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你呀》恰时欢

18、18

　　十二月中旬，江城下了一场大雪。

　　这场雪比往年来得都要早。

　　当时设计部忙得飞起，江大总监跟业务部的同事开会去了，办公室只剩下三个女生，没有人盯着，大家伙儿都放下手头的工作，站在窗边去看雪。

　　闵璐在海南待了两年，两年没见过雪，看到下雪十分开心，她拉着胡了了的手激动地说：“了了你不知道，我都两年没见过雪了，好怀念啊！”

　　“不过是下雪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倪小薇在边上一副看乡里人的口吻说。

　　闵璐瞥了都没瞥她一眼，嘴里却是不客气道：“不过就是下雪而已啦，那某人怎么还扒在窗边看啊，索性就去工作好了。”

　　在设计部一个月多月，胡了了觉得倪小薇可能天生反骨。

　　她和闵璐不管说什么，倪小薇都要怼上一怼，似乎是不怼一怼就不舒服，可是每次她怼了，闵璐就会反击回去。到底是在外面浪了两年的小闵姐，又是学哲学出身的，抓逻辑漏洞简直不要太容易，每次都反击得倪小薇说不出话来。

　　而胡了了这边呢，倪小薇她怼了也就怼了，胡了了根本不想去跟她计较，这就导致，倪小薇重拳出击，结果是击在了棉花上，搞得她自己好不郁闷。

　　但是也可能倪小薇不是天生反骨，她只是会杠自己和闵璐而已，在面对江天遇的时候，她温柔且百依百顺，完全就是一个漂亮且洋气的甜妞儿。

　　不管倪小薇是怎样的一个双面人，只要没有对胡了了造成实际性的伤害，胡了了都会选择冷处理——不搭理。

　　窗外的雪起初飘得小，只有雪籽大小，没一会儿就飘大了，远处的大厦被裹挟在风雪之中，已然看不真切。

　　众人的心情也从起初的惊异，到后期的平静，最后看得差不多了，纷纷回身继续工作。

　　胡了了本来是在为一位客户设计海报，海报主要是为了宣传平安夜的活动，她已经换了好几个版式了，可是客户说：“我觉得还是缺点感觉。”

　　“什么感觉呢，您能不能具体一点？”胡了了好脾气的问。

　　客户说：“我描述不出来，就是感觉，你懂的吧，就是那种怎么说呢，很妙的感觉。”

　　胡了了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开始引导客户：“是要突出平安夜的节日氛围吗？”

　　“这个是必须的，可是又不仅仅是这样，还要有一种感觉，感觉你懂得吧。”客户执着于描述“感觉”。

　　胡了了继续引导：“是让人一看到产品就想买的感觉？”

　　尽管这个“感觉”也很扯淡。

　　客户说：“这个也是必要的，但是我想要在冷感之中又突出一点温暖，温暖之中又凸显一点冰冷，因为我们是卖首饰的嘛，必须突出高冷和昂贵的感觉来，但是尽管昂贵和高冷，也要你一看到就想掏钱买，砸锅卖铁也要买的那种。”

　　听，这是人说的话么？

　　什么叫做冷感之中凸显温暖，在温暖之中又凸显冰冷，这是冰与火之歌么？！

　　还有还有，什么叫做尽管你知道这个首饰很昂贵，但是你砸锅卖铁也要买。

　　这都是什么描述啊？

　　胡了了决定求助闵璐。

　　她将跟客户的聊天截图发给闵璐，然后问闵璐：“璐璐，你看这是什么意思？”

　　闵璐看完了聊天截图，满头黑人问号：“他是在讲段子吗？他的要求怎么这么分裂？”

　　“……”好了，胡了了知道闵璐是指望不上了。

　　正在这时，江天遇跟业务部门开完会回来，他看到胡了了盯着对话框抓头发，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寻思着是什么样的客户能够把小姑娘折磨成这个样子，于是瞟了两眼对话框里面的内容。

　　一看完客户的需求，江天遇心里就有了一个设计雏形，他说：“弄一块干净的雪地，再弄一块暖色的绸缎，产品放到绸缎上面，文字排版的时候我建议选宋体，装饰英文用花体，版式不要四平八稳，破一破局。”

　　江天遇一说，胡了了就明白了。

　　所谓雪地与暖色的绸缎，就是冷中有暖，暖中有冷；经过设计重排之后的宋体看起来比较不食人间烟火，显得昂贵，而花里胡哨的英文就是为了让人为之买单；至于版式的设计，若是选用四平八稳的版式设计，就显得中庸了，破一下局，整个画面就会显得比较有趣，更加能吸引人。

　　胡了了脑海里面瞬间就有了清晰的认知，她有预感，按照江天遇指导的思路做出来的设计稿，一定可以打动客户。

　　胡了了跃跃欲试，看到江天遇在对面的工位坐下，她才想起来，她应该要感谢他的指导，于是她说：“谢谢总监。”

　　“嗯。”江天遇淡淡应了一声。

　　胡了了开始将自己的脑海中的图绘制到photoshop中。

　　这一次，她自己手绘了背景图。巍峨的冰山与雪地，让整个场景变得壮阔，山巅之处飘落了一块米色的缎带，缎带有柔软的光泽感，缎带上面则放了一颗钻戒，钻戒闪着代表着昂贵的光芒。为了破局，她将缎带延伸到右上角，那缎带就像是从天外飞来的，那钻戒也像是外太空来的宝物。

　　文字的排版简洁有序，标题的大字每个字都做了打散重新摆放的工作，因此不仅显得高级，还比一般的字体看起来要有设计感。

　　最终设计稿出来，胡了了觉得这是自己上班一个多月以来，最满意的一幅作品。

　　闵璐半个身子趴过来，她看到胡了了设计出来的海报，不住地点头：“厉害啊，我的了了！”

　　胡了了唇角含笑，将设计图导出来发给客户。

　　没一会儿，客户就反馈道：“对，我要的就是这个感觉，赶紧帮我制作吧，明天可以过来取吗？”

　　胡了了回复：“可以的，正常情况下，您明天十点之后可以来取到海报。”

　　之后，胡了了把文件导成印刷位图，标好尺寸、材质、数量，然后发给广告制作工厂的前台接单员宋青青。

　　见着胡了了下单之后，闵璐冲她递了一个眼神，胡了了接收到之后看了眼时间，正是中午用餐的时间点，她点了一下头，将文件保存，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去员工食堂用餐。

　　四个人的设计部，俨然划分成了三个小派系。

　　胡了了和闵璐因为前后时间相差不大一起进入公司，又一起到广告工厂学习了一个星期，期间同吃同行，已然结下了默契。

　　江天遇作为设计部一把手，平时不苟言笑，一副厌世脸，跟谁都搞不到一起去，自成一派。

　　而倪小薇矫揉造作，看不上“穷人姐妹花”胡了了和闵璐，不屑与之为伍，梦想着能够跟江天遇一道，可是江天遇除了跟她谈工作，完全不解风情，她也只好一个人了。

　　这样的构造就导致，明明是一个部门的，偏偏占用了两张四座桌子。

　　胡了了和闵璐一桌，江天遇先占了一桌，倪小薇上赶着跟江天遇拼了一桌。

　　后来林佳音也来食堂了，照例是在跟陈阿姨搭白之后来到两张桌子的中间，他左边看看胡了了和闵璐，右边看看江天遇和倪小薇，犹豫不决到底要跟哪一方拼桌。

　　闵璐是他的师姐，当时在校的时候两人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更何况他看见胡了了就觉得心情愉快，自然是想跟这两个女生拼桌的；可是另一边，他往常吃饭都是跟他的小江哥在一起的，看到他小江哥那优雅的进餐方式，他就觉得自己吃的不是大锅饭，而是米其林餐厅主厨做的美味佳肴，吃饭吃得很有满足感……但是当他的视线落到倪小薇的脸上时，他没有犹豫，直接一屁股在胡了了身边坐下了。

　　他是就是不喜欢这个上赶着要往他小江哥身上扑的女人。

　　林佳音的犹豫闵璐是看在眼里的，等林佳音坐下之后，闵璐笑着调侃他：“怎么，不跟你小江哥拼一桌，要跟我们拼一桌？”

　　林佳音面色不改玩味，贱贱地挑了挑眉，冲胡了了wink了一下，道：“我就稀罕我家小妹，我这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至于小江哥，我都有小妹了，谁还愿意看他啊。”

　　“绝！”闵璐笑着象征性地竖了一个大拇指，语气中满含佩服。

　　林佳音面露嘚瑟，但是装模作样的示意闵璐，“低调，低调。”

　　江天遇向这边看了一眼，眼神虽淡淡的，可仔细瞧，可窥见一丝怨怼，因为就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林佳音完全就是网上广为流传的大猪蹄子本蹄。

　　这个男人，他想要出设计稿的时候，求着他，彩虹屁乱天吹，现在有了别的小姐姐，就不顾他的死活了。

　　全然看不到他对面坐着的是谁——是对他有觊觎之心的倪小薇啊！

　　林佳音这不是大猪蹄子这是什么？！

　　江天遇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气的最后饭菜也咽不下去了，起身，端起餐盘就走了。

　　林佳音还没开始用餐呢，江天遇就端着餐盘走了，闵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你看看你，刚刚说的什么话，江总监生气了吧，你看他往后还给不给你出设计图。”

　　“嘁——我小江哥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呢……”林佳音起初觉得闵璐的话全然是无稽之谈，可是说完这话之后，他认真想了两秒钟，这短暂的两秒钟让他也不确定了，等想到他小江哥确实就是一个“小气”的男人，他立马起身，边追出去边喊：“小江哥！你听我说，我最爱的还是你啊，我最爱你！”

　　闵璐见着他这反复横跳最后又认怂的模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了……你说这林佳音是不是……是不是一个铁憨憨……”

　　纵使是十分在意面部表情管理的胡了了同学，这一次也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

　　……

　　林佳音在二楼追上了江天遇。

　　江天遇本来只是自己跟自己较劲，结果林佳音追上来一通“深情表白”，把他直接给整蒙了。

　　“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一个小气的男人吗？”江天遇问他。

　　林佳音连忙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连忙摇头：“不是，在我心中，小江哥是个深明大义且心胸豁达的男人。”

　　可惜江天遇只专注于这货居然点头了，后面的找补便全然没了意义，他回头继续往楼上走。

　　三楼，林佳音再一次拽住了江天遇的袖子。

　　“小江哥，你听我说，我是真的经过再三考虑，所以决定跟小鸟还有师姐拼桌的。”林佳音道。

　　说到这个事情的根本原因上来了，江天遇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看他能够说出什么个花儿来。

　　林佳音见江天遇给了自己机会，继续说：“我是真的真的不想看到那姑娘，吃相太难看了！”

　　“呵——”江天遇冷笑一声，知道他说的是倪小薇，他调头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将林佳音的手从自己的袖子上掰开，“你不想看到，难道我就想看到？”

　　每次他一看到倪小薇，他就觉得自己是那悬在橱柜上方的陈茶，那姑娘的眼神里明晃晃地写满了想泡他的信号。

　　着实油腻。

　　在工作上，他还能厉声数落她不注意工作，可是在工作之外呢，他难道还能让人家不要盯着自己看？

　　眼睛长在别人的眼眶里，他没有资格要求别人。

　　所以在工作之外，他是根本不想看见对自己死缠烂打的女人的。

　　四楼，设计部。

　　江天遇前脚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林佳音后脚就坐在了他的椅子扶手上，抱着他的半边身子积极拍马：“小江哥，我以后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个魔女，我绝对绝对跟你一个桌子吃饭，吃饭的时候我就瞪那个魔女，我瞪我瞪我瞪瞪瞪，我瞪得她吃不下饭！”

　　江天遇将他从自己的椅子扶手上面赶下去，这才算是消了气。

　　人其实真的很奇怪，他如果只是单纯跟自己怄气，气一会儿也就散了，影响不了任何人，可是如果有人上赶着来道歉，他就觉得自己似乎真真切切地受了好大的委屈，真的得把那个让自己生气的人好好臭骂一顿不可。

　　这个大概就是……恃宠而骄？

　　江天遇又看了一眼林佳音，看着他满头乱七八杂的毛发，委屈巴巴的脸，那双璀璨如宝石的眼睛……见了鬼，什么恃宠而骄？从来都是他江大总监照顾着这个小兔崽子好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林佳音：江三岁真的好难哄，不知道以后哪个小姑娘会遭这份罪~
江天遇：你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