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丽庄园疗养院》潭禹轩

25、第25根骨头

　　3月18日，早晨7：35 。

　　娜穆让慧星签了保密协议，又让她去换上工作服。

　　慧星站在更衣室的镜子前，看着镜子中一身秘书装的自己，努力吸紧了小腹。

　　说实话，她的身材微胖，不适合这种打扮。不论是一字裙，还是系在脖子上的装饰方巾，都让慧星觉得束缚。

　　她扯了扯脖子上的方巾，垂头去瞧脚边一双足有五厘米的黑色高跟鞋，绝望地叹了口气。她的脚腕受过伤，没法穿高跟鞋。

　　这时，娜穆进来了。

　　“周小姐，如果不想穿高跟鞋的话，就穿你自己的鞋吧！”娜穆笑着说道：“你的鞋也很适合工作场合呢！”

　　慧星如释重负，欣然跟着娜穆去厨房拿早餐。

　　娜穆说，她一会儿会见到研究院的最高管理——金爵大人尹世杰。

　　七点五十五分，娜穆与慧星已等在尹世杰的餐桌旁。娜穆简单介绍了尹世杰的习惯，便让慧星试着动手摆放餐盘。

　　慧星不明白，她是来做研究助理的，为什么要打扮的像个秘书，还做着与研究没有任何关系的工作？

　　“也许，”慧星在心里想道，“做完这些事我就能接触研究课题了。”

　　八点整，那个娜穆口中的“金爵大人”准时出现在餐厅。

　　慧星好奇的去打量他，见他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用发蜡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的古典西装没有一处不透着细致入微的严谨。

　　那张脸，慧星倒是有些印象，但此时他浑身上下透着严肃与古板，却与她之前所见过的‘疯子’尹世杰，相去甚远。

　　娜穆微微倾身，唤了句“金爵大人”，同时将慧星拉到自己身后。

　　慧星赶紧在娜穆身后站好，垂下头去。

　　娜穆向尹世杰介绍道：“她叫周慧星，是新来的研究助理。”

　　“A国人？”尹世杰随意扫了慧星一眼，便坐在了长桌的主位上。

　　很显然，他对这个刚刚入职的小职员，没有一点点兴趣。

　　娜穆一边将今日的报纸递给他，一边答了声“是”。

　　尹世杰展开报纸，开口道：“这个新来的指甲太长，妆容也不细致，看来不是个严谨的人。”

　　如果是放在以前，慧星一定会对他的话产生很强烈的情绪波动，但是因为最近被颁亚挖苦惯了，她竟然只是想着“贵族还都是一个德行的”，就这么算了。

　　然而，尹世杰却不只是说说而已。

　　“没听到我说什么么？”尹世杰看着报纸问道。

　　娜穆赶紧向慧星使了个眼色。

　　一向不懂得察言观色，又不善交际之道的周慧星，不但不明白尹世杰的意思，连娜穆的眼色都让她有些错愕。

　　“诶？”

　　听到慧星的这声“诶”，尹世杰淡漠的眸子瞟向了娜穆。那眼神好似在责怪娜穆没有教育好新人。

　　娜穆赶紧对慧星道：“下次金爵大人再指出你的不足，你要虚心接受并且及时改正。”

　　慧星眨了眨眼，“改正什么？”

　　尹世杰终于正眼瞧向慧星，开始在泛着光芒的镜片后审视起她来。

　　娜穆耐心解释道：“自然是剪短你的指甲，并在下次见到金爵大人前，画上更加精致的妆容。”

　　慧星：“．．．．．．”

　　本来就对这份工作心有不满的慧星，在尹世杰的挑剔，和娜穆顺从到有些卑微的教育下，脑子“嗡”得一下就热了起来。

　　她忽然开口道：“我是来应聘研究助理的，你们让我穿上秘书装来服侍什么金爵吃饭，已经让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了。现在又来挑剔我的指甲和妆容，请问这和研究工作有什么关系？难道搞研究用的不是脑子，而是指甲和脸？”

　　从刚刚开始，慧星就有种被骗了的感觉。说好是一份正经的研究工作，为什么现在搞得好像是她卖身进府为奴了？

　　然而，慧星没想到，在她抱怨了一番后，得到的却是尹世杰一声冷漠的纠正，“不是‘什么金爵’，是‘金爵大人’。”

　　慧星难以置信地冷笑一声，“金爵、银爵，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Ｂ国人，没必要对你奴颜婢膝。自然也不会因为你的挑剔就改变我的个人习惯。我喜欢留长指甲，也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画出一张精致的脸上。”

　　尹世杰波澜无惊地等慧星说完，点了点头，“我不得不说，你的直率让人印象深刻。听说你在西方国家生活了几年，看来已经习惯了那里所谓的人权和自由。所以，在慎重考虑后，我决定尊重你的自由意愿。”

　　尹世杰说着，再次将目光放回到报纸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被开除了。”

　　室内忽然就安静了。似乎谁也没想到，尹世杰在用这种突如其来的转折，表达着这里没有人权和自由的事实。

　　——想要人权和自由？好，那就离开这里。

　　慧星快速地勾了几下嘴角，回想着刚刚的一幕，露出难以置信的轻笑。

　　她一手扯掉自己脖子上的方巾，摔在尹世杰的餐桌上，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慧星再次回到换衣间，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第一天上班就丢了工作，她应该是创造了最快离职的吉尼斯世界纪录了吧！

　　而这时，那位金爵大人已如没事人般，开始用起了早餐。

　　娜穆给他倒咖啡的功夫，轻声开口说道：“金爵大人您之前不是执意要她来接替我不可的么？怎么今天突然改变了主意？”

　　尹世杰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看向娜穆道：“我执意要她来？”

　　“是的，金爵大人。”

　　“什么时候的事？”尹世杰问。

　　娜穆说：“就是前天您与布鲁克教授在书房见面时的事。您说只要周慧星小姐肯来这里工作，您会满足她的一切条件。”

　　“这不可能，我根本不记得．．．．．．”尹世杰说着，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难道是森森冒充了我？”

　　娜穆点点头，“怪不得那天早晨您向我要了羊奶。我当时还奇怪，您明明很讨厌羊奶的膻味。”

　　尹世杰的冰块脸如肉毒杆菌打多了般，任是他心中再如何惊异，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她多大了？”尹世杰问。

　　“二十九。”娜穆答。

　　尹世杰又问：“你觉得我卧室那幅画上的女孩有多大？”

　　娜穆想了想，“差不多十三、四岁的样子。”

　　以娜穆对这位金爵大人的了解，这些蛛丝马迹已足够他联系在一起，去补足拼图的碎片了。

　　这个时候，只要再适当地加些催化剂，一切就会像尹先生计划的那样，按部就班的顺利进行下去。

　　“一晃已经十五年了，”娜穆说道：“可我们对森森这个人格的了解还是不够全面。从他说见到了主人开始，这个人格所表现出来的状态，越来越复杂。都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可我们用了十五年的时间也未能弄明白森森。”

　　“娜穆，”尹世杰在听了这席话后，没有一丝犹豫的果断说道：“在周慧星离开前，你务必想尽一切办法与她签好劳务合同。”

　　“是。”

　　娜穆应声出门去寻慧星，她的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

　　这些年来，在找画中女孩的不止森森，还有那位金爵大人。为了摆脱森森，任何对治疗有帮助的人和事，这位金爵大人都会无条件接受，哪怕是刚刚顶撞了自己的规矩破坏者。

　　这位金爵大人的理智，就是这么可怕。

　　娜穆来到更衣室的时候，慧星刚换好衣服准备离开。

　　“周小姐，”娜穆笑着对她说：“您刚才说的话真让人痛快。”

　　她说着，拉慧星在更衣室的长椅上坐下，“天知道我这些年来，被他挑剔到了何种程度。你能想象么？连我鞋子上面的一根同色发丝，他都能留意到。我没有被他折磨疯，真的是上天保佑。”

　　慧星听着娜穆的抱怨，显得有些尴尬。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见娜穆，还做不到自来熟。

　　“但是，周小姐，”娜穆终于进入了正题，“你比我要幸运。我在这里十多年，从未听到过他说‘抱歉’。但是他刚刚要我向你转达他的歉意。”

　　“诶？”

　　慧星的直觉反应是娜穆在骗人。她实在难以想象，那样傲慢冷漠的尹世杰，竟会突然之间向她表达歉意。

　　“是真的，”娜穆说道：“金爵大人每天早晨的习惯是要喝黑咖啡。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娜穆说着，自问自答道：“因为他在喝黑咖啡前，脑子并不清醒。你是学神经心理学的，自然比更我清楚，在大脑还未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一个人会说出多么没有逻辑的话。”

　　慧星回想着尹世杰说的话，发现确实有逻辑断层——“在慎重考虑后，我决定尊重你的自由意愿。你被开除了。”

　　“难道他不是在讽刺我么？”慧星问。

　　“当然不是！”娜穆说道：“你不要看他穿得很老成的样子，就以为他很成熟了。他今年才二十二岁，正是属于那种大脑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但自己却以为自己已足够成熟的轻狂年纪。”

　　听到尹世杰才二十二岁，慧星的心里是震惊的。她没想到，打扮得那样成熟的尹世杰，竟然比颁亚这个混世魔王还小了一岁。

　　娜穆见慧星的表情缓和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他没有向你道歉，我又怎么敢拿来合同让你签呢？”

　　娜穆说着从手中的文件夹里拿出雇佣合同，“如同之前说好的那样，周新双倍，逢双休日加班费翻番。”

　　面对丰厚的薪资，慧星却犹豫了。

　　她看着娜穆手中的合同考虑了一下，终是说道：“抱歉，我还是决定拒绝这份工作。”

　　—后记—

　　3月17日晚，周慧星试工前一夜。

　　尹先生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窗外夜光幽深的庭院，对身后的娜穆问道：“明早的事都安排好了么？”

　　“都安排好了。”娜穆说道。

　　尹先生却还是不放心的样子，“她脚腕受过伤，不能穿高跟鞋。”

　　“需要为她准备平底鞋么？”娜穆问。

　　尹先生摇了摇头，“让她穿自己的吧！那样才最舒服。”

　　尹先生说着，似想到了什么乐事般，哼笑了一声，“明早她一定会气疯的。”

　　娜穆困惑地问道：“过去一个星期，您那么想让森森与她见面，为何明早却不叫森森出来？”

　　尹先生沉默了许久，却是说了四个字，“不破不立”。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果然是冷评体质么？仅有的两个评还不是喜欢我的小天使的评论【哭晕在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