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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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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琈只是跟舞姬转了个圈突然感觉鼓点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加快了,起初,舞姬还能跟得上,不到几拍,自个踩了自己的脚,差点摔了个狗吃屎,被人扶下,于是场中就李琈一人跳舞。这下宋渔更加肆无忌惮。
击鼓是门技术活儿,胡旋舞的每个舞步都要踏在鼓点上,好的胡旋舞必须配备好的鼓手,鼓手与舞者配合默契,才能跳出最符合旋律的舞蹈。
宋渔的鼓点一起,整个场中的步调全变了,这个旋律突然有点惊心动魄,连外场的人心跳都跟着鼓点跃动起来,然而能跟上她韵律的仅有李琈一人。
原本如清风朗月的贵公子此刻竟然舞出一身薄汗,雍王李熠登上上位回头看时忍不住笑出了声,宋渔那厮绝对是故意的。九哥若跟不上她的节奏,那场面得有多难看,那九哥的一世英名怕也要毁于一旦了。
“熠儿,看什么呢?”太皇太后萧氏问。
李熠赶忙上前揖了揖:“母亲。”
萧氏让他在近侧坐下,亲儿子一来,自然是要说说梯己话的,张贵妃便借故离开。
一下来,她便去找皇帝李昰,只见得人群中,别人都盯着李琈看,掌声不绝于耳,而李昰却一直盯着宋渔看,脸色不太好。身后还有朝臣的感叹声:宸王殿下跟宋公公如此和睦甚好……
“陛下。”
李昰回头,所有情绪敛去,带上一抹笑:“贵妃来了。”
这抹笑转变得触不及防,张贵妃差点以为方才自己眼花了。
“太皇太后有雍王陪着,臣妾过来侍候陛下。”
李昰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转身往旁边去。这里他实在看不下去,也不想让别人看出他的情绪。
就在不远处,岳昭跟几位小姐妹也在人群中看宸王跳舞,突然一人看向她的手惊愕道:“阿昭,你的手怎么了?”
岳昭低头,只见手背不知何时被什么东西划破,此刻正在流血,她竟一点痛感都没有。这可是太皇太后寿宴,哪里见得了这血光?她赶紧用帕子将手背捂住,跟小姐妹们道了一句“我去处理一下”便离开人群出了正殿。
那厢,击鼓的宋渔眼珠子直溜溜地盯着李琈,而李琈每转一圈都会给她一个微笑。不管她的节奏如何变化莫测,李琈的舞步都能毫无破绽地接上,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人不是没破绽,而是以他的反应之快自己根本无法捕捉到他可能遗漏出的破绽。
一曲下来,李琈出了一头薄汗,宋渔却已经汗流浃背,额间头发浸湿。
侍从引他们下去洗漱更衣,李琈笑眯眯看着宋渔:“宋公公今日很热情。”
宋渔击鼓击得有些累了,却也嗅出李琈话中有话,兀自喘了口气问道:“宸王殿下有何指教?”
“宋公公可是爱慕本王……”
“噗——”宋渔刚喝进喉咙的一口水系数喷在了李琈脸上。那张俊脸终于不再春风和煦,僵硬地板了起来。
宋渔突然觉得,要找到这位殿下的破绽莫不是得行非常之举?
宋渔默默掏出帕子要给他擦,李琈接过自个擦,两个人脸上都端得风平浪静。
擦干净,李琈又道:“宋公公,本王并无龙阳之好,还请你自重!”
宋渔:……
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宋渔也去了偏殿,只不过是奴婢们用的偏殿而不是亲王大臣能暂时歇息的偏殿。这种天身上汗湿很容易着凉,她正想更换一下衣服,那头帘子一动,李昰气冲冲走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
“你一个御前太监侍候我才是你的任务,去击什么鼓?还击得那么激烈,这像什么话?”
宋渔被骂得懵了,却是不能跟他硬扛的,只得眼巴巴看着李昰等他骂完。
那双眼睛明媚如画,这样目不转睛盯着,李昰暴涨的气势瞬间就弱了两分,但依然不满地质问道:“你以为这样看着朕朕就能饶了你?之前都怎么说的?寿宴要一直跟随朕左右,你丢下朕自己跑去寻欢作乐把朕置于何地?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么?你是御前太监,是专门侍候朕的!”
李昰盯着她似乎非要讨个说法,让她认识到今天的不智之举。
宋渔认认真真反省了一下,并没发现自己有什么错,反而觉得是李昰故意找茬,不都说嘛,这个年纪的孩子容易有逆反心理,对自己的不满和挑剔会越来越多,她总不能跟他一一计较,于是她弱弱地道了一句:“奴婢手疼。”
李昰:……
这特么接的什么话?
他低头,看到宋渔的原本纤细白嫩的手掌通红发胀,顿时心一软,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随手操起热帕子捂起来,再出口时,口气便软和了几分,“怕疼还用那么大的劲击鼓?”
宋渔笑了:“我这不是想看看宸王的反应么?他的反应果然快。”以这样的速度,如果把别人控制自身情绪的时间定为一,那么这位怕是不到其三分。
一个人在接收到一个外源刺激时,身体本能会做出反应,脸上肌肉亦是如此,只是某些人能够很快地控制自己的表情,喜怒不形于色,要捕捉这些人的真实反应,关键便在他能控制自己表情前那忽微的时间差。
反应速度越快,这个时间差便会越小,也许就超出了她能捕捉的范围。
宋渔觉得这大概就是她找了五年没能找到宸王破绽的根本原因,如果真是这样,以得李琈的严谨作风,也许这一辈子她都别想能看破他。
宋渔很挫败,李昰比她更挫败,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的阿渔就真要被人拐跑了。
握住那双纤细柔软的手,李昰觉得有必要跟他挑明了,暗暗吸气,郑重说道:“阿渔,我……”
忽地传来蹭蹭脚步声,徐沐阳冲进来:“陛下,大事不好了,那边偏殿出事了。”
李昰心中憋闷已久的无名之火也蹭蹭蹭往上冒,一把撩开帘子,死死瞪住这个关键时刻坏他好事的混蛋。
徐沐阳感觉脖颈一凉,偷偷瞥了一眼皇帝握着宋渔的手,他只能自叹自己蓝颜薄命。但这件事耽搁不得,他也不想来坏皇帝好事不是?
硬着头皮,徐沐阳继续禀报:“陛下,偏殿那边,岳昭遇刺,生死不明!”
“什么?什么人竟敢在太极宫刺杀勋贵之女?”
徐沐阳头皮更麻:“彼时只有宸王在……”
宋渔猛地一震,李昰也吃惊不小,但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转身出殿,傲然挺立:“千牛卫听令,封锁麟德殿外围!曹苌,你带人随朕去偏殿,任何人不得靠近偏殿!徐沐阳,去把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请过来。”
以前若遇到这种事,李昰通常都会第一时间询问宋渔的意见,而今日,这位皇帝非常果断地下了命令。宋渔突然觉得,她家的小皇帝是真的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自己是不是可以放手了?
李昰走了两步,回头看到还杵在原地的宋渔,伸出手:“跟朕一起去。”这声音与命令千牛卫的完全不同。
宋渔看看那只手,私下牵手那是他们一起长大相依为命互相取暖养成的习惯,但当众她不会逾越了君臣之礼,于是她微微躬身。李昰像想起什么似的,收回手,转身朝前走去,心中的郁结终是不得开解。