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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宫廷】不二臣 ...

  •   两日后。
      丑时二刻,萧喆早早起床,洗漱过后就换上一件白鹿绒的裘袍,白玉冠束好发,静坐片刻后匆匆赶往了南门。
      永安帝和皇后,以及数位年龄各异的皇子陆陆续续抵达,坐上轿辇,于寅时前抵达城门口。
      每逢大军出征,帝王都要立在城墙上为众将士送行,为的是振奋军心。

      永安帝着一身赤金冕服,头戴高冠,一改前些日子的病容,威严地举起酒樽,倾洒在牺牲之上,然后执香向天地行礼,众皇子亦跟从。
      永安帝念完鼓励之语,皇族诸人将香插入三足香鼎中。
      萧喆插好香,收手抬头,透过面前袅袅青烟望见滕湛从马上飞跃而起。
      一身银甲,身姿矫健,那人如天神般英俊。那抹身影映在萧喆的眼中,令他的心跳顿时加快。
      滕湛在半空中抬手一掷,鼓槌乘着强劲的力道脱手飞出,狠狠地砸在圆径五米的巨鼓之上。
      只听轰的一声,鼓声如雷,大有震破山石,响彻天地之声势,地面上的碎石也跟着颤颤跃动。
      那鼓声撼动人心,许多兵士已是满面红光,目光坚毅。

      礼毕,士兵列阵启程,晨光渐明,被甲面反射出一道道银光。
      马蹄声与脚步声渐远,萧喆目送着滕湛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他久久地站着,直到其余人都离开了才坐进马车回宫。

      大军行出数里,抵达了凤山,在滕峰的命令下,所有人停下来歇息。
      滕湛立在高处远眺北边的青山,接过下属递过的水囊,仰头喝了两口,用手指揩了揩嘴角,转头道:“通知他们,再休息一刻钟就启程。”
      “是。”
      下属转身走了,滕湛又立了一阵,离开前,他从衣襟的内兜里取出了一块碧玉,碧玉上刻了一串符文,这是昨夜萧喆派人送至大将军府的护身符。
      滕湛的眸光微微闪动,手指在温润的玉面上摩挲少顷,重又放回贴身处,转身下到平地,飞身上马。

      *
      冬日即将过去,早春的脚步逼近,御花园中的草木恢复了些生机,苍中生出几分绿意来。
      萧喆披着披风,踩着石子路慢慢地往前踱步,走到鱼池边时停下了脚步。
      气温回暖,几十条大大小小的锦鲤在池水中畅快地游动着,活气得很。
      萧喆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圆木盒,打开盖子,捻了点细碎鱼食投入到池水之中。这段时日他常过来投食,锦鲤们也都熟识了萧喆,它们争抢着食物,池水表面冒出一个个气泡。
      萧喆看着鱼儿夺食,心思却有些飘忽。

      这两个月来,他始终密切关注着边关的境况。
      滕峰率军抵达边地后迅速与胡人交上了手,两个月来输多赢少,虽然收复了几座城池,但战事前景还不算明朗。
      胡人卧薪尝胆多年,这次是卯足了劲想要夺取中原的土地。他们勾结西北其余游牧民族,集结了大量的兵马和粮草。胡人怂恿之下,其余诸族也都想分一杯羹,几股敌对力量同时发力,致使战事艰难得很。
      滕峰到底是年纪大了,仗打了几场后身体撑不住,永安帝体恤他忠勇无畏,但还是将人调了回来,原是辅佐滕峰的副将的其子滕湛则被晋为主帅。最初朝中也多有异议,怀疑滕湛不能堪此大任,后来连胜两仗之后诸人才慢慢消了不平。

      萧喆平日里除了去仪书房读书,别的闲余时间都没什么事做,大多都是在自己的宫内书房中临帖,要么就是看看兵书。
      他以前少有阅览这一类书籍,但因着滕湛的缘故,即使有些地方晦涩难懂,萧喆也硬着头皮去啃,天气好些还会去校场看看,也算一番实践。
      他一面怀有担忧,刀剑不长眼,一将功成万骨枯,战场上生死难料,忧思过重,萧喆夜里没少做噩梦,另一面,他心中又怀揣着浓重的思念,在遇到滕湛之前,他从未如此思念一个人,日出东方时,月山树梢时,思念便在心口滚滚涌动,难以抑制。
      煎熬着,又苦中带甜。

      一盒鱼食没能喂完,侍女绿药匆匆跑至萧喆面前,喘着气传讯道:“殿下,两日前的那一仗胜了,将胡人赶到了边境线外。”
      欣喜还未来得及涌上心头,下一瞬萧喆的心便入坠冰地。
      绿药神情难过地道:“只是滕大人中了毒箭,据说现在昏迷不醒,刚才听宗羽宫的人说看到不少外臣被召入宫。”
      随着她的话语不断吐出,少年脸上的血色尽失,白如漂过的纸一般。
      绿药是滕湛当初托宫中的人安排在萧喆身边的,她清楚两人之间的情谊,因而得了消息便赶到萧喆面前通报。
      “殿下也别急,如今皇上应该是召百官商议,等议事完了奴婢再去问问。滕大人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萧喆在听她说,听完却摇摇头,哑声道:“如果什么也不做,等父皇议事完,就没机会了。”
      他说着便迈步跑开,绿药怔了一下立刻跟了上去。

      御书房内。
      永安帝一个时辰前收到了从边地快马加鞭送至上京的捷报,同时也得知了滕湛受伤的消息,一时愁喜交加。
      滕湛主持的这一仗打得实在漂亮,直接将胡人逼退至原点,折了其五万人马,如能乘胜追击,想必不出三个月定能凯旋。可天妒将才,滕湛在连斩北胡三位悍将的同时不幸中箭,箭尖上含毒,即使随军的医者全力救治,只能清除小半毒素,现在人仍然在昏迷之中,不知何时才能醒来。主帅中毒,军心难免不稳,两位副将一时也不敢贸然跟进。

      永安帝烦恼地揉着太阳穴,看着面前的几位重臣,叹道:“你们都有什么想法,说吧。”
      兵部尚书王远和身边的同僚对视一眼,踌躇片刻,上前拱手道:“回皇上的话,臣认为,目前最应该做的是稳定守边将士的军心,之前滕湛已经取代大将军暂任主帅,不该再替换,否则军心更会不稳。是以臣想,何不如派一员威信颇高的老将军带些兵马赶赴北疆,胡人折了那么多兵马,现在式微得很,一时半会儿我方定然占据上风,只要军心一稳,再逐胡人到关山以外,这次夷族的妄想就会被彻底击碎。”
      永安帝沉思一阵,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派常纪或者孙盛去?”
      常纪和孙盛都是跟随先帝打江山的老将,确有极高的威望。
      王远俯首道:“是。”
      永安帝一边思量一边道:“他们两位年事已高,恐怕不宜外派。”
      王远又道:“是,两位将军确实已过了壮年,但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毕竟此趟出行,不需他们谋划或者亲临战场,只要坐镇就可。”

      御书房内的熏香袅袅飘动,就在永安帝准备开口时,身边的太监总管刘翟快步走到天子跟前,凑在他耳边低声说:“皇上,九殿下送了这封手信让奴才交给您,说与战事相关,请您过目。”
      永安帝眉心蹙起,将那封信拿到手中,拆开一看。
      几步之外的臣子们静静地站着,余光瞥到永安帝执信看了顷刻,接着就见永安帝眉头舒展,看样子像是已有了答案。

      永安帝从胸中吐出一口气,嘴角勾起:“刚才诸位爱卿和朕都没想到另外一种可能,还好喆儿自己请缨,说愿去边地一趟,他的身份比常纪和孙盛更有分量,走这一趟也好。”
      王远等人心中诧异,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
      如若要稳定军心,要么派德高望重的武将,要么派皇亲国戚,只不过他们这些朝中臣还没那胆量提出让皇子王爷解难,既然九皇子萧喆自请前去,那当然更好了。
      只是话说回来,也是因为不怎么在乎这个儿子,永安帝才没什么顾虑地点了头,要是换作太子亦或者其他受宠的皇子,心中多少也得有些难舍呢。想到此处,众臣子心中不由唏嘘一番。

      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两日后,九皇子萧喆奉旨率一万五千名兵士赶赴边关支援。
      军队一路快马加鞭,未曾有一刻多余的清闲,短短四日就与大军会合。

      萧喆下了马,左副将为他带路,向主帐走去。
      他交代道:“将军这几日还是昏迷着,只能灌些汤药进去。幸好殿下带了宫内的太医来,属下也盼着将军能早日醒来。”

      见到躺在榻上无法醒来的人时,萧喆眼眶一红,克制不住地又上前两步。
      滕湛上身缠着白布,双眼紧阖,脸色煞白,原本棱角分明的薄唇也起了皮,没有血色。
      两位太医在萧喆的授意下上前为滕湛把脉片刻,其中一人又从针囊中取出一根银针,取了滕湛的几滴血滴入药碗中。
      半柱香后,两人对视一眼,其中姓黄的太医朝萧喆道:“殿下,滕将军中的毒应是胡人的百碱毒,臣知道如何解,只是滕将军昏迷了数日,用药后恐怕还得几日才能醒来。”
      萧喆无声地点了点头,黄太医会意,立刻动手备药。

      半个时辰后,药煎好了,萧喆小心地将滕湛抱至自己怀中,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舀了一勺药慢慢地送入滕湛的口中。
      人昏迷着,不似清醒时懂得吞咽,一碗药喂了许久。
      萧喆命人都退下,帐中只剩他一人。
      他俯下身,将衾被严实地盖住滕湛的身体,又探入被中,握住那宽厚的手掌。
      掌心相贴,他才真正地得了几分安心。
      他在那呈递给永安帝的手信中分析了利弊,与王远所言相差无几,又毛遂自荐要替永安帝去安抚军心。几日行路几乎不曾有间断,萧喆的身体已疲累至极,就那么靠在躺着的人身边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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