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最美的孤星》时隐

4、你是最美的孤星：4

　　秦城将柯七律带进部队时，一个个士兵目光新奇地打量过来，要知道，这地方可常年不见任何女人的影子，偶尔会有艺术团来慰问，却是没听说过谁家的小女朋友跋山涉水专程赶来的。这里和普通的军区不太一样，因为靠近边境线，环境恶劣，所以都派遣的是精锐部队，分散着许多秘密军事据点，一般也不允许外人进入。但眼下情况比较特殊，柯七律是带着有用的信息来的，于是被特例放行。

　　待杨排长安排了家属休息室后，柯七律就一头栽进床铺，睡得昏天暗地。原本路途就很是艰辛，心里又压着事儿，这下才算是稍松了口气。

　　“秦城，你来一下。”杨排长冲他招招手，两人前后便进了对面房间。

　　秦城刚结束任务回来，脸都没来得及洗：“排长，这件事会不会和三个月前……”

　　杨排长神情略显凝重，微微点头说：“恐怕有联系。上回我们虽然打击掉了一个小头目，但真正的幕后黑手迟迟不露面，最近那个犯罪集团频繁出现在边境附近，我看十有八九不是巧合。你女朋友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林友恒，只是个小虾米，大鱼还没现身呢。”

　　“排长，看您的意思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秦城微微蹙眉，“可是眼下有个小孩子失踪，如果拖下去，恐怕……”

　　“救人肯定是第一位，但如果错过时机，让那条大鱼跑了，之后会有更多的人丧命，所以……”杨排长话说至此，目光沉重地落在他身上，“秦城，如果我们想要鱼和熊掌兼得，就必须明线暗线一起上，明白吗？”

　　秦城多聪明，自然知道他的想法。

　　“排长，请指派任务给我！”秦城朝杨排长敬了个英姿飒爽的军礼。

　　“好小子。”杨排长重重拍了他肩膀两下，“我这话还没出口，你倒先猜出来了是吧？怎么着，才立了三等功就翘尾巴啦？告诉你，这个任务我还没打算交给你去做，知道为什么吗？”

　　秦城愣了愣，不解道：“排长，您拿我开涮呢？”

　　“混小子，我还拿你当下酒菜呢。”杨排长没好气瞪他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秦城，你再过一年就从洛疆特种部队退下去了，可以去颍州军区过正常日子，不要再冒险。瞧瞧你那小女朋友，大老远的从颍州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为了见你一面，以后好好和人家过日子，别总让人等，知道不？”

　　“杨排长，我……”

　　“行了，别说了，我会找个能力好的人单独执行暗线任务，你就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这两天抽空陪女朋友说说话，在军区里转一转，火车上的情况我都已经从内地了解了，等案件有眉目，需要她来作证时再说。”

　　不等秦城开口，杨排长已经起身往门外走去。

　　“对了。”刚推开门，杨排长似是不放心，又转身重声叮嘱他，“不准擅自行动，听到了没有？”

　　“……是！”

　　这是一个庞大的犯罪集团，头目的身份至今无人知晓，露脸的全都是虾兵蟹将，若想斩草除根，必须得耐下性子等，等到那头目露出狐狸尾巴的一天，再做最后的收网。

　　不久前秦城被紧急调回，就是收到内线的情报，那伙人很可能会出现在我国境内，需要精锐部队前去摸底调查。秦城是军区数一数二的素质兵，枪法极准，用杨排长的话来说，百步穿杨那可不在话下，可就是他的光环太过耀眼，一旦被那些人盯上，怕是会凶多吉少。杨排长不是不想留这棵好苗子，只怕是留了就会害了他。

　　柯七律一觉醒来，发觉窗外又是朦胧一片，估摸自己睡了快一天，连忙起身。

　　这光景，士兵们都训练完毕，正是吃完饭的时候，她走下楼时恰好和一队士兵相遇，所有人亢奋得很，齐刷刷冲她敬了个礼。

　　“嫂子好！”

　　“……”柯七律脸皮薄得要命，一听这称呼，当即红了耳根，“你们……也好”

　　一群人哄笑起来，不过很快就又恢复秩序，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她有些羞恼地咬了咬唇，转身又回去了，看到床头手机已经充满了电，才想起来给唐悠然报平安。

　　电话接通，唐悠然在那边破口大骂：“靠，有没有搞错！手机关机，音信全无，我以为你失踪了呢，吓得我差点儿报警！”

　　“抱歉抱歉，这边出了点儿事……”柯七律将火车上的事情挑重点说给了好友，听得唐悠然半晌都没吭声，最后还有些不相信，问她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柯七律嗤她，“现在我是一团乱，只要想起那个小孩子，我心里就跟拧麻花一样。”

　　“别急，你急也没有用，这又不是你能插手管的事儿，得等消息才行啊。”唐悠然耐心劝她，“好了先别想这些，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赶紧把饭吃了，再好好和你家秦城腻会儿，说不定很快就传来好消息，那伙坏人被抓了呢？”

　　柯七律苦笑着扯了扯唇，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只道了声谢就挂断电话。

　　原本她以为，生活就应该是平静祥和的，那些骇人听闻的事件从来只发生在新闻里，而不是自己的身边。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原来生活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美好，总是暗藏杀机的。普通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天天处在这种环境里的秦城呢？

　　正这么想着，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秦城端着饭菜进来，笑道：“怎么坐在这儿发呆啊，小傻瓜？”

　　他刚才听人说，自己女朋友被一队士兵喊军嫂喊脸红了，就她那薄脸皮，肯定不会再下楼，索性就把饭菜带上来了。

　　“快趁热吃，我待会儿还要训练，没多少时间照顾你的。”

　　柯七律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将饭菜摆上桌，忽然凑过去从身后环抱住男人精瘦的腰，糯着声问：“秦城，你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儿啊？”

　　当初来的时候说好了只三年，现在第二个三年都快过去了，他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怎么突然想我离开？”秦城向外瞧了眼，见没什么人经过，这才没将她的手扯开，回身捏了捏她冰凉的小脸说，“很快的，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回颍州，到时咱们把婚一结，你看怎样？”

　　柯七律一愣，下一秒脸“唰”的烧起来，一把将他推开：“想得美啊你，娶我哪能这么简单？你先把我爸妈那关过了，再说结婚的事儿吧。”

　　“行啊，到时候你把我带回去，就说非我不嫁，你爸妈还能把咱俩赶出门去不成？”

　　“……”柯七律气结，白他一眼，“你就不能自己征服他们吗？我没那胆量。”

　　秦城哈哈大笑，帮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说：“好，我自己征服，但你得给我时间。”

　　“多久？”

　　“等我回去。”

　　“你什么时候回去？”

　　“很快。”

　　“很快是多快？”

　　秦城被她连珠炮似的提问给问不耐了，干脆将她一把摁坐到椅子上，指着桌上的饭菜命令道：“哪来那么多问题，快吃饭！”

　　“……”柯七律嘟嘟囔囔地抄起筷子，真就乖乖吃饭了。

　　秦城看着她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滋生出又一次的愧疚。

　　不久前他找到辅导员，明确表示了自己明年不打算离开的想法，他知道，洛疆特种部队需要他，边境也需要他的一份力，他不能走。

　　他还有自己的事没有完成，很快。

　　再一年，就再一年，他肯定会回去的。

　　柯七律不知道他此刻心里的五味杂陈，她向来很听秦城的话，除了分手，几乎他说什么她都照做，偶尔闹闹小脾气，也很快就能自己调整过来，也正因如此，秦城每每都无法狠下心来对她。

　　“吃过饭休息一下，晚上我带你去后山吹吹风。”

　　柯七律把脸从大碗里抬起来，惊喜道：“真的？没骗我？”

　　“没骗你，睡了一天也该出去走走。”

　　秦城的确没有骗她，九点钟训练完毕后，他真的带她去了军区的后山，但那景象却令柯七律大失所望。

　　“就这样？”她望着黑漆漆一片的森林，不由得嘟起嘴来，“什么都看不到啊，真无聊哎。”

　　“别着急，你再仔细看。”

　　秦城朝她指着下方的黑暗处，很快柯七律就发现，在大片的乌黑里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斑，伴着各种动物的叫声，竟有种奇妙难言的感觉。

　　“那是萤火虫对不对？！”她指着下方移动的光点，兴奋地道，“真漂亮，在城里可见不到这景象！”

　　秦城坐在一旁的土坝上看着她像只家雀似的跳来跳去，不由得失笑，随手扯了把脚边的花草，编出了一顶花环给她戴到了头上。

　　“傻妞。”

　　柯七律将有些歪的花环摆正，冲他趾高气扬地哼了声：“我傻怎么了，我傻也是你女朋友，傻子才会找一个傻女朋友呢。”

　　秦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行行行，说不过你，可以吧？几天不见，嘴皮子倒利索了不少。”

　　“什么叫几天不见？我们明明两年都没见过面了好吧？”

　　这句话一出，气氛莫名尴尬起来。秦城握拳咳了两声，将脸别到一旁。

　　柯七律暗骂自己蠢，为了缓和气氛，她连忙也扯了把花草，飞快编了枚戒指递到他眼前。

　　“喏，现在给你个机会咯。”

　　“……”什么机会？

　　柯七律见他木在哪里，根本不上道，气得将他的手掌掰开，把那枚草戒指丢了过去。

　　“不是说回去了就结婚吗？我等不及，就现在把婚一订，省得你再反悔。”

　　秦城“啧”了声，凑过去握住了她的小手，边把玩边调侃：“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傲娇？以后少跟唐悠然那丫头在一起瞎混，都被带坏了。”

　　柯七律才不吃他这一套，绷着脸质问他：“你到底订不订婚？”

　　秦城默然，半晌都不作声。

　　他的沉默让柯七律乱了阵脚，甩开他的手喊道：“秦城，你说话呀！”

　　“七律，听我说。”秦城从来没有对她摆出过如此严肃的表情，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却异常坚定，“我不是不想和你订婚，而是暂时给不了你这么重的承诺。我不打算将放弃这次的任务，我要申请亲自去调查那个犯罪集团，这很危险，万一我有个好歹，你没有婚约在身也能轻松不少，否则……”

　　“秦城，看来你从没考虑过我们的未来。”

　　柯七律在这满是萤火虫的夜色里，忽就红了眼眶。

　　但凡他考虑过一次，都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我真傻，等你等了七年，都快等成大龄剩女了，你却还是将这里视为你的一切！你明知道很危险，你明知道我担心，却还是这么残忍地把话说给我听！秦城，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她斥责，胸口处像堵了团棉花，难受得要命，“你就是仗着我太爱你了。秦城，你就是仗着我爱你，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地敷衍我，忽视我的存在！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回来！”

　　“七律，别这样……”他蹙眉，伸出的手被她一把打落。

　　“可我舍不得啊，秦城，你不回来我要嫁给谁去？”柯七律喉间狠狠哽咽着，忽又放软姿态，卑微得像粒沙尘，“答应我，就这一次了好不好？就这一次……”

　　秦城的表情从痛苦到愕然，再到疼惜，而后一把将委屈不已的女孩儿捞入怀中，轻声安抚她：“好，我答应你，就这一次。”

　　花草编织的戒指套入柯七律的手指，可她始终都没听到秦城说一句“七律，一定要嫁给我呀”。

　　到最后，他也没给她想要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