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106、孤立

　　岳箫没想到苏玘也会失踪，准确的说，是他根本没有机会发现这件事。
　　那日他在苏玘睡着之后没有多久便醒了过来，见她眼下都泛起了乌青，想必是因为自己一夜没睡。见她累成这个样子，便也没有叫醒她，自己披了衣服出了房间。
　　坐在院中，透过斑驳的树影向远处的天空望去，心中便是一阵烦闷。身体愈发的不好了，怎么连脾气也压制不住了。
　　如今他没有半点确凿的证据能够证那些事情是苏琬所为，怎么就无端向别人发了那么大的火。若真是苏琬所为，他做这些事是出于何种目的？他根本与此事没有关系。还是说他知道那暗道下的秘密是什么，想要独吞。
　　这座宅院从前是向夙璂的祖产，向家当年被赵、懂、许三家联手赶出了彭城，他如今得以回来，自然是要夺回家产。而当年的那三家便是如今的那三位大人府上，他便设法向那三家报仇。而这座宅院现在岳箫手上，他不敢明着向岳箫说这件事，从旁暗示与他，可他不为所动，以防岳箫会对他下手，所以只能从他身边的人之中，寻得一个能够保全自己之人。而且向夙璂需要一个帮手，在岳箫身边，只有苏琬是江湖中人，而且他能在岳府做主。那后院下的暗道中藏着东西，一定是苏琬感兴趣的，所以他才会私下帮向夙璂做事。
　　岳箫如此想了一遍，大约能将所有事说通，可又觉得全然不对。别的不说，单是能让苏琬出手的，便一定不是这世间之物。若真的藏有这样一物，这座宅院如今断是不是这般摸样。可既是如此，又有什么原因能够让苏琬参与其中呢？
　　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只想得头有些隐隐作痛，起身便向去煮一壶茶。才起身，便见一抹白影忽然从屋后一闪而过。这不是府中之人！岳箫只想到这一点，便起身追了过去。
　　可那白影速度极快，只一闪便消失不见了。岳箫沿他离去的方向走过一段，竟直接走到了后院的荒地中。
　　有从前两次的教训，岳箫是断然不敢贸然走进去的。若是再跌进暗道中，怕是没有人能救他出来了。可那白影闯进宅院中，若是如此放过他不管，也不是明智之举。左右一想，他沿着荒地外缘向另一边走去。
　　苏玘在搬进来那日清除过这荒地中的杂草，如今不足月余，杂草便又长了近一尺，将荒地完全遮住了，地上的东西又看不到了。
　　他正思索着该当如何，之前所见的那个白影又再次一闪而过，又消失不见了。他清楚的看到，白影闪过的地方不在荒地中，而是在不远处的边缘。而且白影离去的方向并不是向荒地中，而是向外面去的。
　　白影不是想从这里进入暗道。岳箫正想着，便已经动身追了过去。
　　宅院所在的这两条街，几乎都没有人，所以他这般追过去，也不会有人看到。只是，街上虽没有人，但可用来藏身之处，却是比比皆是。他武功不济，如今身体欠佳，他原是已经料到追寻无果，可白影却一直都在他面前不远不近的地方闪过。
　　他一路追过去，这一晃便追过了几条街，他无论如何也追不上那白影。最初的一鼓作气也几乎消耗殆尽，他强打起的力气也几乎耗光，他是追不上了。可便是这一晃神，那白影忽然不见了。
　　此处正是一座宅院，他立在屋顶之上左右看去，周围并无异常之处。应着明晃的日头，他不由得一阵眩晕，腿上稍有不稳，脚下便是一个踉跄，他差点便从屋顶上摔下去。
　　此时的他已经无力，在站一会，他是一定会摔下去的。如此他便也不坚持，见宅院中似是有居住，便直接跳下院中，想见了人再做解释。
　　可不料才落入院中，还未站稳，便有一人从门中冲出，拔剑便指向他，厉声问道：“什么人？”
　　岳箫转过身正想解释，一见面前之人竟是施平，顿时怔住了。
　　“岳，岳公子。”还是施平先反应过来，收了剑问道：“岳公子怎么到这来了？”
　　“此地是何处？施舵主怎么会在这里。”岳箫甚是诧异，此处看起来虽有烟火之气，可细看之下，便觉此处空无一物，又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
　　“这里是，是度望阁从之前的一间客栈，只是这里少有人经过，便荒废了。”
　　“度望阁在此处还有房产？”岳箫素来知道度望阁的势力广泛，可没料到在彭城竟也有势力。
　　“正是，其实不止此处，阁主从前四处行走，置下了不少产业。以后若是得空，岳公子也可让阁主讲一讲。”
　　“如此便以后再说吧。”岳箫顿了顿，便想那白影在此处忽然消失不见，而这院中竟是苏琬的产业，这其中难不成有什么关联？暗忖片刻，便问道：“施舵主，你方才可……”话未说完，岳箫便感觉到一阵眩晕，腿上一软，差点便要摔倒在地上，多亏施平扶住了他。
　　“岳公子可有不适，属下扶公子进去休息片刻吧。”
　　岳箫实在晕的厉害，连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是微微的点了头，便由施平扶着走进了屋中。房间内倒不似院中那般空荡，有几件简单摆设，若是小住一日，倒也说得过去。
　　施平扶岳箫在床上坐好，只道了一句“属下去去便回”便匆匆出门去了。
　　岳箫休息了一会，感觉好些了，便开始打量眼前这个房间。房间内除了这张床，便只有一套桌椅与一个矮柜。虽是简陋了些，倒确实是客栈房间的摸样。他的目光在房间中转了一圈，便落在了房间内正中间的那张桌子上。桌子上摆了一个盒子，方方正正的扁盒子。初看上去不觉什么，但只要稍稍细看，便会感觉到其做工极为精细，用料也是极好的檀木。
　　盒子上并没有锁，岳箫仔细端详了一阵，便伸手去将盒子打开，一探究竟。手指放在盒子上，只稍稍一用力，那盒子便开了一条缝。
　　“岳公子感觉如何了？”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岳箫手一抖，便将那盒子合上了。他转过身，见万大夫已行至他背后，便道：“万大夫也在这里？”
　　“回来的时候见新运来的药材放得乱七八糟，便顺便过来帮施平整理。”万大夫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岳箫一圈：“岳公子是如何的到这里来的？如果老夫没记错，三个时辰以前，岳公子还尚未清醒。”
　　“万大夫医术高超，让我醒来自然是轻而易举之事。”岳箫说了这两句，便又是感觉一阵眩晕，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也随之有些不稳。以手扶了桌子稳住身形，将方才追随那白影到这里之事简单得讲与了万大夫。
　　施平听罢，微微转过头看了一眼万大夫，便又低下头去。想岳箫已是站立不稳定的样子，顿了顿便要上前去扶他。万大夫却早他一步，一手扶着他坐回了床上。
　　万大夫侧目向施平一瞥，施平便点了头，出门去了。
　　其实岳箫并无大碍，只是发热才退，便又跑了这么久，有些脱力，使他又发起热来了。没有什么特别管用的法子，卧床静养便是灵药。
　　“岳公子是说那白影到这里便不见了。”万大夫为他诊了脉，随后问道：“所以你是怀疑它到这里来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方才追到这里，实在没有力气了，唯恐摔下来，便想借这座宅院休息片刻。”岳箫笑着说道，靠坐在床边。
　　“岳公子并无大碍，只是伤病未愈，尚且虚弱。”万大夫捏了两根银针在他手臂上分刺了两下。
　　“万大夫。”才走出去的施平复又折返回来，看了岳箫一眼，便走到万大夫身侧，附耳说了几句。说罢，便立在一旁等他吩咐。
　　“你先过去。”万大夫听罢便对施平言道。
　　“是度望阁中发生什么事了吗？”度望阁之事，他确实没有不该知晓，可如今他是怀疑苏琬，因此对他身边之人自然也要多加几分小心，
　　“无事。”万大夫神情不变，半点端倪也无从看出，他拔了岳箫手上的银针，便起身去扶岳箫躺下：“岳公子请休息片刻，待恢复一些，便可回到府上。”
　　岳箫本想推辞，可万大夫的一手扶在他脖颈之后，一手扶着他的手臂慢慢向下放去。万大夫素来强硬，便是连苏琬也被他教训过，直接忤逆于他并非明智之举，因此便顺从的躺下。本想待他离开便起身出去的，可不料颈间才一触到枕头，便是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他甚至来不及想些什么，眼前便已是模糊一片，随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万大夫见他已经睡着，收了手上的银针，便将他好生的躺着，又替他盖了被子，这才收了桌上的东西，关好了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