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婚》澹澹

7、真相

　　医院里，除了淮老夫人和姚姨，大家都来了。

　　几人忐忑地等在急救室外。

　　刚刚太吓人了，小淮诺哇地一声吐出来后，身子一仰直直栽了下去，要不是淮方休手快抱住了他，他头就磕地上了。

　　可之后一幕更吓人，淮诺脸憋得通红哭不出声来，两只小拳头握得紧紧的，明显是窒息的症状。

　　大伙都慌了，还是林朵儿有经验，确定淮诺不是气管卡住后，一面帮他缓解呼吸一面打了120……

　　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大伙围了上去。

　　淮方休询问情况，医生安慰道：“没事了，孩子就是急性过敏，好在处理妥当而且送来的也比较及时，没什么事了，先留院观察两天吧。”

　　大伙松了口气，想到方才亏得有林朵儿在，都不禁夸赞起她来。

　　金兰更是拉住她叹道：“看来家里还是得有个医生啊。”

　　林朵儿赧颜笑笑，“我以后常来就是。”说着，她不经意地扫向了淮方休，见他也在看着自己，婉然回笑。

　　淮方休却无动于衷，眸色深得让人琢磨不透，还没等林朵儿看清，他收回了目光。

　　这一来一去都看在金兰眼里，她眼珠一瞟突然问了句：“这孩子又吃芒果了吗？”

　　大伙被提了醒，困惑地彼此看看后目光都落在了许晚星身上。刚刚饭桌上一直是她照顾淮诺。

　　许晚星明白了，小淮诺对芒果过敏。

　　她仔细回忆起刚刚给吃过的东西：虾仁，青笋，石斑鱼，还喝了几口粥，后来他要吃甜点，晚星喂他蜜豆椰奶，他不喜欢，就拿了布丁……

　　许晚星暗吸了口气。“他吃了芒果布丁。”

　　话一落，几人纷纷叹气。

　　许晚星仰头，紧张地看向淮方休。从淮诺进医院开始，淮方休的脸色就不大好，别看他神情镇定，可那双眼睛骗不了人，晚星看得出他对淮诺有多重视。

　　“对不起，我不该给他吃布丁。”一股悔意升起，晚星抱歉道。

　　她一着急就有咬唇的习惯，看着那嫣红的下唇都被咬得发白了，淮方休捏住她的下巴。

　　“别咬了。”他制止道，眉心皱起，可笼着的却是柔柔的疼惜，“不是你的错，你也不知道他芒果过敏。”说着，他眉眼舒展，弯了弯唇，勾起的浅笑安定人心。

　　这一幕看得大伙说不出话了。

　　金兰瞥了眼脸色黯淡林朵儿，又睨向许晚星，看来自己这宝可能真的押错了。

　　医生召唤家属去办入院，见淮诺没什么事了，淮方休让大家先回去，自己跟着医生去办手续了。

　　金兰没客气，解释明天大家都要上班，拉着丈夫和女儿要走。

　　淮言希还没缓过劲儿来呢，盯着许晚星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而晚星也不惧，直接迎上她的怨怼的目光。

　　“言希，咱俩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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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诊大厅的角落里，晚星直视淮言希。“那布丁是你买的吧。”

　　淮言希眼神一慌，刚刚晚星提到淮诺吃了芒果布丁时，她眼神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言希踟蹰，但还是认了。“是，布丁是我买的，但我买的是焦糖的。”

　　晚星淡定地看着她，眼中一丝波澜没有，言希发现她越来越像自己那冷静的二哥了。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真没买芒果的。”她被晚星盯得有点心虚，小声嘟囔，“就算有，那可能也是甜品店装错了……”

　　“真的是装错了吗？”晚星平静反问。

　　可言希不平静了。“不然呢？”她噗通坐在了椅子上，摊手反驳，“那是我亲外甥，我能害他吗！”

　　两人对视，谁都没有要躲的意思。

　　十几年的友谊，她们太了解彼此了，一个眼神晚星就能看出她的慌乱，当然也能看出她的坦诚。

　　淮言希也一样，她突然冷哼了声，不屑撇嘴。“我今天那么说你，你怎不当着我二哥面提这事，想替我遮掩，让我领你情？”

　　晚星没有回应，也坐下来。

　　她就是这样，小时候不管两人怎么吵，一旦出了事晚星总会第一个站在言希面前，不然言希为什么会跟她叫“二嫂”。

　　淮言希余光扫向她，一眼看到了她左眼角那颗淡淡的痣。

　　其实那不是痣，那是两人吵架时，她不小心用笔给晚星扎的。现在想想也不怪二哥当时那么生气，要是再偏几毫米她这只眼睛可能就保不住了，想想都后怕。

　　可言希还是壮着底气道：“别想让我感谢你啊，你对我二哥做的那些事我可都记得呢！”

　　她这个二哥，太能藏了，愤怒不表达，喜欢也不说。曾经的他明明那么在乎许晚星，却连个暧昧都没有，要不是有婚约在，晚星早被那群男生追走了。

　　可也是，有婚约能怎样，最后她还不是嫁了别人。

　　“是，我今天是有意针对你，但不是因为你离过婚。离婚不算个事，可你对我二哥太狠心了。”言希忍不住怨道，“他从检察院离职，背着全家的指责为我大姐的案子四处奔波碰壁，你知道他那时候有多难吗？可你呢，扭头就跟他退婚，在他心上狠插了一刀。”

　　“许晚星，那男人是有多好，能让你这么背信弃义！”

　　晚星默默攥紧了手里的医保卡，手指被压得生疼。

　　“我也不想……”

　　当时的许氏因为接连项目失败面临破产，许父急得突发脑梗住进了ICU，为了稳定集团他们没敢对外宣布。可父亲一直昏迷不醒，公司岌岌可危，那些合作伙伴不但不帮忙，反都等着坐收渔利，只有海晏老板傅河海伸出了援手。可他又说怕许氏稳定后会过河拆桥，所以提出联姻，让许晚星嫁给他儿子傅屿。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二哥？你不是有事就找他吗！”

　　晚星无奈。“我会不找吗？可我找不到啊。”

　　那段日子，晚星打他电话不通，找上门他又不在，每次见到的只有奶奶，而奶奶说连她都不知道他去哪了。

　　她急得天天哭，学都没心思读了。眼看着债务成倍地往上翻，再拖下去只能宣布破产。一旦破产，不仅仅是父亲的心血没了，他很可能连icu都住不了了，他们每天一睁眼面对的不是法院传票就是银行催款通知，还有上门讨债的，更有甚者直接堵到了医院。最后没有办法，在母亲软硬兼施下她只能认了，嫁给了傅屿。

　　言希感慨地叹息一声，突然又问：“你什么时候来找的他？”

　　晚星深吸了口气。“应该是我妈来退婚的前两周。”

　　言希无奈至极。“那个时候别说你了，连我们都找不到他。”

　　晚星不解。“为什么？”

　　“因为他被绑架了。”

　　晚星惊得差点没站起来，心跳骤然加速，她惊惶问：“怎么回事？”

　　言希又叹了声。“还是因为我大姐的案子，她被人顶罪了，无期啊！我二哥哪能咽下这口气，可检察院又要他避嫌不许他碰这案子，就是因为这他才辞职的。那段日子，他连觉都不睡，还真摸出线索了，结果没两天他就被绑架了。这事除了奶奶和我爸谁都不知道，直到我大姐认罪后他才被放回来。”

　　“然后呢？”晚星迫不及待地拉住言希，言希感觉到她手指冰凉。

　　她还是关心二哥的吧。

　　言希笑了，“我二哥是谁啊，死人堆里都能爬出来！而且他不仅回来了，还把证据带了回来，大姐从无期改判八年。哎，要不是介入调查，我都怀疑他是故意被绑架的……”

　　“然后呢？”晚星还是紧张追问。

　　言希愣住。“然后你们就这样错过了，谁知道怎么就那么巧。后来知道你要结婚了，他关了自己整整一个月，出来后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然后就做了律师。”

　　晚星摇头。“我是说他受伤了没有？”

　　言希恍然，叹了口气。“后面肋骨都断了，你说呢？”

　　晚星不说话了，但言希感觉得到她抓着自己的手在抖。她长睫莹莹沾着泪意，眼角的一滴泪含不住了，摇摇欲坠，可还没过那颗痣，就被她挑起眼皮克制住了。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隐忍了，这可不是以前那个骄傲蛮横的许晚星。

　　言希碰了碰她冰凉的手。“我听说你家后来还是破产了，你过得也不好吧？还有你跟他，你那前夫，你们过得怎么样。”

　　晚星勉强笑笑。“还好吧。”

　　“好的话还会离婚吗！”言希反问了句。“你离婚不会是为了我哥吧？”

　　晚星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跟他结婚？”

　　晚星哽住。因为这是条件。

　　那日在酒店，他说他可以帮许晨阳，但前提是她嫁给他。

　　晚星发现，自己每一次婚姻都是一场交易啊。

　　“不管为什么，我劝你把过去都忘了，别再辜负他了。”

　　言希哼声说了句，刚说完，晚星手机就响了，是淮方休打来的，告诉她淮诺已经转入vip病房了。

　　晚星说自己马上就过去，挂了电话。

　　就在两人往病房去的时候，晚星突然拉住言希：

　　“言希，林朵儿是不是今天你叫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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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星赶到病房时，不止淮方休，姑姑一家三口也在。

　　淮方休正式地向林院长介绍了晚星。小时候林院长见过她，只是早就忘了模样。这次再见，只觉得她有点眼熟，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傅屿的……

　　傅家老太太住院时，他见过她。

　　命运啊。

　　林院长笑笑就先去忙了。

　　姑姑要留下陪淮诺，但淮方休说自己在就好，劝她回去休息。林朵儿见了也应和着，“是啊，妈，你身体不好，先回去吧。正好今晚我值班，有我帮忙照顾呢。”

　　她说完看向淮方休，可方休却突然喊了声，“星星？”

　　“嗯？”一旁的晚星应声。

　　“过来。”淮方休脱下外衣，开始解衬衫袖扣，骨节分明的手指莹白修长，衬着金属袖扣发出清冷的光。晚星靠近，他极自然地将手臂伸到她面前，“帮我一下。”

　　晚星看看，立刻会意，把他袖子挽了上去，配合得俨然一副老夫老妻。

　　“谢谢。”他对她温柔一笑。“去喝点水吧，你饿不饿？”

　　晚星回答不饿。

　　他又笑了。“还是吃点吧，你可要陪我一晚上呢。”

　　他弯身拿起茶几上的毛巾又转向姑姑，“你们都回吧，有我和晚星在，谁都不麻烦了。”

　　看着两人，姑姑倒没什么，林朵儿的脸色越来越暗，她目光追随着淮方休，最后对上了许晚星。

　　许晚星没躲，也同样淡定地回望着她，最后还是姑姑的召唤声，打断了这势均力敌的对视。

　　“朵儿，走吧。”

　　姑姑带着林朵儿走了，最后只剩下言希。

　　不知道为什么，言希觉得自己是讨厌许晚星的，可看到她和二哥配合的那个瞬间，似乎又回到了过去。好像她回来也没那么差。

　　“许晚星，你要记住我说的话啊。”

　　言希说了句，回身摸了摸床上小淮诺，也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晚星和淮方休，两人一起给淮诺擦了身上呕吐的污迹，又喂他吃了点流食，哄他睡着后才算放松下来。

　　病房里只有一张沙发床，方休让晚星先睡。

　　晚星非要和他一起，可那小小的沙发床哪躺得下两人，他们只能侧身紧贴才算勉强躺下了。淮方休躺在外侧，小半个身子悬空，晚星怕他掉下去，伸出手臂抱住了他。

　　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淮方休一惊，也搂住了她。

　　两人相拥，像漂浮在大海上孤独的人，拥有的只有彼此。

　　也不知道抱了多久，淮方休只觉得一直温软的小手从他腰间的衬衫钻了进去，沿着他后背的皮肤一寸寸攀爬。

　　淮方休身子一绷，瞬间被燃了起来。

　　“许晚星，”他低头盯着她，嗓音低沉，压抑得有些哑然干涩，“这是病房……”

　　许晚星仰头，清澈的双眼漾着水痕，晶莹的泪珠在她长睫上挣扎，她眼中的疼惜快溢出来了。

　　她手没停，一直攀到了他肋骨上。

　　“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