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130、靠近

　　已是初冬时节，天气越发寒冷了，清晨站在这雀翎台上，苏玘只觉得身上的衣服似是过于单薄了，靠在墙边忍不住瑟瑟发抖。
　　“苏玘？”一声带着七分戏谑三分惊诧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苏玘知道那是谁，却不转过身去。
　　“你怎么到这来了？”穆令城走到她身边，向外面看了一眼。
　　“只是七年未曾回来，我想看看我的蝴蝶花是不是还活着。”
　　听到这话，穆令城才发现苏玘一直看的方向，是她从前的那株蝴蝶花的位置。只是现在，那里摆了一株洛阳最常见的牡丹。不过此时也未见半分娇艳，似是也快要凋零了。
　　“蝴蝶花原本就不容易成活，死了也很正常。”苏玘说罢，便转身要走，却被穆令城一把拉住了手腕。
　　“你到这来，不只是为了看花的吧？”
　　“放开！”苏玘甩了甩手，没又甩开，却被他握的更紧，像是要将她的手腕捏碎一般。
　　“你是来找我的吧？”穆令城扯着她的手腕生生将她拉近了一些，看着她的眼睛道：“当初非要跟着岳箫那个废物，怎么样，这么多年他都没娶你，你又想起我来了？想让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你放手！”苏玘便是加了几分内力也挣不开他的手，穆令城的力道似是要将她的手腕捏碎。
　　“看你都这把岁数了，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跪在地上求一求我，我倒是可以让你当个暖床的侍婢。”
　　“你！”苏玘气急，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打他，却又被他握住。
　　“怎么，嫌侍婢身份太低？”穆令城贴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当初让你做个妾你也不愿意，你到底想做什么？想当正室么，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苏家在洛阳是靠着岳家才能活下去，现在苏家一个人都没有了，岳箫也不管你，你还不如到我这来，也许以后我弄死岳箫的时候，能留你一命。”
　　“你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要死也是你先死。”
　　“你就那么相信岳箫？”穆令城咬牙切齿的看着她，原本阴沉的面容也扭曲起来。
　　“你其实也相信吧？”苏玘忽然笑了，看在穆令城眼中竟是有些可怖：“你也怕箫哥会对你下手。”
　　“你说什么？”穆令城的手上的力道不自觉间又重了几分，几乎都能听到骨头间咯吱作响的声音。苏玘好似感觉不到似的，迎着他的目光仍是带着几分笑意，她动了动嘴，一字一句的道：“你知道他一定会对付你，你现在这样，只会死得更快。”
　　穆令城咬着牙瞪着她，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于是便在下一秒一下子卸了力气。这些年岳箫的名声甚大，朝中官员无论身居何位也多是对他有所忌惮，这更不要说他这有旧怨的故人了，说一点也不担忧实在是假话：“你到底想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是想帮我。”
　　苏玘闭目忍过了他松手那一刻手腕上的剧痛，顿了顿才道：“我想要这个雀翎台。”
　　穆令城因怒意而有些扭曲的脸上生生挤出了一丝笑，他盯着苏玘看了许久，这才狠狠的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出门之时还扫落了门前的两盆牡丹。
　　仿佛一下子失了力气，苏玘向后踉跄了几步，身子摇摇欲坠便要倒下。
　　门一下子打开，岳箫率先冲了进来，一手将她的身子搂进怀里，一边轻轻拿起她的手细细查看她手腕上的伤。
　　“以后不许再见他了，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交给我。”岳箫见她手腕一片红肿，也不知究竟伤得如何了，眉头顿时皱的极深。
　　“我已经接近他，下一次不会再这样了。”苏玘微微一笑，半分没有在意手腕。
　　“不必再说了，这几日你好好待在府上，不可再出来了。”岳箫不容她再说，吩咐谨文备车，便要拉着苏玘离开。
　　许是方才太过紧张，这下放松下来，只觉腿脚都是软的，才迈了一步便要摔倒。
　　岳箫一见，竟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抱着她雀翎台。
　　苏玘看着岳箫的侧脸，映在阳光下竟有些恍惚，她笑了笑，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箫哥，你上一次这样抱我，还是你从我与穆令城的婚礼上将我带走的时候。”
　　岳箫闻言一怔，侧过头看着她的脸，从未有过的柔和之色让他只感觉心头都是一颤，他手上紧了紧，将苏玘抱得更稳，喉头动了动，只是道：“我不想你再遇到这种事。”说罢，便将她扶上马车，自己则坐在了外面。
　　谨文看了看他，想说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顾驾了马车回到府上。
　　苏玘自是不敢让苏琬看到她的伤，便偷偷请了万大夫诊治。万大夫自然免不了责备几句，但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小心着不用力，修养几日便没有大碍了。
　　仔细藏好了伤，岳箫不让她出门，剑自然也练不成了，她在府上百无聊赖，是在无事可做，便打算到岳箫房中去看看书，才走到院中，便见苏琬在院中摆了茶具，烹好了茶，似是在等她。
　　苏玘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他，走过去乖巧的坐下，还未开口便听苏琬道：“不是让你不要管这件事了么，穆令城是什么人你比谁都清楚，你躲还来不及，还敢往他面前站。你是不是觉得活得太安稳了？”说着，手上还是斟了茶递给苏玘：“小竹竟然也与你一起胡闹，这么多年了还是不知轻重！”
　　“哥，箫哥和谨文就守在门口，而且穆令城孤身一人，他不会怎么样，而且箫哥既是让我去了，自然是有分寸，不会让我出事的。”
　　“既然不会出事，你又是如何受的伤？”什么也瞒不过苏琬，苏玘知道再多辩解也是无益，便转移了话题，言道：“这只是意外，以后不会了。”苏玘说罢，见苏琬又要开口，便抢先道：“哥，我把雀翎台要下来了，我想种满蝴蝶花，你能找得到吗？”
　　“有什么是我找不到的？”苏琬说罢，见苏玘开心的模样，责备之言便也不好再说，只道：“这次既然没有大碍，我先放过你，下次还是如此，我一定把你送到东山去。”
　　“知道了哥，我不会再受伤了。”说着，端起了茶壶为苏琬斟茶，可忘了手腕不能用力，直接打翻了茶壶，桌上顿时一片狼藉。
　　苏琬将将躲过要流到衣服上的茶水，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谨文小心翼翼的看着岳箫的脸色，犹豫了片刻，才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正要递过去，夏氏忽然走进来，他手上一抖，直接将信又塞了回去。
　　“母亲，有事吗？”岳箫起身问道。
　　“我方才回了一趟夏家，我认为有些事该与你说清楚。”
　　岳箫点点头，让谨文先下去，便扶夏氏坐好，这才道：“母亲请讲。”
　　“夏氏一族早在我与柳妹进入尽尘山庄之前便已败落，否则也不会让我们到江湖中去。虽说这些年仍留在洛阳，却早已泯若平民。”
　　“母亲的意思是，烬华章不会在夏家。”
　　“我正是此意，我与柳妹在夏家早已没有直系亲人，自我们进入尽尘山庄后也没有了联系，这烬华章既是如此重要，我想他不会交给夏家。”
　　“我与苏琰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与洛阳城中与苏家亲近的除了岳家，也在没有其他的了。能让叔父将烬华章安心托付的，我们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
　　“我记得当年他将烬华章交予我的时候，特地说道一定要交给你，我怎么也想不通这是为何。”
　　“叔父说一定要将烬华章交给我？”岳箫今日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心中不禁疑惑顿起。当年的他不过是个极为寻常的士族子弟，文武皆无所长，反而岳柷当时已是朝中重臣。怎么看，这种事也该是托付给岳柷才是。
　　岳箫也想不通，便想该是问问苏琬，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夏氏想了想，一个念头忽然出现在脑海中，但是左右想来，却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此时门外，谨文正捏着袖子里的信，不安的踌躇着。心下不宁，脑海中又胡乱的想了些什么，分了神，以至于连苏琬与苏玘过来他都没有感觉到。直到他们快要走到他面前之时，他才恍然反应过来。双手无意识的放到了身后：“少庄主，小姐你们来找公子啊？”
　　“我们不找他，只是看到你一个人在这里发呆，想看看你是怎么了。”苏琬脸上满是戏谑，倒是让谨文有些不好意思。
　　“我没事，小姐要与少庄主出去吗？”谨文见二人是要出去的摸样，想起岳箫之前不让苏玘出去的话，犹豫一下还是说道：“可是公子说过，不让小姐出去。”
　　“有我在，还能让小玘遇到什么危险？”苏琬说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手顺着胳膊滑落下去又拍了拍他的手，道：“时候差不多了，你去看看小竹的药煎好了没有。”说罢，便带着苏玘一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