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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大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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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过还能够活下去。
就在她纵身一跃的时候,方薇忽然感觉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涌向了她。那是一双稍显单薄却绝不孱弱的双手,仅仅一瞬间,就将她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又是怎么突然出现的。落地瞬间,她瘦削的身躯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她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
咚……咚……
让她浑身战栗。
方薇怔然地看着相馆老板的侧脸,因为过度惊吓而说不出话。
几乎一瞬间的功夫,方薇本能想要挣扎。
“放开我!”眼眶里泪水打转,她猛地一推却被更大的力量压制在地上。
后背贴着水泥地面,衬衫完全湿透,凉意透过肌肤传过来。
静默。
他的脸近在咫尺,墨色幽深的眼睛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真的想死?”
方薇一愣。
男人忽地轻笑一声,松开手,起身。
他弯身捡起丢在一侧的黑伞,抖了抖,撑开。
夜色之中,他背对着她,脊背挺得笔直。灯光照着他的轮廓,朦朦胧胧。
雨越下越大。
方薇仍仰面躺在地上,任由雨水冲刷,脸上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男人回头望了她一眼,良久,缓缓叹了口气。
蹲下,替她遮去半边风雨。
“我送你回去。”
方薇望着头顶那把黑色的大伞,神智一点点清晰。她看向他,许久才像是累极了似的,缓缓闭上眼睛。
男人蹲在她身侧,没有打扰这一刻她的哀默。
天地喧闹,独留此刻安宁。
方薇终于睁看眼,眼神不再空洞,转而被深深的疲惫所取代。
男人不可察地呼了口气,向她伸出手。方薇看了一眼,抬手握住。他的手掌有些凉,却又莫名让方薇感到一丝暖意。
她借着他的力起身,狼狈地擦去脸上的水痕。衣服全然湿透,贴在身上,白色内衣若隐若现。
不知所措又尴尬万分。
男人挪开脸,将伞递给方薇。脱下身上的衬衫,披在她身上。
自己仅穿一件白色T恤。
方薇披着他的黑色衬衫,衬衫上的味道已被雨水冲淡,只有一股绵热的温度丝丝传来。
“能收留我一晚吗?”方薇缓缓抬头,盯着他,
男人微微皱眉,视线在天台边缘掠过,几秒后终是松口,简单吐出一个字,“好。”
一路上方薇闭着眼没有说话,面色惨白,满身疲惫。
男人开着她的车,又快又稳。
车子很快驶进小区,方薇透过窗看了一眼。小区毗邻大学城,已有些年头。房子在六楼,过道尽头那户人家门口摆着一排郁的绿植,一下子抓住方薇的眼睛。
“他们孩子喜欢植物,家里已经摆不下,只能放过道里。”
方薇盯着那点绿色,没接话。
男人开了门,房子是一室两厅,不大不小。
“洗手间在那边,你可以用。”想到什么,男人转身到卧室拿了一套格子睡衣给她。
“干净的。”他说。
方薇接过,轻声说了声“谢谢”。
方薇出来的时候,男人已经换了浅色家居服,拿着干毛巾坐在沙发上擦头发。
看见她穿着他的睡衣出来时,男人手上的动作僵滞片刻。过会他淡淡挪开眼,用平淡的语调说:“吹风机在柜子上。”
窗外雨仍在下,室内只有吹风机嗡嗡的噪声。
方薇吹干头发,整个人像被抽光力气一样疲惫。
“喝了再睡吧。”男人放下热好的牛奶,对她说。
“谢谢。”方薇接过,喝了一口,感觉温热。
男人话不多,方薇摸着杯沿,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切都太平静了。他不好奇她的故事,甚至连问的兴趣都没有。
“你的手还没有包扎。”视线落在他手上,方薇淡淡开口。
刚才他放杯子的时候,她清楚地看见他右手上大片摩擦后的伤口,伤口裸露着,红彤彤一片。
“无伤大雅。”他片刻回绝,似乎在刻意保持距离。
方薇无力笑了笑,说:“别让我良心不安。”
男人看着坦然的方薇,最终妥协,找来药箱。在药箱里翻了翻,拿出一瓶碘酒和一支棉签。
“给我吧。”方薇低声说,将碘酒瓶从他手中拿过来。指尖擦过他掌心时候,方薇感觉到了他的手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其他。
方薇低着头,自顾自地抽了棉签仔细替他清洗。时间缓慢流逝,房间安静得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某种朦胧的情绪在周遭蔓延,两人皆是不说话。
盖上最后一层纱布,伤口终于包扎完成。
“好了。”方薇松了口气。
“嗯。”她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近在咫尺。
他比她高很多,即使是坐着,仍然存在着巨大身高差距。
方薇一抬头,正对上他低垂的眼眸。
这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打量他的脸。皮肤有些白,鼻梁高挺,眉目间有种游离于世俗外的超脱感。
“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陆江。”他很快回答,没有犹豫。
“陆江……陆地与江河,真好记的名字。”方薇虚弱地笑了笑,说:“我叫方薇。”
陆江点点头,轻声说:“我知道。”
方薇后知后觉地想起,在委托他寄照片的时候,留下过名字。
想到照片……
声音低缓,她问:“照片什么时候能好?”
陆江皱眉,沉吟片刻,问:“还要?”
方薇没接话。
陆江看着她,情绪终于有了变化。轻轻一声叹息,方薇听见他说:“很晚了,早点休息。”
凌晨两点,方薇没有睡着。
起身,开灯找水,却无意打落床头的摆件,撞击地板发出一声巨响。
一分钟后,门外传来响动。
“咚咚……”有人敲门。
方薇看着一地碎片,有些茫然。
“进来吧。”
门打开一条缝隙,陆江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衣袖半揽着,像是一直没睡似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状况,轻声叮嘱:“别下来,小心割到脚。”
方薇默默收回脚,屈膝,坐在床上。
陆江将地面的碎片扫干净,每一次角落都不放过。
“你也没睡?”
“嗯,有些照片没处理完。”
“很多吗?”
“不算多,刚弄好。”
方薇抬眸,转了换题,“……我好像感冒了。”
吸了吸鼻子,果然有些堵塞。
陆江闻言,转身去拿了感冒药和温水。
方薇就着水服下,“还能睡几个小时。”陆江看着她,说。
房间的灯被他按灭,客厅昏黄的灯光透过门缝照在实木地板上。
“能不能陪我说说话。”方薇突然说,声音虽然微弱可陆江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陆江手一滞,方薇抬起头,目光浅淡却让人无法拒绝。陆江心中一处忽地就软了下来,就在理智要他拒绝的时候,方薇再次开口:“有些睡不着。”
往一侧挪了挪,方薇径自躺下,空出身边的位置。
陆江凝眉看了一眼,走到窗前,拉过凳子坐下。
方薇仍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抵是因为她经历过一场生死,陆江说话的语气柔了两分,“等明天看□□温,要是还发烧就去医院看看。”
方薇埋着被子,点点头。
两人又静默一会,房间有些冷意,方薇将手缩进被子,缓声说:“你睡沙发吗?”
“嗯。”他很快答道,顿了一下,又说:“在工作室将就一下也行。”
“会冷。”方薇有些歉意的开口,“你的床挺大的……一人一半吧……”
陆江早已过了相信男女之间“盖被子纯聊天”的年纪,无论是他多想也好,还是方薇真的放心他也好,他还是动摇了,或者说被蛊惑了。即使清楚明白可能发生的后果,陆江还是妥协了,妥协于他引以为傲的冷静与理智。
与外表不同,陆江的体制属热。即使是冬天,也不需要盖很厚的棉被,因此家里的被子仅有方薇身上那一条。
他靠着床沿躺下,尽量避开与她的身体接触,半个身子空荡荡地露在被子外。明明温度很低,可还是觉得热。
方薇偏偏不知,她转过身看向陆江,将被子朝他一侧扯过去,然后又转过身,背对着他。
两人之间隔了半个人的距离,被子在空荡处凹陷下去,透进丝丝凉意。陆江直直地躺着,一动未动,或者说是不敢动。
此刻只有本能约束着他的灵魂。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方薇挑了一个容易打开的话匣,试图让他放松一点。
陆江呼了口气,没有避讳地说:“去看前女友。”
方薇设想过陆江去那间大厦的无数种可能,却怎么也想不到得到的回答会是如此耐人寻味。
“分手了还能心平气和地见前女友,换了我或许根本做不到。”
陆江也笑了笑,用一种打趣似的口吻说:“人都是犯贱的。”
方薇轻笑一声,她以为像陆江这样的人,是不会说“犯贱”这样略带粗俗的词汇的。
“你笑什么?”陆江不解,方薇将被子盖住半张脸,说:“我想你不会说那个词呢。”
“哪个?”陆江偏了偏头,盯着方薇的后背,“犯贱吗?”
方薇轻轻“嗯”了一声,陆江自嘲地笑道:“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方薇想了想,脱口而出:“不食人间烟火?”过会又补了一句,“艺术家的气质不太一样。”
这下轮到陆江笑了,半晌他才缓缓地说:“我只是普通人,也有普罗大众的烦恼,没你想的那样清心寡欲。”说这话的时候,方薇明显察觉陆江顿了一下,片刻又听他稳着声线说:“或许因为很多时候,不在意只是对生活的一种无可奈何的妥协。”
方薇想了想,自言自语似的说:“是这样吗?”
她忽地转过身来,陆江能感觉到她蜷曲着身子,她的额头临近他的左肩,他甚至能清楚地闻到她独特的洗发水味道。大概是被雨水浸润过的原因,香味有些淡,却让人着迷。
“如果妥协不了呢?”方薇抬起眼,凝视他。
她望向他的时候,不躲闪,不回避,像是急于知道问题的答案。干净澄澈的眼底又带着一丝惴惴不安的迷茫,显得那么的无助。
陆江看着这样的方薇,心中的某根弦应声而断。
想吻她,陆江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他是个冷情的人,对情感的诉求并不多。可偏偏在她用那样的眼神看他的时候,陆江承认自己动心了。
就像是盈盈的水杯,落了一滴水,就满溢出来。
他不喜欢这样不受控的情感,他转过头,忍住不去看她。
右手忽然微凉,皮肤相碰的触感让他战栗般地下意识回头。
方薇握住了他的手,这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触碰。他这才发现她的手非常凉,像是没有温度。
她缩了缩,将额头抵在他的肩头。香味一阵阵窜进他的鼻尖,陆江忍了又忍,终于忍受不住,心里大骂一声:
去他妈的正人君子!
片刻,他反客为主,按着方薇的肩头,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像是凝固了一样,方薇却异常平静,像是早已预知到这种结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她再次问:“如果妥协不了,又该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大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