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死以后我成了怨灵》川夏曦

7、雪白干净的鬼7

　　生前死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他这个名字。
　　陆右不禁有些恍惚。

　　迟左凑近他:“右右？”
　　他的个子比对方高，略微俯视的视角下，看到陆右的睫毛黑亮卷翘，上面还覆着一层浅浅的冰霜，衬的黑色更黑雪色更白，鲜明的视觉感受冷不丁地让他心痒起来，很想上手摸一摸。

　　感受到他凑的过近的气息，陆右目光移向他，整个人似乎还深陷在某种久违的情绪里出不来，让他看上去迟钝而茫然:“你……”
　　“姓韩的有什么好盯的，长的没我好看，脾气臭眼高于顶自我意识过剩嘴巴还贼贱，看着他都嫌辣眼睛，”迟左噼里啪啦不带喘地把某人贬低了一番，跟着语气一转，放轻了声音，慢声诱哄地说，“不如来盯着我啊，二十四小时围着我转都是可以的，我不介意。”
　　除了陆小右和韩二，他实际上并不太想和一群并不存在的小朋友有过多接触，为了不委屈自己，只能想方设法地把眼前这位留在身边顺便建立建立感情。
　　无论如何，这可是他目前遇到的最钟意的鬼呢。

　　陆右对他的提议并不动容，他定定地望着某处，耳边忽然又想起韩远扬说的那句话——陆右作为男人虽然恶心了点，作为一条狗倒是挺听话的。
　　他唇角咧开，扯开一抹僵硬地笑：“你说的对。”
　　迟左挑眉，不由得面露期待，对他张开双手：“那，咱们庆祝地抱一下？”
　　陆右看他一眼，良久后疑惑地微微歪头：“你好像很不怕我？”
　　迟左一脸好笑：“为什么要怕你？”
　　陆右慢慢冷漠起来：“我不是人。”
　　迟左很是淡定：“我正好不喜欢人。”

　　陆右：“……”
　　不喜欢人，反而喜欢和鬼玩？
　　真是好一朵特立独行的奇葩。
　　那……他就如他所愿好了。
　　希望他是真的喜欢鬼，而不是只是嘴上说说。

　　这么想着，陆右便不再掩饰自己的面容，恢复他成鬼以后的本来面目。
　　黑色的头发渐渐凝结成一缕一缕，在光线下能清晰地看到不光有水迹，还有明显的血色液体，并且覆盖了大半个额头，再往下是青白的脸色和猩红的嘴唇，尤其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使他整个人透着一股邪乎。
　　显露出死状后，屋子里的寒意更甚。
　　他慢慢开口：“我这个样子陪你，你应该也不会介意吧。”

　　迟左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撤掉了障眼法后，逐渐恢复成和他之前在冷冻柜里看到的无差面容，心里明白这就是陆右的死状，他的生命被定格在这一刻，所以死后也就永远保持着这一刻的面貌。
　　只不过陆右不知道，在迟左的面前他的障眼法其实是形同虚设的，只要迟左愿意，他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真实面目。
　　但这不影响眼下他对着陆右一阵吹嘘：“果然是右右，死相都比别的鬼来的好看。”
　　陆右：“……”
　　骚不过对方，他面无表情地沉默片刻：“别妨碍我。”

　　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几分妥协，迟左笑着摸了摸下巴：“别说妨碍，你不介意的话，我倒还可以帮你一把。”
　　“怎么帮？”
　　“你等着看好了。”某人挑了下眉，“条件是你别再动不动就消失不见。”
　　“我还没答应你。”
　　迟左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语气笃定：“你一定得答应。”
　　异样的温度流过身体，陆右心念一动，继而沉默。

　　——他无法隐身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陆右语气毫无波动，脸上也根本不见一丝惊慌。
　　迟左摩挲了下碰过对方的手指，低着头语气委屈的小声说道：“谁让右右看上去一脸的不情愿，我只好动点小手脚了。”
　　陆右：“你委屈什么？”该委屈的人是他才对吧？
　　迟左刷的一下抬起头来，注视着陆右的眼里满满都是清浅的笑意：“所以右右没有不情愿？”
　　陆右：“……”
　　对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除了沉默，他着实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右右，你对姓韩的到底是怎么想的？”迟左觉得眼前这人非常的矛盾，要说他爱韩远扬吧，他却又让韩远扬以各种各样的手法“死”了好几次。可要说他恨韩远扬，他也始终没真的要韩远扬的命。

　　陆右听到这个问题瞬间沉默，良久之后，他低低地笑了：“我怎么想？”
　　他抬头直视迟左，一字一句地说，“我当然是想报复他！”

　　迟左笑着看他，就像在看一个任性耍脾气的小孩子：“怎么报复，要把他关在这个虚妄的世界里一辈子吗？”
　　陆右说：“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右右，”迟左意味深长地说，“最好的报复，不是杀人，而是诛心。”

　　平平淡淡的语气，透着一股让人发颤的狠戾。
　　陆右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半晌，说：“受教了。”

　　到了晚上，陆右坐在教室里，正在艰难的尝试用左手写作业，毫不气馁的一节晚自习下来，整个数学作业本上满是歪歪扭扭的狗爬字。
　　看着自己前所未有的作业本，十四岁的少年郁卒了，整个人阴沉的不行，连下课铃声响了都毫无反应。

　　他身后的韩远扬无所事事的盯了他一节课，目睹了他艰难奋斗到奋斗失败的整个过程，幸灾乐祸的不行，甚至下课后还走到对方课桌前，假模假式的夸奖道：“厉害，这字体真是充满了缥缈的艺术性。”
　　陆右失魂落魄的坐着，一副什么都听不到的模样。
　　韩远扬啧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陆右，你他妈至于吗？不就是个作业，搞的跟死了爹一样。”
　　陆右还是那副样子。
　　“……”韩远扬无语，他语气不耐道，“你够了，你伤了手，就算不写作业，老师也不会说你什么。”
　　陆右依然是“随便你说什么，我听进去就算是我输了”的模样。
　　韩远扬开口还想继续骂，忽然顿住，心想万一这臭小鬼真的想不开，那倒霉还不是老子？

　　犹豫再三，觉得一定会如此的韩远扬低咒一声，一脸不爽地坐到了陆右前面，反过身来拿过他的作业本，臭着脸道：“你来说，我帮你写总行了吧？”
　　陆．好学生.不交作业就是不行.右闻言终于有反应了，他琢磨了一下这算不算是抄作业？
　　随后一秒否定，不算！
　　因为动脑子的是他，题目还是自己做出来的，只不过由韩远扬帮忙誊写到作业本上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十四岁的少年终于打起了精神。
　　“那你听好了哦，这题选的是……”

　　韩远扬内心：我他妈真是疯了才会在这里帮他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