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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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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若无事地往前走,山谷中有河,河道窄处大约一丈宽,架着两根碗口粗的树木。王思远敏捷地踩上树干,如履平地,我看着树干,心头有点悬:“这算桥?”
“反正能过去。”王思远已经走到河中央,站在树干上,抱胸浅笑:“如果你没走过,那更得试一试,这就是来山里的兴趣所在。”
“哦。”
河水不深,清澈见底,就算摔下去也无大碍。我小心翼翼上桥,踩稳,一步,一步,王思远朝我伸出手:“不用那么怕,过来,我拉住你。”
“用不着。你快点走啊,挡着我的路了。”
“哦,好。”
王思远刚转身,我重心失衡,身子一歪,眼见就要朝河里倒去。出于本能,我双手乱抓,扯住了王思远的衣服。
但结果是,王思远猝不及防,我们俩双双落水。
河里水花四溅,王思远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满脸郁卒:“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作‘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河水虽然只到我腰际,我阴阳怪气回道:“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吗?”
王思远:“虽然我知道你很笨,但我没想到你这么笨。”
我笑:“王思远,别以为你比我聪明。”
若不是等着看你上吐下泻,脚软力乏的惨样,我才不会跟你来爬山。
王思远笑容奸诈:“你真这么觉得?”
我须眉不让:“我百分之百地肯定。”
“好。”随着他话音落,我突然觉得有人在推我,“喂喂……”后面的话没说出口,我又跌入河中,再爬起来时被水呛得连连咳嗽。太恶劣!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朝王思远撞去。两个人打作一团,说不上谁输谁赢,最后,湿漉漉地上岸。
王思远无所顾忌地往地上一躺:“尽情地贴近大自然,比去什么会所有意思多了……”
“啊——啊啊——”他的话被我尖利的嚎叫声打断。
他翻身坐起:“一惊一乍的,你又怎么了?”
“我的手机,”我几乎抓狂,发出惊天地泣鬼神般的嚎叫,“进水了,黑屏了!”
“有什么大不了?”王思远嘟囔,无所谓地继续往地上躺。
我捧着手机,一颗心在滴血,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已经穷得快揭不开锅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躺在我旁边。
我用手肘碰了碰他:“喂,王思远,你手机还好吗?”
王思远从口袋里摸出还在滴水的手机,瞧了一眼,扔一边:“不知道它好不好,反正我挺好的。”
活该!
他的手机应该比我的贵,这样想来,我心里得到少许平衡。但同时,我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催促他:“王思远,我们该回去了。”
王思远躺着不动:“下午回去。你不是多带了一套衣服吗?找个地方换上不就行了。”
“可我们真得回去了。”
我们俩的手机都报废,王思远的紧急求救器也掉落山下,无法联系外面的人,待会儿,药效发作,王思远恐怕不会再有现在这份惬意。
王思远仍旧不动。
算了,皇帝不急,太监急什么?那药不致命,我那时拖了一天才上医院,不过后来整个人都是软的,连下楼的力气都没有,最后拨打了120。
现在嘛,王思远连120都打不了,也无法施展猛男召唤技,只能好好享受这份我送给他的大礼。
果然,没过多久,王思远翻身站起来,眉心微微蹙起:“我去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去吧,去吧。”
看他猴急猴急地跑开,我勾唇暗笑。
我最恨王思远的地方,不是他打我,他对我动手算情有可原;但他不分青红皂白,只凭个人喜欢,把我硬生生踢出九和的事让我耿耿于怀。我几乎已经拿到九和的offer,锦绣前途在前方向我招手,仅仅因为王思远心情不爽利,一切化为泡影。
安遇晴是个新面孔,跟他无冤无仇,不过是跑步时拒绝他的搭讪,他就肆意妄为打压报复,太欺负人了!
有钱有势就可以肆意妄为吗?
不到一个小时,王思远跑去方便七八次,后来扶着树干吐了一通,他的力气随着上吐下泻被生生抽光,无力地瘫坐在地,脸色苍白。
我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王思远面色虽不好看,气势倒是不弱。
“你今早不是吃野菜了吗?大概是你身体金贵,消化不了这些东西。”我阴阳怪气地揶揄他。
王思远苦笑,慢吞吞抽出保温瓶,晃了晃,发现没水了。
我吸了吸气,王思远,你居然把水全喝光了,怪不得吐得这么厉害。
他也知道回去才有医生,努力撑着身体往回走,可意志熬不过体力,没走多远,他又瘫坐在地。
我抓住机会地笑话他:“王思远,你也有今天。”
王思远体力虽不济,但傲气仍在:“谁没个倒霉的时候?”
“我觉着你就是平时坏事做得太多,遭报应了。”
“做坏事总比做蠢事强。”王思远勾着眼尾瞧我,目中尽是揶揄之色:“比如某些扎轮胎都能扎错的。”
我脸色一沉。
“过来。”他喊我。
“干吗?”
“你负责扶我。”
命令的语气,傲慢如常,仿佛他是负责给我发工资的老板。
我十分不服气:“你要让我帮忙,是不是应该态度好一点?”
“我没有请你帮忙,而是提出合理要求。”王思远虽是靠坐在地上,却威严不减,理直气壮,“你是不是忘了?早上是你不让简右跟来,手表也是被你弄丢,所以,你理当出力。”
我一个小小打工仔,辩论功底哪里赶得上吸血资本家?
王思远朝我伸出手:“还不快点。”
我认命地朝他走过去,拉过他的手臂,搭在我肩上,扶着他往回走。
王思远挺沉的,尽管他勉力支持,但大部分重量都压在我身上,山中道路不平,我累得气喘吁吁。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事!不过看他那可怜样,我又觉得人生圆满。
走了个把小时,我累瘫在地。
照这个速度,天黑了都不一定能回到酒店。
“不然我先走,回去找人帮忙?”我询问王思远的意思。
王思远对这个提议的可行性表示怀疑:“你确定你不会迷路?”
我蹙眉。
“你知道酒店在哪个方向吗?”
我茫然。
王思远扼腕长叹:“那你还是别走了。省得走丢了,警察怀疑我在山里对你先奸后杀,毁尸灭迹。”
狗嘴吐不出象牙,我翻白眼:“那我们怎么办?”
王思远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继续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如果我天黑之前还没回酒店,简右又联系不上我,他就会带上人进山找我。所以不用太担心。”
看他的样子真不担心。也罢,不过是他多受些折腾而已,我乐见其成。
王思远不愧是上市公司CEO,虽然浑身难受,但依旧不哼不闹,安静地躺在地上,只有眉心微微蹙起。
我拆了饼干问他要不要吃,他摇头,闭眼假寐。我吃了些干粮补充能量,去河边洗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喊他:“王思远,我们继续走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啊!蛇!”
一条黑褐色蛇游移着从草丛钻出来,它距王思远很近,我惊恐地张大了眼睛,全身血液仿佛凝固,大气不敢出:“蛇,王思远,蛇……”
王思远发觉时已经晚了,那条蛇腾起身子,一口咬在王思远腿上。它似乎也受到了惊吓,冲游着离开,倏忽间消失在草丛,
只剩下王思远腿上留着两个印,往外淌血。
我跌跌撞撞跑到他身边,看见流出的血液红中透着黑。
蛇有毒!
我脑子里像山洪决堤,洪水张牙舞爪横冲直撞,冲击着我脆弱的神经。怎么办?得把毒血吸出来,几乎没有思索地,我埋头吸毒血,吸一口,吐血时瞥见王思远整个人愣着,眼睛瞪大如铜铃。
王思远会死的,会死的……我急得快哭了。如果不是我给他下药,他就不会上吐下泻浑身发软,连蛇在靠近都没发现;就不会被蛇咬,就不会毒发身亡……
我成了害死他的罪魁祸首!不,我只是想让他吃点苦头而已,我不想当杀人凶手。我整个脑子都乱了,心脏砰砰乱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必须送他去医院!
不然他就会死。
等不到天黑,等不到简右来山里找他,也等不到我扶着他蜗牛般地离开这里,他会死的,他一定会死的!然后变成厉鬼来找我!完了,一切都完了。
得赶紧送他去医院!时间就是生命。最快的办法是什么?闪电的清明划过我的脑海,对了,那块手表,它掉落的地方就在前面。
见毒血吸得差不多,我手慌脚乱地站起,语无伦次:“王思远,你别死哦,你千万别死……”
我张惶地念叨,拔腿就跑,王思远后知后觉地回过神,他在我背后大骂:“谢小安,你去哪儿?你这个蠢货……给我站住……”
“我不是想丢下你,我去想办法。”我头也不回道,健步如飞。
后方传来跌倒声,我扭头回望一眼,王思远大概是想来追我,结果体力不支摔倒在地。我没时间跟他解释,甩下一句:“你在这儿等我,千万不要死啊!”
“老子活得好好的!”王思远在我背后怒吼,“谢小安,你停下……”
我没有停下,一口气就跑到山崖边,那块腕表仍躺在下方的大石头上,我仔细看了看路线,虽然很危险,但不是没有路。
我深吸一口气。
谢小安,你能做到的。我攀着小树枝往下探,当我的手终于触到那块手表,我几乎听到胜利的钟声响起。
连摁两下按钮,哦耶!
王思远不会死了!我也不会成为杀人凶手。
做完这一切,我仿佛完成某项壮举,浑身的力气忽然被抽空,我跌坐在石头上,才看清这块巨石居然是临崖的,崖下的风呼呼吹过,我一个瑟缩,死死拉住山壁上手指粗细的小树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来的,反正我爬不上去,疲累不堪,眼皮也变得沉重,仿佛有雾霭在眼中升起,我看不清,隐约听到山中有声音回荡:“谢小安,你他妈的能不能不要那么蠢……”
王思远在骂人。
我真想和他痛快地对骂一场,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意识渐渐模糊,我跌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