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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   跟在楼焕身后没几步,何风晚胸口一阵阵发闷,她拿手轻抚着顺了顺气,拧着细眉进电梯。里面只有陈招财一个人,站姿如松,有种英明神武的俊逸。

      何风晚暗想,就把他当做盆景,最后欣赏几眼,为今晚画个完美的句点。
      盆景一双孤冷的眼睛看向她,颇有风度地问:“何小姐没事吧?”

      “没事没事。”何风晚靠着电梯墙,朝他歪头笑,“好久没吃那么多了,回去睡一觉就好。”
      陈招财随即移走视线,落向楼焕刷指纹的手。

      然而电梯合拢前一秒,门外伸来另一双手,生生截住了他们,急切的声音紧随其后:“请等等!抱歉!”

      蓬蓬纱裙摆挤簇地探入空隙,鞋跟在地面慌乱寻找节奏,进来的是个年轻女人。她差点撞上陈招财,鲜艳的蔷薇红唇笑意局促,送上一叠声的“不好意思”。
      “没关系。”陈招财说着退开两步,跟她隔出一点距离。

      旁边的何风晚则愣住,手还搭在胸口,完全忘了反应。
      居然让她撞见姜洲龄。

      一身抹胸小礼服的姜洲龄盘了圆髻,垂着钻石耳坠,皇家花苑似的光焰照人。看到何风晚,她眼中闪过不自在,很快调整好,亲切地打招呼:“晚晚,好久不见了。”
      这一声叫何风晚酒醒了大半,回她:“好久不见。”

      其实不算久,两年。
      这两年她们刻意回避对方,各自发展,只从媒体和朋友口中获悉彼此的消息。不过始终是同一个圈子,遇见了并不稀奇。

      “早知道你也在,就拉你和我一块儿了,我们好好聊聊,要不我也不会闷到睡着。”姜洲龄话中端出东道主的气势,手也比楼焕快一拍,拦下他,“我来刷。”

      她口吻热络,笑容殷切,叫人错觉她们真是一对久别重逢的密友。但何风晚不会当真,她知道那热络是漂浮无着的尘,落到地上就不作数的。

      姜洲龄随即转向陈招财,询问何风晚:“晚晚,这位是……”
      何风晚如实介绍:“这位是陈招财先生。”

      话音刚落,姜洲龄掩嘴轻笑。从一进来,她就识出了陈招财不是平常人物。身为这里的常客,她晓得“陈招财”多半是化名,猜何风晚偶然撞了大运,为保谨慎,才多问一句。
      见她用上名字带称呼的格式,情况便再清楚不过了。

      每天晚上,“招财”们低调现身于所有不愿以真名示人的场合,为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像何风晚这样年轻漂亮的脸蛋,十有八.九存了向上攀爬的心,“招财”们要么地位显赫,要么家世尊贵,不想给她们窥见做梦的可能性。

      姜洲龄在笑她,为了钱,甘愿成为这样的麻烦。

      如今的姜洲龄一跃变作枝头凤凰,练就一颗七窍玲珑心,大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她偏要笑出来,笃定何风晚听得出这层意思。除了笑,不会再有别的动作,所以这笑也裹着她的体恤与怜悯。

      “姜洲龄,你不觉得电梯里的灯特别亮吗?”何风晚没理会她,抬头看向轿厢顶灯。
      姜洲龄被问懵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经半透明的雪花石隔出雾蒙蒙的柔光,并不灼亮。

      “鬼到了太阳底下是要灰飞烟灭的,过街老鼠跑慢一点是要人人喊打的。”何风晚醉眼迷蒙地看她,嘴角一翘,“我受邀做陈先生的女伴,他送我回家,这一切都十分敞亮,就有点不懂你真的不怕光吗?”

      “你——”
      “我会记得告诉鸿姐姐,见过你了。”

      不出意外,姜洲龄稍后还会分享初登V·E伸展台的兴奋,顺带替旧友惋惜两句。何风晚并不想听,便提醒她,别忘了如何走到今天。

      姜洲龄眸光暗了下来,眉毛拧似两柄利剑,脸上恨恨的,不复之前的神采,甚至能看出些咬牙切齿的动静。片刻电梯停住,她咽不下这口气似地申辩:“我认识炜衡的时候,他已经和迟鸿离婚了。”

      那是一段不光彩的经历,她压低声音,特意往何风晚身前凑了凑,像是不愿让陈招财听到。

      而何风晚怎么会称她的心,扬声纠正:“他们只是协议离婚,还在分居,没有办理登记。”
      姜洲龄急红了眼,嗓门亮开:“何风晚!你那么刻薄也不会有好下场!”

      “还用了‘也’?看来对自己的结局很清楚嘛。”

      姜洲龄脸色难看极了,非但讨不到半分便宜,反被何风晚话里的机锋刺得体无完肤。那些内容惹人遐想,不知道陈招财怎么看她,索性省了告别,沿外面的穹廊匆匆逃离。

      珐琅花砖拼成的地板通往一条僻静的街道,边上停了两辆车。街灯依次排开,一团团氤氲的灯影犹如叹息。

      直至那身小礼服消失在夜色中,何风晚强撑的最后一点力气被瞬间抽离,压下的酒劲带着眩晕疯狂反扑。

      而她还浑然不觉,只顾感慨姜洲龄逃走不是害怕,孤木难支而已。她们有一点相似,心里都生着韧劲,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韧,从不轻易屈服。
      因此没留意脚下突然出现的台阶。

      何风晚舞着双手怎么也找不到平衡点,眼看要一头栽倒,随着一声“阿焕”,胳膊被稳稳地托住。她不可思议地瞪着楼焕,想不通他那副瘦弱的身板,力气竟这么大!别看只托住她一边胳膊,几乎架起了全身的重量。

      几米外的车窗降下,露出孙道然圆亮的脑袋,朝这边喊来:“你走不走啊?”
      陈招财没什么反应,仅仅回望过去,那窗户就缓缓升起来,无声说着“知道了,再等等”。他头一偏,目光罩向何风晚。

      起风了。
      斜风湿漉漉的,将油画一般静谧的街道剥出仓惶的面目,行人们无不缩头缩脑地掖紧衣领,束起袖口,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加快脚步。

      何风晚冻得嘴唇乌青,连打好几个喷嚏,后知后觉地记起牛仔夹克挂在一把黑檀木椅上,忘了带走。还能回去拿吗?好歹是五百美金的小众潮牌。胡思乱想间,她对上陈招财沉静的目光。

      “辛苦何小姐,确实喝多了。”

      寥寥几个字,让她眼底腾起蒙蒙的雾。
      这是在为刚才电梯里那番兵戎相见开脱呢,回想她和姜洲龄把话说到最后,都不由露出图穷匕见的歹毒,这一切全叫陈招财看在眼里。不阻拦,不劝和,任她们厮杀,却也不是坐山观虎斗的意思,他眉目中的超然世外夹着一层悲悯。

      这悲悯不同于怜悯,是他博大的胸襟,是“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而到了何风晚那,就有了受人俯视的意味。他将她獠牙毕现的一面归咎到酒的头上,不失分寸地命手下搀住她,再绅士地安慰她,不啻于一种施舍。

      何风晚对别人的施舍一贯厌恶,但这一刻,她确实需要他给的温度。
      可恨让他同时目睹自己的凶悍与软弱,简直糟透了!

      她歉疚地笑:“谢谢陈先生,你们先走吧,我会自己找辆车。”

      “阿焕,你送何小姐回家,我坐孙道然的车。”他交代完,转向何风晚,以不容人辩驳的口吻说,“你替他喝酒,他给你开车。都是客人,礼尚往来。”

      见她双手抱着肩膀,陈招财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递给楼焕,“给何小姐披上,衣服不用还了。”

      他衣衫单薄,依然身姿如峰,叫风里刺骨的寒意黯然失色,随后坐上孙道然的车。
      车灯闪了闪,绝尘而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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