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脸记》东尽欢

26、追踪

　　我差点被节目组直接刷掉。
　　幸好我够机智，编出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大意是昨天陪朋友去医院，在医院门口发现有个小偷在偷老太太的救命钱，我大吼一声，小偷抓着钱包就跑，我拔腿就追，结果追到巷子被小偷揍了一顿。
　　导演看在我见义勇为的精神……不，是看在我胸大的份上，勉强道：“你暂且留下，反正第一轮会淘汰掉几个。”他不忘提醒我，“赶紧找冰袋敷一下脸。”

　　“超模挑战”的挑战赛，通常是拍摄硬照和走秀，来考验模特的表现能力。
　　造型师使出浑身解数，将我脸上淤痕掩去，但我腿疼，脸疼，浑身疼……表现力大打折扣。
　　幸好老天有眼，“超模挑战”第一场挑战赛，走秀地点在江上明星电视塔。

　　江上明星电视塔算是本市的标志性建筑物之一，巍峨雄壮，直冲云霄，楼高两百多米，这是一处观景点，楼顶观景台建有一道滨江悬空玻璃走廊，走廊呈U型，站在走廊上，对岸高楼变得渺小，脚下是长练般的江水，不仅如此，该玻璃走廊自带碎裂特效，胆子不够大的人，只怕会瘫倒在走廊上。
　　主持人的声音充满幸灾乐祸的味道：“一名优秀的模特，定能在各种环境保持自己的风度与仪态，今天，滨江悬空玻璃走廊将成为闪耀的T台……”

　　江上的风呼呼地吹来，站在观景台都让人吃不消，穿着高跟鞋踏上悬空玻璃走廊，肯定会洋相百出。
　　观景台上密密麻麻挤满了游客，全都在等着看热闹。

　　因为腿疼的原因，我的台步走得一跛一颠，简直不堪入目。但我不恐高，至少顺畅地把一整圈颠簸完毕。队里有几名恐高的妹子，有人摔得人仰马翻，有人瘫在地上呼天抢地，还有人眼泪与步伐齐飞……
　　“超模挑战”十六进十二淘汰赛，我逃过一劫。

　　这样都能晋级，我顿时信心大涨。
　　伤一天天好转，第二轮挑战赛到来时，我身上已经不再疼痛，只剩下脸上有少量淤痕。
　　冠军，我来了！

　　第二轮挑战赛走秀地点设在公园，将水道变为T台，地面有深约五公分的积水，大大增加走秀难度。
　　因为是工作日，公园里的观众不多，清新欢快的音乐声响起，模特们有续登台，地面有水，容易打滑，但我步伐稳重，脚下走的不是充满积水的水道，而是我的青云之路，大片大片的鲜花在我脚底盛开，锦绣人生即将开启。
　　一路从容，步步微笑。

　　忽然听到有人在大喊：“谢小安——”
　　谁在喊我？
　　我瞥到一张面庞，王思远！
　　脊背不禁抖了抖，他怎么知道这副皮囊下的裹着“谢小安”的灵魂？他有火眼金睛？看穿了什么？

　　啪——
　　我神游天外，摔了个人仰马翻。
　　观众爆发出哄笑声，照相机咔咔地响，奏出一曲悲怆的背景乐。

　　地面铺了软胶，摔得并不疼，但半身被水浸湿，我愣了好几秒才坐起，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捋了捋头发；裙子厚重地黏在腿上，好不容易站起来，已经完全没了状态，几乎是慌乱地逃离T台。
　　王思远正好在附近，他在人群中寻找什么。
　　这家伙来这里干什么？工作日不用上班吗？他为什么会喊“谢小安”？
　　我朝他跑过去。

　　“乔小姐，”王思远看着我，我脸上的妆花了，淤痕显现，他十分好奇：“你的脸怎么受伤……”
　　“不许问。”我粗暴地打断他。
　　一切都是你干的好事。
　　我没好气地瞪他。

　　“刚才看见你摔跤了，摔得……”王思远努力忍住笑，没把后半句说出口，但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分明想说“摔得很好看。”
　　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出现，吓得我步伐紊乱！
　　“你来这儿做什么？”我问他。
　　“出来放松一下。”王思远敷衍道。

　　“刚才听到你在喊人。”
　　“哦，我想找个人，谢小安。刚才瞧着有个人像她，结果不是。”王思远露出饶有兴趣的目光，“怎么？乔小姐认识她？”
　　我仔细分辨他的表情，王思远没有火眼金睛，他只是认错了人而已。我摇头：“不认识。”
　　“那我继续去找她，她也在这儿看热闹。”

　　我觉得奇怪：“王总如何断定你的朋友在这儿？”
　　“这个嘛……”王思远高深莫测道，“我们心有灵犀，我能感应到她。”
　　谁跟你心有灵犀？你是在这儿发神经吧？

　　王思远无心和我闲聊：“我去找我朋友了，乔小姐，继续加油。”
　　他拨开人群，目光继续在人群中逡巡，似乎真在找人。
　　莫名其妙！
　　王思远的出现，给我造成了两个恶劣影响，一是我怀疑他还在找人跟踪我；
　　二是他害我摔跤，洋相尽出。

　　评委组对选手们的综合表现进行点评，把我批得体无完肤：“乔琳一点专业精神都没有！”
　　“T台打滑，今天一共有四名选手摔跤，但别人都很快爬起来，继续走秀。乔琳却在发愣，爬起来后也忘了台步怎么走……”
　　“她根本不适合做模特！”
　　……
　　这轮走秀，评出表现最差的队员，就是——乔琳。

　　我心情沮丧，王思远，你没事来捣什么乱？
　　当我站在待淘汰席，默默地在心底把王思远诅咒一百遍。幸好这一轮只淘汰一名队员，而我在之前的硬照拍摄环节，表现不错，勉强保留下来。

　　可怕的是，节目组把我摔跤那段剪入节目，多次特写，反复回放，周末我在荧幕上看到自己的样子，摔倒在地时五官狰狞地挤在一起，四脚朝天，裙子肩带滑落，不甚走光，节目组好心地给我打了马赛克。
　　网友们把我的表情截下来，做成搞笑动图，在网络上疯传。
　　别的选手都是女神范儿，我是表情包。
　　形象烂得一塌糊涂！

　　这样怎么让我在娱乐圈混？怎么登上人生巅峰？
　　我没心情看电视，颓丧地窝在床上，直到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我暴躁地抓过手机，正准备不耐烦地“喂”一声，瞥到屏幕上的名字，我连忙从床上爬起，正襟危坐，努力调整好情绪，勾出好看的笑容：“苏先生？”
　　电话是苏潮平打来的。

　　“乔小姐，”苏潮平声音含笑，“刚才我在电视上看见你了，原来你在参加‘超模挑战’。”
　　我的心情顿时灰了一半：“看到我摔跤。”
　　“穿着那么高的高跟鞋，地上又有水，哪能不摔跤？哦，乔小姐，你受伤没有？”
　　节目是前几天录的，苏潮平肯定知道是录播，难为他还惦记着我。我的心情又变得美丽：“没受伤，就是表现太差，你也看到了，我差点被淘汰。”

　　“不用担心。”苏潮平对我很有信心，“你各方面条件都很棒，我相信你能胜出。”
　　“承你吉言。”
　　“录节目忙吗？”
　　“还行吧，比赛时很忙，但两三天就能录好。平时事情不多，模特这一行，要的是状态，所以备战时不需要忙碌，反而需要放轻松，保持好心情。”

　　苏潮平：“就是说不比赛的时候，你其实没什么事？”
　　“看节目组安排，今天就没什么事，她们去游泳了，我窝在酒店睡大觉。”
　　“你们住哪家酒店？”
　　“安顿尔酒店。”
　　“那附近有家海鲜馆，味道不错，不知道乔小姐喜不喜欢吃海鲜？”

　　我随口就答：“喜欢。”
　　“那晚上你有事吗？如果没事的话，我请你吃海鲜。”
　　一起吃饭？幸福如潮水涌来，我被冲击得头晕脑胀，语无伦次道：“好，好啊……”

　　苏潮平说他来接我，傍晚，我在酒店大堂的等他，心情激动，几乎不能在沙发椅上坐下。近六点时，苏潮平的电话打了过来：“我已经到停车场了，你下来吧。”
　　我早就下楼了，欢快地奔向停车场。

　　步伐太快，出门时差点撞到人，我连声道歉：“对不起……”抬头将他一瞥，我的表情倏然僵硬，瞳孔里映出王思远那张欠扁的脸。
　　“原来是乔小姐。”王思远打趣道，“走得这么急，难不成赶着去约会？”
　　我磕磕盼盼道：“嗯，嗯。”
　　王思远追问：“跟谁呢？”
　　“没，没跟谁。”我反应过来，连忙否认，“不是约会。”

　　“脸都红了，还说不是约会。”王思远不放过我，“上次我们一起吃饭，你觉得我朋友苏潮平怎么样？看你们聊得挺开心，之后有联系吗？难不成你还有其他追求者？”
　　瞎热心！

　　“哟，说曹操曹操就到。”王思远看见了大步而来的苏潮平，朝他挥了挥手。
　　“王总怎么在这儿？”苏潮平看见我，又看看王思远，目中有警戒之色。
　　王思远立即笑出声：“你这目光有敌意啊！放心，我可不是你的情敌，偶然碰见乔小姐而已。她说她要去约会呐。”
　　我脸上一阵燥热，结巴道：“我……我……没这么说。”
　　王思远打趣：“你刚才都承认了。”

　　苏潮平眼中有笑意浮现：“我想请乔小姐吃个便饭。”
　　我连忙附和：“对，对，吃个便饭。”
　　“哦，原来你们正打算去吃饭呐。”王思远拖长了尾音，语气有种调侃的意思，“我还没吃饭，不如算上我一个？”
　　我立即露出惊恐的目光。

　　苏潮平面露为难之色，勉强道：“相请不如偶遇，吃饭人多热闹。”
　　王思远扑哧笑出声，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可不想去当电灯泡。”
　　苏潮平客气道：“王总反正没吃饭，一起去吧。”
　　“真不用了，我还要去找谢小安，她最近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电话不接，成天瞎跑。”王思远叹气，“今天来了这酒店，我非得把她找出来不可。”
　　苏潮平舒一口气。

　　我觉得奇怪：“你的朋友在这里？”
　　王思远点头。
　　这不对呀！王思远怎么确定我在安顿尔酒店？从接到节目组通知开始，我就顶着乔琳的脸，压根没露过真容。
　　我好奇：“你怎么知道？”

　　王思远自信满满：“孙猴子，如何逃得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我追问：“她在这儿干什么？”
　　“不知道。”王思远一脸郁闷，扭过头问身后人：“简右，她还在酒店吗？”
　　身强体壮的简右手上拿着个平板电脑，回答：“还在，一动不动。”
　　王思远拿过电脑看了看，蹙眉：“真不知道她发什么神经。”
　　我瞥到屏幕上的红色小点，只觉得触目惊心，这是个追踪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