，告诉他我很久没有吃菠萝了。

　　“你没事吧？”王研大概看出我的脸色不太对劲。

　　“没事儿，”我把话题岔开了，“现在给我输的是什么？葡萄糖么？输完就可以出院了吧？”

　　“你要是想再住一阵子我也不反对。”王研耸耸肩。

　　“靠，你以为我是富婆啊？让我住这种单人病房，要耗费多少大洋都不知道。再住下去，我还不得破产啊？”怪不得我刚刚就一直觉得不对劲呢，现在才反应过来，以往去医院探视病人，都是一大间过去好几张病床的，还有很浓的消毒水味道，而我现在住的这间，干干净净一点异味都没有，还就我一个人。床也不是木板床，居然还是软软的席梦思。

　　“你以为这是病房啊？这是我妈的休息室！”王研终于还是忍不住手痒，敲了下我的脑袋。

　　我恍然大悟。早就听说王研他娘是什么医院的什么副院长，这家伙还真够哥们，为了我那点小病连他娘都惊动了，让我怎么报答啊？不过这种感恩的情绪可不能流露出来，否则他还不趁火打劫漫天要价？

　　我正冥思苦想怎么感谢王研又不让他知道我想感谢他的时候，有个穿白大褂的阿姨推门进来了。我听到王研叫了一声妈，心里暗叫：好年轻的娘啊！虽然白大褂遮住了看不见她的身材，但是她走路的体态非常轻盈，皮肤光滑细腻，可以看得出来她化过妆，但化得恰到好处，看起来很舒服。

　　“小乔，感觉好些了吗？”她看了看输液瓶，坐下来，摸摸我的头，语气很是亲切。

　　“嗯，好多了，谢谢阿姨。”我咧着嘴，朝漂亮阿姨笑了笑。

　　“放心，你只是没吃饭加上情绪忧郁才会晕倒的，这瓶输完叫王研送你回去，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停了一下，她又问道，“你父母亲呢？”

　　“我妈去欧洲旅游，还没回来。”

　　“王研，你把她接去我们家住几天吧，”王研他娘看了看王研，又看着我接着说道，“你现在身体比较虚弱，去阿姨那里，阿姨好好给你调养调养。”

　　我以为她只是客套，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正要推辞，有护士来找，她嘱咐王研几句就出去了。

　　房间里又剩下我和王研大眼对小眼。

　　“你昨天打电话找我干嘛？”

　　“就想问问你开封三日游回来有没有什么心得咯！没想到还顺带救了你一命，善哉善哉，胜造七级浮屠啊！怎么样？以后还叫我阎王吗？我可是你的救命菩萨哦！”王研的表情，已经远远超过“得意”二字可以形容的范畴了。

　　忽然很想上洗手间，看看输液的瓶子，还有小半瓶，总不能叫王研陪着去吧，只能忍着。可是输完呢？难道真跟着王研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上门给人家做小媳妇儿了。看王研的样子，大概活菩萨还没当过瘾，完全可能真把我绑回家。想来想去，我决定打电话给苏里木。

　　听说我在医院里，苏里木吓了一大跳，连连问我是不是哪里想不开了，又问是割脉还是上吊，还怪我不够义气，居然想抛下她一个人跑掉。

　　“我都还没让你交代呢，你还先怪罪起我来了。说吧，昨天我打电话给你时，在跟谁鬼混？那声音不是赵中瓴吧？”

　　“说出来吓死你。不过你现在太弱，怕是禁不起吓，还是改天再说吧。我现在就过去看你。一会见。”

　　挂上电话不到十分钟，苏里木就出现在门口，看到王研，很意外地问道：“怎么是你？”

　　她大概以为该在这里照顾我的是波罗蜜多吧。我淡淡地笑了笑：“都说阎王是夺命的，我却是被阎王救了命的。”

　　护士把针管从我手背上拔开，针眼大小的创口上，有一滴血慢慢地渗出来。苏里木拿棉签把血擦掉，很亲切地问我会不会疼。

　　波罗蜜多始终没有打电话来，当然，也没有发短信息。是他不在乎我，还是我奢求太多？知道强求不了，也回不到过去，就让爱随风飘逝吧。很多时候，友情比爱情可靠得多。爱情是海里的帆船，远天泛蓝里的一片白，看上去很美很壮观，却有太多的大风大浪，若是浪卷船翻，便很可能葬身鱼腹。而友情是小溪里的竹筏，只能缓慢迁移，但是很安稳，因为水浅，即使不小心掉到水下去，一样可以爬上来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