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逆[重生]》殷寒山

1、【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去修仙】

　　纪北征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已近午时，阳光毒辣刺眼，晒得他有些蔫。他虽然是仙奴中排得上号的高手，如今先是被打成重伤废去修为，又受了刑，在滚烫的石板上跪了这许久，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只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一头栽倒。

　　“跪不住了？”行刑人啪地一鞭抽在纪北征背后，嘲讽说道：“这可是你自找的。延缓行刑时间半个时辰——虽然死囚的最后一个要求可以被满足，但是老子干这行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一个像你这么蠢的。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拖半个时辰给自己找罪受么？”

　　他说着嗤笑一声，“纪北征？大衍王朝第一仙奴？蠢货而已。”

　　——在王朝那位皇帝陛下的时间表里，此刻纪北征应该是已经死了的。按照惯例，临刑的人可以提出最后一个要求，纪北征选择了晚半个时辰去死。

　　这要求确实有些过分了，然而纪北征的死刑是皇帝特批的，监斩官也不敢怠慢。此刻皇帝陛下应该正带着六殿下在城外的天坛祈福，监斩官也没法现在去请他老人家定夺，只好姑且满足了纪北征的要求。

　　于是纪北征就在正午的狠毒阳光下跪了半个时辰。

　　他跪着，几位行刑人没法动手，只好在一边跟着他一起等。为了确保围观群众能清晰地看到行刑的过程，刑场十分空旷，没有任何遮阴的地方。

　　行刑人没地方躲，被太阳晒了小半个时辰，只好拿纪北征撒气。

　　纪北征任凭那一鞭子打在自己身上，觉得背后的刑伤可能又裂开了，却只是沉默地看着地面，凭着地上影子的角度估算时间。

　　“看什么看！地上有钱啊！”行刑人又是一鞭子，转头看了看，发现监斩官大人早就躲到树荫底下去了，丝毫没有阻止他虐待犯人的意思，于是大声喝骂道：“给我跪直了！你可是古往今来最能耐的仙奴，相知曲都能给你破了，这点小伤就受不住了？！我呸！”

　　行刑人骂的口干，转头向自己同伴要了杯水喝，丝毫没有注意到说出“相知曲都能给你破了”这几个字的时候，刑场外的围观群众之中，有些人露出了敬畏、崇拜、感动和悲伤的神色。

　　相知曲是大衍王朝最流行的一个曲儿，人人都会。它的作用不是互诉衷肠聊表相思之意，而是让仙奴们生不如死。

　　每一个大衍王朝的子民，自出生以来，便有一种蛊毒存于体内，伴随终生，名相思蛊。相思蛊以修仙者体内的真气为生，在凡人体内只能沉寂。

　　而催发相思蛊的，正是相知曲。

　　当相思曲响起的时候，音域内所有仙奴体内的蛊毒都会发作，痛苦不堪，捂住耳朵都没用，对凡人却没有丝毫影响。原本实力强大的修仙者们，便是这样被弱小的凡人们牢牢掌握在手里，永世为奴。

　　而如今纪北征破了相知曲。

　　所以纪北征必须死。

　　.

　　刑台下围观的众人之中，多半早等得不耐烦，陆陆续续散去了——凡人们早已见惯了杀头，何况这次要杀的不过是一个仙奴而已，根本不值得他们晒着太阳等这么久。

　　留下来的多半都是仙奴。

　　因为要用纪北征的下场警示所有仙奴，皇帝特地批准燕都的仙奴们可以观赏这这一场死刑。

　　“瞧瞧。”行刑人等得无聊，只好继续在纪北征身上找乐子，啧啧嘲讽道：“你可是做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创举呢，死到临头还不是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啧。”

　　——仙奴自然是不算人的。

　　行刑人看了眼一旁的日晷，知道纪北征的半个时辰快要到了，于是向同伴打了个招呼，拎着一把刀站到了他背后，准备开工。

　　监斩官也从树荫下走了出来，坐到刑场最高的位置上。

　　日晷的阴影一点一点移动，趁着最后还有一点时间，行刑人轻轻踢了踢纪北征的腿，不怀好意道：“小模样儿倒是挺俊的……要不，你答应伺候老子，老子下手给你留个情，脖子看起来断了，实际上还好端端地连在头上，怎么样？”

　　——刽子手们临斩无聊，常会用这样的下流言语调戏犯人，待得犯人答应，再反过来嘲笑犯人的懦弱猥琐之态，作为砍头生涯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纪北征却仍然一动不动。

　　行刑人少了个乐子，有些悻悻，“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呢……死到临头了还要给人找不自在，真以为拖半个时辰就有人来救你啊？我看哪，除非哪家贵人想不开修仙去了，否则你这种货色倒贴钱都没人要……”

　　他说着掂了掂手里的刀，看着纪北征的后颈，思考着应该往哪里下刀。

　　纪北征默然看着地上的影子。

　　行刑人的话说错了，贵人当中，真的有想不开去修仙的。他就见过一个。

　　那人为了掩盖自己修仙的事实，必然不会看着他死。

　　——这就是纪北征在逃亡失败后选择的另一套计划。

　　他只隔着很远见过那位贵人一面，虽然想不通那种身份的人怎么可能去修仙，但以纪北征对自身实力的自信，绝对不会怀疑自己看错。

　　那人姓白名疯，人称六殿下，如今正在城外祈福。

　　“——时辰到！”

　　.

　　行刑人扬起了刀。

　　无论如何，纪北征毕竟是仙奴们摆脱凡人控制的希望，皇帝故意在这样公开的场合下处斩他，除了威慑，也有些诱敌的意味在里面。

　　——诱惑那些不甘心的仙奴们出手救人，然后一网打尽。

　　除此之外，纪北征自己也曾经是仙奴中排名前五的高手，久负盛名，虽然现在被废了修为，谁知道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这一刀注定砍不安稳。

　　刑场周围负责防卫的仙奴们一部分紧紧盯着纪北征，另一部分在观刑的人群中来回扫视，随时准备扑杀反抗者。

　　所有人都在等着刀锋斩落的那一刹那，是彻底抹杀仙奴们的希望，还是引发更为猛烈的反抗，全在这一瞬之间。

　　气氛一触即发。

　　行刑人显然也知道自己手里这柄刀分量有多重，在砍刀扬到最高点的时候，猛地闭上眼，然后双手握住刀柄，狠狠劈下！

　　.

　　“咳。”

　　便在这时，有人咳了一声。

　　那声音很轻，还有些虚弱。然而不为什么，行刑人在听到这声轻咳的时候，手上莫名一颤，这一刀便擦着纪北征头皮嵌到了地上。

　　行刑人正打算捡起刀继续砍，却发现刑场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顶白色的轿子，监斩官大人早离开了座位，恭恭敬敬地对着那轿子跪着。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跟着跪总是没错的。

　　于是转瞬之间，无论是守卫、刽子手、监斩官还是下面的围观群众，都整整齐齐地跪了一地，一时倒没有人顾得上受死的纪北征。

　　抬轿的是四个貌美的女仙奴，放下轿子之后，三个女奴都顺势跪了下去，只有一个女奴走到纪北征身前，拉住他的头发，强迫他向轿子的方向仰起头来。

　　一只手掀开了轿帘。

　　在场众人都低头跪着，只有纪北征因为被迫仰着头，因而把轿帘后露出的那半张脸看了个清清楚楚——那半张脸上带着苍白的病容，五官却是异于常人的俊美，仿佛莲花座上半魔半佛的神像，一闪而逝却惊心动魄。

　　纪北征于是知道，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

　　轿帘重新放下。

　　女奴扔下纪北征，转身走到监斩官身边，低声对他说了些什么。监斩官一向是以和仙奴说话为耻的，然而此刻面对这位貌美的女奴，却只有唯唯诺诺的份儿。

　　因为这是六殿下家的仙奴。

　　女奴交代完之后，也不再看纪北征一眼，与同伴一起重新抬起了轿子，转头便离开了刑场，还带走了不少护卫。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六殿下走后，监斩官毫无形象地瘫在主座上，迟疑了许久，终于起身走下刑场，亲手将纪北征从地上扶了起来，还十分贴心地替他解开了缚在背后的双手。

　　“六殿下看上你了。”他压低了声音，趁着其他人不注意，附在纪北征耳边说道：“你捡了条命回来，今晚侍寝，好生侍奉殿下……”监斩官说着拍了拍纪北征的手，躲着众人的耳目将一小块银锭拍到了他手里，“……再帮我在殿下耳边美言两句。”

　　“抱歉了。”纪北征转头看了监斩官一眼，终于微讽说道：“大人您身份尊贵，我一个卑贱的仙奴，说出大人的名字，那是对大人您的侮辱。”

　　此时，六皇子派来带他回宫的人也已经到了。纪北征说完这句话，反手将那块银锭拍到监斩官的手里，转身登上了接他进宫的马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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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白疯做完晚课回到寝宫。早有两个女仙奴替他启动了寝宫内的照明阵法，在白疯走进自己卧室的时候，恭顺地退了出去。

　　这二人都是贴身伺候白疯的女奴，白疯因此也不瞒着她们，直接问道：“我带回来的人呢？”

　　“已经替您准备好了。”

　　女奴说完便躬身退了下去，白疯虽然仍然有些不解，却没有多问，径自走进房中，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上。

　　他撩开床帐，立刻就明白了女奴那句“准备好了”是什么意思。

　　——床上已经躺了一个人，手腕脚踝上都戴着精致的镣铐，被四肢打开锁在床上。那人身上只半掩着一件黑衣，锁链又绞得极紧，将他的四肢最大限度地拉开，勾勒出黑衣下细韧的腰身和一双长腿，若隐若现。

　　恰在此时那人也转过头来，正对上他的双眼。

　　白疯险些退了一步。

　　即使被以这么一个难受的姿势绑了半日，那人的眼神仍然是平静的，长发披散如墨。他的容颜洗净之后可称上佳，清锐冷峻，又在这昏黄的灯光下显出了一份恰到好处的柔和来。

　　……白疯只想好好修个仙，没想到捡了个极品回来。

　　便在这时极品将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突然说道：“你结丹大概在五个月前，开始修行应该还要更早——”

　　白疯面色微微一变，然后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生死攸关的秘密，竟然被眼前这个仙奴看出来了……而关键是，对方此刻还落魄得像条狗一样，放在平日，白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纪北征却继续说了下去：“以你的身份，跑去修仙，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那就是找死。看起来你的把握就是我了……”他看着白疯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但是五个月前，我连相忘诀的边都还没摸到，请问殿下您是怎么提前知道的？”

　　——相忘诀，便是传言中纪北征找到的、能抵抗相知曲的运气法门。

　　白疯深深地看着锁链中的仙奴，然后坐到床边，伸手抓起他的衣襟。

　　纪北征身上的黑衣本就只是半掩着，白疯这么一抓，衣料轻巧地滑了下来，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肤，几乎到了衣不蔽体的地步。

　　他看着供他享用的仙奴，淡淡说道：“我为什么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最好现在说出相忘诀，否则……”

　　否则什么，白疯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把纪北征的衣服扯到了腰间。纪北征腰上的线条很好，修长细韧，那身黑衣就这样挂在他腰间，衬着苍白的肤色，冷峻妖异。

　　白疯目光钉死在纪北征裸|露的腰间，意图再明显不过。

　　他冒这么大风险救下纪北征，就是为了要到相忘诀，自然不介意用某些卑鄙下作的法子逼问。至于他为什么能提前知道纪北征和相忘诀——

　　因为他是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