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婚》澹澹

3、回家

　　民警那需要做笔录，许晚星帮方休处理了下伤口两人就过去了，等结束时已经八点多了。

　　坐在车上，晚星脑袋里一直想着淮方休的那句“回家”。

　　他们结婚了，必然有个“家”，这一切理所应当。只是回想整个过程，他们重聚不过三天就领了证，领证后又匆忙分开，直到现在彼此还没有代入角色。

　　如果没有今晚的事，也许还能缓缓，但现在晚星只能跟着他走了。

　　车刚拐进栽满糖槭树的街道，眼前就出现了几幢老式的独栋小楼。

　　这小楼原是伪满时期日本人建的，住的都是伪满政府要员和日本大使，地处中心，护卫森严。当初大伙都叫它“鬼子楼”，后来日本战败，人去楼空，直到建国后附近的“伪满文.化.部”改为了省委办公楼，它们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省委领导的家属楼。

　　在外人看来，那小楼和它刷的白墙一样，肃穆威严，高不可攀，但对许晚星那再熟悉不过了。

　　自从淮老调入省委，就举家搬到了这，而淮许两家是世交，小时候晚星待在淮家的时间不比待在自己家里短，淮家小白楼的每一个角落都有过她的印记。

　　只是经历了这么多后，再迈进小楼的心情已然不同了。

　　晚星随淮方休进院，乍然见到她，保姆姚梅愣了下。晚星笑着唤了声“姚姨”，听着她甜软的声音，姚梅心下一柔，只觉得曾经那个和自己撒娇讨糖的小女孩又回来了。

　　姚梅赶忙迎两人进门，淮方休问：“奶奶呢？”

　　姚姨朝一楼卧室递了个眼神。“房间里呢。”

　　“嗯，我去看看她。”淮方休顺手去摘领带，转头看向晚星，“你先和姚姨上楼吧。”

　　晚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会尴尬，也看了眼卧室。

　　躲没有用，早晚都要见面，不管自己有没有错，刚来家里没有不和长辈打招呼的道理。

　　“我还是跟你去见奶奶吧。”

　　淮方休勾在颈间的手顿住，垂眼看向她，黑眸幽邃，深不见底。

　　“好。”

　　他摘下领带递给姚梅，又嘱咐道：“星星还没吃饭，给她煮点粥吧。”

　　许晚星从小就怕不苟言笑的淮老夫人，进门前她已经做好被冷眼相待的准备了，可令人意外的是，淮老夫人见到她并没显示出任何惊讶和不满，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好好休息吧”就让她回房间了。

　　晚星讶异地看了眼淮方休，方休微微颔首，示意她上去吧。

　　房间里只剩下祖孙两人。

　　“提前回来怎么不打个电话。”老太太问。

　　“抱歉奶奶，回来就忙着出庭，没顾得上。”

　　顾不上打电话，却顾得上把人接回家。老太太心里念叨，但没说出来。她清楚孙子的执念，而且她现在最关心的也不是这个。

　　“官司怎么了样了？赢了吗？”

　　“赢了。”淮方休平静应。

　　淮老夫人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她在政府干了一辈子，知道淮方休接的这场跨国官司有多难打，何况他还是为被告辩护。

　　赢了就好，如今淮老爷子和他父亲都不在了，能继续维持小白楼几十年荣耀的只有淮方休了。

　　而淮方休也不负众望，从检察院离职后创办了自己的律所，凭借超强的业务能力，短短几年就成为了律界传奇。这几年里，没他不敢接的案子，也没他打不赢的官司，名气扶摇直上，只是这“名气”可不都是正面的，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登顶，手段可想而知。

　　可也是，没手段他怎娶得了许晚星，这个孙子已经完全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

　　老太太暗叹，又问：“她哥哥的事都处理完了吗？”

　　“嗯。”淮方休靠坐在沙发椅上，长腿自然垂下，显得沙发都比平时矮了许多。

　　“处理完了就好。”老太太吐了口气，“可别再惹出其它事了，再惹事，早晚要连累你。”

　　淮方休没应声，老太太知道他不愿意听，他现在心思都在许晚星身上呢。“我是为你好，你不愿意听我也要说，晚星那孩子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她……”

　　“奶奶。”淮方休突然打断她，“不该操心的您别操心了。”

　　他突然起身，端正挺拔的身姿让整个空间莫名逼仄，好似承受不住他那清凛威严的气势。

　　“您把身体养好了才是最重要的，要是有时间，多照顾照顾淮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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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方休从奶奶房间出来时顿了下，心有点空。他摘掉领带的颈脖一览无余，可即便这样奶奶也依旧没注意到他的伤，她只在意她在意的。

　　姚姨的粥煮好了，淮方休走进餐厅就看见了正在等他的许晚星。

　　晚星对他笑笑，氤氲的热气瞬间填满了他的心。

　　许晚星小时候落下胃病，晚上只吃粥，淮方休坐下来陪她。

　　刚打开盅盖，他发现粥里放了莲子。大概是她太久没来，姚姨都忘了她不爱吃莲子。

　　小时候只要吃莲子粥，她都会把莲子一颗颗挑出来偷偷丢进他碗里，然后他会一本正经地教育她，给她讲莲子的好处，挑食的坏处，一直到她不得已吃下几颗。

　　小时候他好像对她太过严厉了。

　　“你要是不喜欢吃莲子的话……”淮方休话没说完，许晚星已经吃下了一口。

　　“我喜欢吃呀。”晚星笑着，又舀了半勺送到嘴边，还不忘回头夸了句，“姚姨的粥真好吃。”

　　淮方休眉心动了动，没再说什么，安静地看着她喝下了小半碗。

　　“明天二叔和姑姑他们会过来，奶奶希望你们正式见一下，以孙媳身份。”

　　许晚星喝粥的勺子慢了。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可以往后推一推。”

　　“没什么不方便的，”晚星垂下长睫浅淡一笑，“他们也是看着我长大的。”说完，她默默喝完粥再不言语了。

　　吃过饭，两人回了二楼卧室，淮方休让她早点休息。

　　许晚星踟蹰了会儿。

　　晚上走得太匆忙，她没带睡衣。

　　淮方休给她找了一身新的，只不过是他的。

　　晚星怔怔地看了看，说声“谢谢”，抬头又问：“我今天睡这吗？”

　　淮方休垂眼看向她。“不然呢？”

　　许晚星抿唇，他们是夫妻，住在一起没有问题，但她还是抱着希望问问：“那个房间呢？”

　　“哪个？”淮方休怔了下。

　　还能是哪个，是她自己的那个。小时候她经常来，淮家特地给她准备了一间卧室，还经常逗她说，等长大了嫁过来，这房间就彻底是她的了。

　　淮方休也反应过来，却漫不经心道了句：“有人住了。”

　　晚星好奇，这家里不就他和奶奶吗？

　　“住了个孩子。”

　　这答案，晚星半晌没反应过来。

　　淮方休笑了，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笑，峻峭的眉心多了份疏朗。“别多想，不是我的。”

　　许晚星有点尴尬，局促地点点头就往浴室去了，刚走到门口又被他叫住。

　　“睡衣没拿。”淮方休走到她面前单手递过去，她接过来他却没撒手，二人对视，灯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暗影，可那双漆黑眼却像蕴着光似的，深深浅浅，冷清得遥不可及，又勾人沉溺。

　　晚星心蓦地一动，跳得有点快，他却开口问：

　　“宋祁是谁？”

　　晚星一愣，抿紧唇才压住了那个笑。她也不知道该笑自己还是笑他，于是摇了摇头，“没谁，随口说的。”说完拿过衣服就去洗澡了。

　　直到浴室里响起水声，淮方休才离开，转身去了书房。

　　“喂，淮律，你找我？”电话里宋川大声问，他那边背景音很吵。

　　“你在哪呢？”淮方休问。

　　宋川憨笑。“老姚支的饭局，非得拉我过来，这都第二场了。”

　　“第二场在KTV？”

　　宋川陪笑，赶忙解释：“这不是有几个年轻人么，实习刚结束，都是老姚的学生不好拒绝。”

　　“姚律的学生？”

　　“嗯。”宋川应声，对面人顿了会儿。

　　“你玩到几点我不管，别耽误明天案子。”淮方休淡淡道。他语气越淡，宋川越怕，刚要开口保证，他又道：“启森是你客户？”

　　宋川一愣。“是啊。”

　　“你让何尧负责了？”

　　“啊。”宋川心都颤了。

　　对面一阵沉寂，这该死的压迫感都快从话筒里渗过来了，宋川咽了咽嗓子，小心翼翼问：“怎么了，淮律？”

　　“启森和何尧，你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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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方休洗完澡回到卧室，许晚星还没睡呢，她正坐在床上看手机，身上是他那件藏青色的睡衣。

　　那睡衣太大了，本来高挑的她被显得纤细瘦弱，蜷坐在床上小小的一只。

　　因为领口太低，为了护住前胸她只得把衣服朝后提。略带潮湿的黑发从她两肩垂下，露出一段白皙修长的后颈，和后颈下那片细腻像凝乳般的皮肤。

　　幽暗的藏青和淡雅的冷白交辉相映，透着禁欲的清冷，像极了如水夜色中，那株纤尘不染的睡莲。

　　淮方休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进来，晚星一瞧见他，忙将手机塞进了枕头底下。

　　淮方休刚刚瞥见了，她好像在和谁发信息。

　　他随意地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丝丝缕缕的凌乱淡化了他的冷峻，褪去威严的他，透着慵懒的性感。他放下毛巾朝晚星走去，才一靠近便俯下身来。

　　二人贴近，透过睡衣领口，晚星一眼就看见了他线条紧实干净的肌肉。

　　他身材是真的好，好到没办法忽视，晚星脸都看红了，下意识朝后退了退。

　　他依旧追过来，却只是抽出了她枕头下的手机。

　　“怎么还不睡？”他起身问。

　　晚星看着他把自己手机和他的一并放在了床头，赧颜笑笑，“一闭眼就想到今晚的事，有点后怕。”

　　淮方休轻“嗯”了声，没说什么，打开了床头的夜灯。

　　两人躺下，一股濡湿的热气混着好闻的沐浴香浅浅淡淡地从身边传来，像仲夏夜里雾霭缭绕的玫瑰，连味道都是暧昧的。晚星有点不适应，小时候他们俩也一起住过，但不是现在这种感觉，虽然安心，却也紧张得要命，她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淮方休也察觉了，试图翻个身，可刚一动，就听身边人鼻音娇软地哼哼两声，往外挪了挪。

　　淮方休心一沉，磁性的嗓音也压得低沉：“你要不习惯的话，我可以去楼下客房。”

　　“那个，”晚星鼻音更重了，柔柔地还有点委屈，“你压我头发了，疼……”

　　淮方休愣住，赶紧抬起肩膀。

　　晚星把压住的头发撩开，乖巧地说了声，“好了。”

　　身边人没有回应，房中寂静，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在这寂静中，黑暗越来越浓，像似长了触角，四处延伸，攀缠裹挟，让人窒息……

　　晚星心跳加速，下意识缩进被子里蜷成了一团。

　　然而就在这黑暗中，一只手臂伸了过来，揽过她的细腰将她抱进了怀里。

　　淮方休下颌抵着她头，气息绵绵。

　　“别怕，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