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小樱桃》江小绿

3、chapter 3

　　第二天见到夏志时，他依旧是那副模样，完全看不出来昨晚说的那句话有没有效果。
　　车厘子情绪略为低落，一路上比起之前沉默了很多。

　　两人骑车进了学校，清晨校园还笼罩着淡淡的雾气，几缕金色的阳光穿梭其中，夹杂着微风，很舒服。
　　车厘子喜欢夏日的清晨。

　　锁好车，转身往教学楼走去，旁边的夏志突然开口：“我没有生你的气。”
　　“嗯？”车厘子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昨晚的那个问题。

　　她认真仰头望着他。
　　“那你最近怎么老是对我不耐烦，也很少笑…你看，就是怎样。”

　　车厘子踮起脚，伸手去抹平他眉间皱褶，然后两根手指抵在他嘴角，往上顶。
　　“笑。”
　　夏志乖乖扯出了一个假笑。
　　“真丑。”车厘子说。

　　话说开了，两人之间也自然了很多，上课铃声响，并肩进了教室，早读课开始。
　　车厘子和旁边花姒打着招呼，忽的前头伸出一只手，放了瓶牛奶在她桌上。

　　车厘子：“？？？”
　　夏志头也不回，声音却清晰无比的传来。
　　“多喝点奶，才会长高。”

　　“你找打是不是！”车厘子顿时被人戳痛伤口，恼羞成怒的抓住了前头那人校服领口，往后一拉，夏志被迫身体后仰，贴在她桌前。

　　“车厘子你能不能有个女孩子的样子？！”夏志挣脱掉她的手，皱起眉头瞪了过来。
　　“哼哼…”车厘子拿起桌上的牛奶，掰开吸管，用力插了进去，恶狠狠的动作，就仿佛那瓶奶是夏志一般。

　　“幼稚。”夏志白了她一眼，不屑一顾的扭头坐了回去。

　　“我要气死了。”车厘子吸着奶，目光直直的盯着前头那个后脑勺平静道，一旁的花姒忍不住笑了。
　　“人家也是为你好。”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来羞辱我。”车厘子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满脸悲愤。

　　遥想到年，她还是小霸王的那个时代，因为从小能吃，所以个子比同龄人要高大几分，总是俯视着看人的那一个。

　　而那时夏志还是个小弱鸡，瘦瘦的，和她比矮了一大截。
　　于是车厘子为了占这个漂亮小男孩的便宜，特意把自己的生日报大了几个月，不要脸的以姐姐自称。

　　夏志那个时候也乖，睁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萌萌的，每天跟在她屁股后面姐姐姐姐的叫着，大大满足了车厘子的虚荣心。
　　于是她对这个弟弟好得不行，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和他分享。

　　直到某次刚巧被方媛和范饶饶撞见了——

　　“哎？你们家笑笑是哪年的，我们夏志叫她姐姐吗？”

　　两人这么一对，才发现人家夏志还大她六个月，方媛哭笑不得，当晚就和夏志说了真相。
　　而深知车厘子劣根性的范饶饶，当天夜里就把她教训了一顿，四周邻居都能听到她的哀嚎声。

　　第二天，车厘子从家里屁颠屁颠拿着支彩虹棒棒糖给她这个弟弟时，夏志板着一张小脸，义正言辞的纠正了她。

　　“我妈妈说，我比你还大六个月，所以我是哥哥，不是弟弟。”

　　“可是我比你高！”车厘子也是理直气壮，摸了摸他的头再次把棒棒糖递了过来：“弟弟，给你吃。”

　　“不行，我是哥哥，你是妹妹。”
　　“可是只有姐姐才会对弟弟好，你要是哥哥，我糖就不给你了。”

　　车厘子做势收回了手，夏志眼神黏在那根五颜六色的棒棒糖上立刻跟了过来，神色有些松动。

　　“那…那…”他犹豫不决，最后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下定决心说：“那我们都不算姐姐哥哥了，以后我叫你笑笑，你也叫我夏夏好不好？”

　　“嗯…”车厘子认真的望天思考了几秒，勉强点头应道：“那好吧，夏夏弟弟，给你吃。”
　　“谢谢笑笑！”夏志欢天喜地的接了过来，全然没有发现车厘子这只小狐狸依旧在占着他的便宜。

　　因为这个原因，长久以来夏志都处于弱势地位，对车厘子的胡说八道几乎是言听计从，但随着年龄增长，他慢慢懂事之外，身高也是渐渐拔长，直到——
　　初一那年超越了车厘子。

　　说起来也是很气，车厘子先天优势到最后荡然无存，就眼瞅着比她矮半个头的夏志，一点一点，一点一点，高过了她的脑袋。

　　从此，车厘子和他讲话都要微微仰头，除了身高被他衬托的矮小之外，车厘子还有张特别嫩的娃娃脸，两人站在一起，宛如高中生和小学生。

　　再也没脸叫人家弟弟了。

　　放学回去时车厘子忍不住和夏志聊起这件事。

　　夕阳正好，微风荡漾，少女的声音清脆柔软，像是一只可爱的百灵鸟。

　　“夏志夏志，你记不记得以前你都叫我姐姐的？！”车厘子略显兴奋的看着他，眼里荡着满满的回忆和怀念。

　　夏志骑车的动作一顿，侧头意味不明地睨了她一眼。

　　“不记得了。”他神色如常道。
　　“啊？”车厘子略显失望，须臾，又不甘心的追问：“怎么会不记得呢！就是小学的事情！”

　　“嗯。”夏志淡淡应了一声，语气平静：“就是不记得了。”
　　“好吧…”车厘子垂下眸子，低落几秒，随后又振奋了起来。

　　“不记得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啊，就是你刚搬过来的时候，矮矮的，小小的一只，每天跟在我后面叫我姐姐，乖的不得了，我那时候对你可好了——”

　　“车厘子。”夏志径直打断了她，眼神淡然无波的斜了过来。
　　“闭嘴。”

　　“……”
　　车厘子不想和他说话了。

　　--

　　回家还早，今晚范饶饶值班，要晚点才会回来做饭，车厘子把米淘好放在电饭煲里，到底下柜子翻了个干面包垫胃。

　　打开书包，拿出今天布置的作业，她一边咬着面包一边做题，面包吃完，一道题还没有做出来，车厘子惯例开始挠头。

　　此刻窗外却传来了阵阵喧哗，小孩子的声音，叽叽喳喳一阵一阵的，车厘子立刻站了起来探头往外面望着。

　　是院里的几个小孩，六七岁的模样，正纷纷仰头望着挂在大榕树上的那只精美风筝，急得团团转。
　　车厘子忍不住躁动了，一把放下手里的笔就跑了出去。

　　“怎么啦怎么啦——姐姐来帮你们！”她像个猴一样窜了过去，步伐矫健，身姿灵活，腾的一下就来到了那群小孩面前。

　　“姐姐姐姐，我们风筝挂树上去了…”几个孩子宛如见到了救星，双眼放光的望着她，小脸上都是期待。

　　车厘子顿时心头一爽，把胸膛拍得啪啪作响。
　　“没问题，包在姐姐身上！”

　　她站到风筝底下，认真观察几秒，估量了一下高度之后果断选择爬树。
　　车厘子挽起袖子就开始干活。

　　一人张开手才能勉强抱住的大榕树，枝干众多，结实低矮，十分适合攀爬，车厘子对自己很有信心。

　　她三下五除二就爬到了风筝所在的位置。

　　只是那只风筝是挂在树尖尖上，她最多只能站到树干边缘，探出手去，依然差了不少距离。
　　车厘子勉强伸展了几下手臂，依旧够不着。

　　她脸颊开始慢慢涨红，低头望向那几张期盼的小脸，正一筹莫展之际，才恍然发现自己此刻离地面距离很高，高到她有些头昏发慌。

　　“哎，我这里拿不到，下去再帮你们想想办法啊…”她颤巍巍的开始往回退，小心翼翼踩着枝丫往下爬，只是——

　　她盯着底下已经没有落脚处的枝干，相隔还有一米高多的地面，极力压抑的恐惧一股脑冒了出来。

　　娘哎，她刚刚到底是怎么爬上来的。

　　车厘子脑海开始思索着对策，正在叫那几个小萝卜头去找人和大喊救命之间抉择时，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夏志！哇——救救我啊！”车厘子感动得快要哭出来，她一边吸鼻子一边朝他喊着：“我下不来了…”

　　夏志明显受到了惊吓，看着她此刻的模样是又好笑又好气，从小就知道她皮，但没想到上高中了还是这么皮，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来，跳下来我接着你。”夏志朝她张开手，怀抱宽敞，面容美好，宛如童话故事书里面的天使。
　　车厘子盯着此刻来拯救她天使，果断摇头。

　　“我不，万一你没接到，我不就残废了。”
　　“……”

　　“不会的，相信我。”夏志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温和的宽慰。
　　“不！万一把你手压断了呢！”车厘子满脸痛苦，表情哀戚的叫道：“我得养你一辈子！”

　　“……”夏志懒得理她，果断转身准备走人，不出所料，身后立刻传来了一道激动的女声：“哎——你别走啊！我跳跳跳！我跳还不行吗——”

　　车厘子快要哭出来。

　　夏志转身，面色平静的朝她伸出了双手，微微抿了抿唇，开口：“来吧。”
　　树上的车厘子视死如归般注视了他几秒，最后一咬牙，一闭眼，身子轻轻一跃，最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耳边传来浅淡好听的声音。

　　“你没残废，我手也没断，安全着陆。”
　　“呜呜呜吓死了我夏志。”车厘子松开他站稳，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哭嚎。

　　夏志仰头打量了一下高度，朝她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出一点点距离，语气颇为无奈。

　　“至于吗？就一米高，你跳下来都不会崴着脚。”
　　“…我，我长大了，害怕不行啊！”

　　车厘子叫道，害怕的伸出双手在身前交环，抱住了已经成为少女的自己。

　　很多时候小时候无法无天无所畏惧的事情，到了一定的年纪，在时间的冲刷中，会慢慢的变得畏惧胆怯，人，事，物，都是如此。

　　夏志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打量了几秒挂着树梢上的风筝，用宛如智障的眼神睨了眼车厘子之后，进屋，搬了张凳子过来。

　　只见他站上去，伸出手轻轻一跃，细微一声响，风筝就从树枝上脱落，稳稳拿在了他的掌心。

　　车厘子：“……”

　　夏志把风筝拿给那群小朋友，待他们道谢散去后，好整以暇地走到了待在原地的车厘子面前，弯腰俯身，刻意压低的声音中带着丝丝笑意。

　　“怎么感谢我？”

　　车厘子茫然抬头，闯进了那双漆黑的眼里，夏志脸上笑意更甚，好看的唇角微微挑起，身子又压低了一寸。

　　“要不然…你叫我声哥哥？”
　　“夏志…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