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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Chapter 13

      那短暂的两秒里,她的眼神一不留神地撞进去,就着他垂下眼睫的姿势,本来那样容易被归类成缠绵调情,可因为无意,也因为匆忙,双方都来不及换一层外饰来掩盖。

      楚爱甜从前自认为是个人精,在洞察他人心思上一向迅疾而敏感。

      但自从家里的经济条件一落千丈后,她也不敢保证什么了。

      许多人就是有这样的天分,即使没有读表演系,可想表现出什么样子都信手拈来。那在她面前时常忧郁悲伤的高中舍友,宿舍里成日乌云笼罩的,楚爱甜觉得不能那样下去,一问是对她有恩的姨母患癌缺钱,楚爱甜二话没说借了她八万,嘴上嬉笑说着你可一定要努力还我的辛苦钱啊,可连借条都没打,压根没指望着还。结果毕业后才知道,对方姨母六年前就去世了。楚爱甜上门去问,对方哭丧着脸,说家境确实困难,只是为了大学第一年做打算而已,楚爱甜赶在自己想打人之前转身就走,给对方留了最后一点面子。

      所以她不太相信经过她脑子后的判断,所以刚刚那并非经过盘算后得出的结论,只是她趋向于本能的反应。

      男人那一瞬间的眼神,居高临下、冷意凛然,不经意流露出来,或许不是针对她,但也已然揭开了冰山一角,与在人前调笑怒骂的样子又不太一样。

      她本能的,觉得危险。

      楚爱甜倒退了一步,面上挂出一个礼貌又虚情假意的笑容:“有虫子。”

      他轻笑了声:“噢?”

      楼道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那样暗的环境,她一时也看不清楚什么,又懒得疯狂跺脚了。

      就在这个当口,一个有些迟疑的男声恰当打断了沉默:“不好意思,请问这是六楼吗?”

      来者一脚踏在地上,将灯点亮。

      “602林家,在不在这啊?”

      楚爱甜顿时也不管面前的客人了,倏然转过头:“你找602?”

      她就着微弱的橙黄灯看了看来访的男人,是张看一百遍也记不住的大众脸,不算难看,也不算好看,平均脸,加一身不太合身的西装,有些褶皱的、过长的衬衫袖口。

      “你认识这家人吗?”

      自打邻居家的小哥哥与他母亲都不在了后,这个家算是彻底的空了下来,听说是过给了一个远房亲戚,但对方没有卖出去,也没有租出去,所以这里一直没有什么人来。

      说来也是缘分。

      她十二岁认识林家的人时,她家楚蔺同志还是一个喜欢把马桶镶金的中年人,住在城中央最贵的地段,在乔迁喜宴时见到林渊,他父亲原先是军医,后来改行经商,看着相当儒雅大方。听说他们全家是苏南地区搬过来的。结果第二年,林渊考上国防科大前,林父心脏病突发,撒手人寰了。中间种种都是好时光,楚爱甜偶尔想起来,像从宝贵而久远的八音盒中放一段乐曲,能认识那样的人,是真觉得好。
      等楚家遭了打击,搬到这个月租两千五的地方后,不到三个月,就接到了林母来的电话,说他们遇上了些意外,也在找便宜房子,让楚蔺给推荐。就这样,他们又做了邻居。

      “是……” 楚爱甜刚平静了呼吸,准备回答,见褚望秦朝她象征性地挥了手,转身下楼梯离开。

      连再见都还没说呢。

      她收回视线:“是认识。不过你是?”

      “啊,我是华缘中介的,屋主想卖房子,我下周要带两个客户看房,就自己先来看看。”

      对方递给她一张名片。

      楚爱甜接过,低头看了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啊,要卖了啊。”

      这晚睡觉前,她坐在窗台前,看着如水的月光,心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干脆起身开了台灯,看到几年前合作的专栏编辑给她发了回信,把最近缺的书评和要求罗列了下。楚爱甜拿了本子,一一记下,准备改日去图书馆做点功课。千字三百五呢,可得好好对待啊。

      刚要关网页,楚爱甜略略思索了下,又打开了搜索引擎,调了几张照片,搜到海报打印的网店,把图片给对方发了过去。

      她要让生活多一点色彩。

      等做完这些,楚爱甜瘫在椅子里,心潮澎湃的思考了三分钟,爬起来去客厅冲阿华田了。

      关荷半夜出来,看见客厅灯开着,眯着眼走过去:“怎么还没睡?”

      楚爱甜黑发散在胸前,端着热腾腾的麦芽饮料,坐在餐桌旁,淡淡望着窗外:“妈。我在想问题。”

      “想什么呢?这么高深的表情?”

      楚爱甜回头看了眼她妈:“想谁以后能这样幸运,得到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什么东西?”

      关荷心里陡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啊。一个自我调节能力优秀,会为生活增添光彩的女人。”

      楚爱甜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便宜他了。”

      说完就捧着杯子,施施然飘回了房间。

      关荷真的难过,她上辈子tm是不是拆了神庙,才生了这货。

      * * *

      在楚爱甜小姐等快递的漫长时间里,褚望秦身边的人日子不太好过。

      从金荞,黄真,到褚潇,到褚望祺的贴身助理,再到他身边那一群狐朋狗友,都被褚少爷弄得神经脆弱。

      因为他自己陷入烦恼,所以他会不遗余力的让周围人和他一起享受坠入凡间的感受。

      卢亦因为出差,躲过了一劫。第二天晚上,他去了常聚的一家店,拿了两瓶白兰地给朋友,又找到了最显眼的褚二少,在他和身旁人调笑的间隙丢给他一包烟。

      褚望秦一把接住,朝他招了招手:“你消失的够久啊。”

      卢亦,一个相对单纯而简单的男人,日常生活就是工作老婆热炕头,加上偶尔出来喝点小酒,并没有看懂几个玩得好的公子哥,在给他疯狂使眼色,让他别往褚望秦跟前杵。

      他奇怪的扫了眼几个好友,就着酒吧里昏暗而有情调的蓝绿色灯雾,发出了疑问:“你们眼睛是不是用多了?抽的那么厉害?”

      一个小时后,卢亦差点没跪地求饶:“不不不,我不赶场了,等会还要回家,现在我充分了解到情况了……对方喜欢你,你很困扰,对方不按常理出牌,你很无语,担心对方接下来要采取什么行动……不是,褚望秦,” 卢亦脑子清楚了一点,猛然察觉到不太对,把酒杯往桌上一搁。

      “你不喜欢你就拒绝啊,把人踢出局就完了啊。那是哪家的千金啊?让你这么头疼?做零售业的闵家吗?他们早就想跟你家联姻……”

      褚望秦靠在沙发靠背上,放松不已的姿势,但否定异常果决而迅速:“不是。”

      他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又很轻地笑了:“背景,我也不清楚。”

      卢亦有点无语:“那你了解什么啊……不是,你没被魂穿吧?”

      说完,卢亦把褚望秦仔细观察了一番:“你要真是他的话,会不习惯这种事吗?我十五岁就认识你了,你不要在这里给我装纯情。你对人家感兴趣吗?”

      “我之前不大确定,有些事也算巧合。但前天开始不是……她上过学的话,欲擒故纵那一门应该是满分。”

      褚望秦摇了摇杯中澄澈淡金的液体,不甚在意地道。

      卢亦个人实在不太能get到他的重点。

      褚小少爷这状似不在意的暗爽了一小时,合着他对对方也没什么意思,搞什么鬼。

      “前天?她做什么了?”

      褚望秦没回答,仰头将杯中见底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透明的玻璃杯往桌上一撂,突然收起跷着的二郎腿,起身的同时俯下身来,左手搭在卢亦肩旁的椅背边缘,手指懒散般似弹钢琴一样点了点。

      卢亦一个钢铁般的直男,差点吓尿了,僵在那动也不敢动,生怕面前这位给他来个现场出柜。

      但镇定下来,和褚望秦稍稍对上眼,多年来的默契让卢亦一下就明白了。

      ——她做了这个。

      卢亦自此也深刻了解了,有一位人间勇士很喜欢他,有意无意,深入浅出,心意呼之欲出,最终以一个动作宣示了掩藏的爱意。

      噢。不止他了解到了。

      大家都知道了。

      有趣的是,在这个人脉最为活络的圈子里,金荞、褚潇一干人等穷极一颗燃烧的八卦之心,愣是连这位主是谁都不知道。

      因为褚望秦不说,死,都,不,说。

      有病吧我艹——

      大众的心声,褚望秦还真没听到,因为没人敢在他面前说。

      私生活归私生活,褚望祺真让他做什么事,又与公事有关,对褚望秦来说那就是第一顺位的。

      褚望秦那晚传给他的两份文件,是两份策划层递交的企划案,有关建度假村的方案。褚家的产业很分散,以LEC为首的集团涵盖了房产、酒店连锁与食品零售方面,为其他方面的生意提供了可观、大量的流动现金源。

      褚望祺是副董事,但手握实权,所以无论他带谁来会议,其他高层明面上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更何况,那人还是有名有姓的,褚家风流成性的小儿子。再瞧不上,谁也都得赔着好脸。

      褚望秦倒是没出什么幺蛾子,除了没好好穿正装外套,深色衬衫、黑色西装长裤,完全深谙贵公子应当秉持的冰雪姿态,已经相当正式、给面子了。他全程处于旁听兼神游的状态,那些竖着横着,暗中观察的眼也渐渐放松。

      收尾阶段,忽然有声音横亘进来:“问下,文浒,是谁 ?”

      褚望秦施施然目光循回一圈,面对着全然的沉寂,唇角翘一翘,笑时全然没有温软神色:“都没有带耳朵的吗?我问文浒是谁。”

      “是我。”

      那中年人皱了皱眉,曲起拳重点了点桌子。文浒是交了提案的人,当然,是他和他的团队一道做的,只是能出席会议的只有他。

      褚望祺清了清嗓子,低声朝弟弟道:“那不是他一个人做的。”

      褚望秦余光都没往旁边扫一下,拿过褚望祺面前一沓文件中的一份,刷地朝那老资历的部门经理扔了过去。

      “这是你做的?我两年前在网上看范例看到过一模一样的,你除了起名和署名改了,还动了什么,说说?”

      褚望秦眉头微挑,没有动气的样子,但是语气已经嘲讽至极。

      “褚少爷恐怕不清楚,”文浒也不是容易被人呛声的主,何况是这么个半路跳出来的年轻人,“你看到的一模一样的范例,当时也是我负责的。”

      褚望祺和在场的其他高管是万万没想到,文浒会这么说。前者已经用手摁了摁太阳穴,朝天花板望了。

      果不其然,褚望秦冷笑一声:“所以,阁下意思是你新瓶装老酒,在重点项目上连脑子都懒得动,照搬以前?”

      文浒得意洋洋的神色冻在脸上。

      褚望秦没再多说,刚好手机响了,他朝褚望祺示意了下,拿起手机关门走人了。

      “喂,褚潇,你好容易有一次电话打到点上了。”

      褚望秦轻笑着摁下电梯,单手插在兜里:“说吧,今天可以奖励你。”

      褚潇那边则是快要哭出声了:“我在图书馆,你快来把我拉走,我没开车。”

      褚望秦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想到她找的那位吭哧吭哧读博士的伴侣,又理解了。

      赶到窗明几净的三楼文献室门口,宽阔的视野和崭新的木质结构装修看着很是舒心。坐在长椅上发呆的,不是褚潇是谁?

      见二哥赶来,褚潇撇着嘴,绝望的奄奄一息:“我打扮了三个小时,香水喷了一屋子,他说他开题论文还没写完,拖我过来了……我造了什么孽啊……”

      褚望秦啼笑皆非,刚捏了捏她耳朵想说什么,余光忽然捕捉到玻璃窗对面的身影。

      那白色的针织衫普通至极,酒红色的混纺高腰大摆裙……也就那样,水洗牛仔夹克满大街可见,女人梳了个高又方便的马尾,发尾垂在天鹅般的脖颈间,夏末秋初的阳光从建筑的每个角落散进来,洒在她身上。

      文献室人不少,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褚望秦一眼望过去,只有她。

      连褚望秦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眼角眉梢流动的些微笑意,泄露了他的心情。

      褚潇正在悲切之中,就见褚望秦不知道从哪里揪出了对学术如痴如醉的男友,然后就将她和男友君无情丢进了电梯:“送她回家。”

      褚望秦神色理所当然,说话也很利索。

      “哎,等等,那你呢?”

      褚潇赶忙用手挡了把电梯门。

      “这里是哪?”

      “图……图书馆啊?”

      不废话吗? ?

      “城建需要图书馆,是让你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的,不是让跟这坐着发呆的,所以不要浪费公共资源。”

      褚望秦说完,把电梯门果断按关了。

      他折返回门口,正撞见有人从那里出来。

      褚望秦有意识的放慢了步子,好让她有时间酝酿情绪,把偶遇的情绪酝酿的好一点,这样看着自然一些,不要让他一眼看出来是刻意来找他的。

      楚爱甜全神贯注的翻着手下三本书,一本ULYSSES原文,一本研究作者James Joyce生平的,还有一本中文注释版。

      她虽完全不知道周围都有什么人,但还是能意识到怎么走路不会撞到别人。于是她小心翼翼的避开了每个迎面而来的人,头都没有抬的路过了褚望秦。

      接着大踏步的朝自动扶梯走去。

      僵在原地的褚二少:……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其实相信有一见钟情的爱情。以及尽管 概率小一点,但也会有的,一见钟情且天长地久的爱。可若让我写,我更喜欢一步步沦陷的那一种。双方谁也不是简单,因为一面之缘就死去活来、情根深种的人。他们都有顾虑,有自私的一面,抛下原来一部分的自己,逐渐成为彼此重要深刻的存在。那样的过程,我觉得很珍贵。所以也许看上去会有点慢,还有……跳跃……这是我万年不变的老毛病了,不写大纲的历史遗留问题TvT 对造成阅读障碍的大家先说个抱歉了。不过我发四,和上两篇比起来,还是会有一丢丢进步的。说不定等我写到第八本第十本的时候,就会好多了orz
    ……
    又及,褚望秦是真的误会,不是假的误会。他十分深刻的相信自己感觉没错= =
    然后我们楚爱甜同学也是真的,相信谁娶了她真是极品幸运儿 = =
    虫子既倒霉又委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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